莫名其妙啊!
送走李丹蔻後,黎明淳一直坐在電子鋼琴前,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雙手擺上琴鍵時,直覺又彈起那首在他記憶裡繚繞多年的曲子。
Fly me to the moon
And let me play among stars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他還記得,很久很久以前,他看見一個女孩躺在草地上,對著夜晚的星空唱著這首曲子。她的聲音,好甜好甜,唱歌的表情,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In other words,hold my hand
In other words,darling,kiss me……
他邊彈邊唱,一面唱,一面回想,端俊的唇隨著愈來愈清晰的回憶,逐漸飛揚。
他不停地彈,不停地唱,直到清脆的門鈴聲驚醒了他迷離的思緒。
他停止彈琴,卻仍動也不動地坐著,若有所思地盯著黑白琴鍵。
叮咚!
門鈴又響。
他的琴聲,終於把她引過來了嗎?
他故意開著落地窗,將琴聲音量調高,一遍又一遍彈著同樣的曲子,為的,就是希望她能主動走過來,走向他。
如今,她真的過來了嗎?或者,門外站著的,並不是他那位可愛又磨人的鄰居?
黎明淳深吸口氣,壓抑著漸次狂野的心跳,起身去應門。
「嗨。」一聲不甚情願的招呼,一張俏生生莫名染紅的臉。
他微笑了,手肘靠著門,擺出閒逸姿態。「有事嗎?藍藍。」
看出他眼底的笑意,蜜頰更紅了,眼睫顫著落下。「來跟你借點東西。」
好爛的藉口。他微笑更深。「借什麼?」
「開瓶器。」她說。「你家有沒有開紅酒的開瓶器?」
「紅酒開瓶器?」他眨眨眼。「當然有啊。你等等,我去拿給你。」旋身進屋。
汪藍乘機跟進來,左顧右盼。
他偷偷抿唇,明知她介意丹蔻是不是還留在他家,卻故意裝作不解地問她。
「你找什麼?」
「我?!」她像被抓著小辮子,驚跳一下。「啊,沒有啊,我沒找什麼。我……呃,我只是……」
「怎樣?」他從抽屜裡翻出開瓶器遞給她。
「你一個人在家喔?」她試探地問。
「不然呢?」
「真的只有一個人嗎?」她迷惑不已。「她一直沒再來找我,我還以為——」
「誰沒再去找你?你以為什麼?」他謔問。
「我?呃,我——」很明顯的,她無法解釋自己藉機來窺伺的舉動,手指徒勞地轉了轉開瓶器。「謝謝你借給我這個。」
「不客氣。」
「那我走嘍?」疑問句。
「嗯,晚安。」他擺擺手。
灑脫的送客姿態似乎令汪藍很挫折,那清亮的大眼睛幾乎是哀怨地橫了他一眼。
黎明淳在心底竊笑,看著她眉尖輕蹙,眼珠子轉了又轉,拚命想主意。
幾秒後,她總算靈光一現,一本正經似的宣稱:「對了,如果你覺得一個人在家很無聊的話,可以過來一起喝酒啊,『我們』不介意的。」
「你們?」他順著她的提示問下去。「你有客人?」
「嗯哼,是我們院裡一個同事,男的。」特別強調最後兩個字。
「你也會有男客拜訪?」他故意擺出一臉驚訝。「是男朋友嗎?」
「還不算。」美眸眨呀眨,暗示意味濃厚。
她是在期待他表現出一點醋意吧?
「他在追你?」
美眸一亮。「嗯哼。」
「居然有人想追你?」他呵呵笑。「天哪!天哪!」連連驚歎。
「有那麼奇怪嗎?」她不悅了。
「不不不,也不是奇怪,我只是好奇。」他含笑直視她瞇起的眼。「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啊?藍藍。」
「我說了,是我們院裡的同事啊。」
這就是她向人炫耀追求者的方式?太遜了吧!
黎明淳愈想愈好笑。「我知道。然後呢?他總有一些比較特別的地方吧。」好歹為那傢伙天花亂墜地說幾串好話,讓他吃味一下吧。
但可憐的汪藍不知是對那傢伙瞭解實在太少,還是不善於編織美麗的謊言,眼睫眨了又眨,櫻唇顫了又顫,好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
看來她真的對男女之間的遊戲很不擅長啊……
黎明淳胸膛一熱,一顆心融化。「他叫什麼名字?跟你一樣是研究員嗎?聰明嗎?帥嗎?比我瀟灑迷人嗎?」唉,他竟還好心地提示她該怎麼玩下去。
「他叫陳明義,是研究員。他當然很聰明,是醫學博士,長得雖然不算太帥,但是個性很好——他對我不錯呢,不但專程來探病,還送我花呢。」
她終於掌握到訣竅了。
「然後呢?」
「然後,然後……呃,他很認真,對女人很專情,比你這種花花公子好多了!」
說得好!黎明淳眼一亮,幾乎想為她鼓掌。
「他可能不是那種很花俏的情人,可是一定是個好丈夫,他溫柔體貼,嫁給他會讓一個女人很有安全感。」
夠了,似乎有些過頭了。
「我想跟他在一起應該會很不錯,應該會幸福。對了,你說怎麼樣?黎明淳,你經驗豐富,要不要給我一些建議?」
「什麼建議?」他有種不妙的預感。
「我要不要試試跟他接吻?」她似乎很認真地問。「我一個好朋友說過,要確定自己跟一個男人合不合,只要跟他吻一次就知道了。」
她說什麼?
他瞇起眼。「你的意思是,你打算讓他今晚吻你?」
「嗯。」
「會不會太快了點?」
「會嗎?」她眨眨眼,好無辜地反問。
這個女人,她完全掌握到遊戲的訣竅了,她進步的速度簡直可以用飛快來形容。
黎明淳發現自己很難保持臉上的微笑。「你可以……咳咳!」他強迫自己玩世不恭地回應。「你可以試試看啊。」
「什麼?」她像是大受打擊。「你要我……試試?」
「試試也無妨。如果照你所說,他真是那麼能給你安全感的男人,你或許可以認真考慮跟他交往。」
「你贊成我……跟他交往?」
「我有任何反對的立場嗎?」他笑容可掬地反問。
她倒抽口氣,臉色一下子雪白。
他傷了她了。黎明淳憐惜地看她,知道自己方才說的話絕對不是她想聽的。
但他,不得不那麼說——
她白著臉瞪他,許久,忽地扭頭就走。
他澀澀望著她背影,死咬著牙,阻止自己喊她。片刻,她忽然回頭,盛氣凌人地走向他。
「我受不了了!」她嘶聲喊,瞪視他的眸光灼亮熱燙,在他胸窩裡燒滾出一團泡泡。
「什麼事受不了?」他裝傻。
「一切的一切!我全都受不了!」她近乎歇斯底里地揮舞著雙手。「我試過了各種方法,想吸引你注意,想讓你愛上我,可是你一直無動於哀,你對我根本一點興趣也沒有!我也想忘了你,假裝自己從來不認識你,可是不知道怎麼搞的,我就是沒辦法忘了你,每天你的影子都在我腦子裡晃,趕都趕不走!你真的很煩,知道嗎?黎明淳,你真的煩死人了!」她憤恨地喊,緊緊抓住他衣襟。
他啞然望著她燃燒著火焰的秀顏,心跳加速。
「你到底有沒聽懂我說什麼?」
「你的意思是,你愛上我了?」他小心翼翼地確認。
「沒錯!」她懊惱地尖叫一聲,推開他,在客廳裡憤慨地來回踱步。
「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喜歡你,你是個花花公子,心中又有個完美無缺的女神,我身材不怎麼樣,偏偏又太聰明,你一定不可能對我有興趣,我如果還對你念念不忘就是個大笨蛋!可是我忘不了,就是忘不了!那個塔羅大師真的說對了,我瘋了!我體內的催產素不知道在搞什麼,對像完全錯了嘛!我的費洛蒙既然不對你的味,為什麼還要隨便分泌不該分泌的激素?老天!我明明這麼聰明,怎麼還會有這麼笨的基因?」
她自怨自艾,一面踱步,一面激動地扯頭髮。
「莫名其妙!簡直莫名其妙!我懷疑是DNA的排序出了問題,我一定要想個法子,一定有什麼方法可以抑制這些什麼鬼愛情激素的分泌,一定有!」
聽到這兒,黎明淳忍不住好笑地提問:「你該不會想要發明個什麼抗愛情解藥吧?」
「有什麼好笑的!」她怒瞪他。「這本來就是唯一的辦法。」
「嗄?」真的假的?他愕然。
她忽地停止踱步,來到他面前,仰起秀顏,很嚴肅很認真地深呼吸。
「我想過了,在我發明出解藥以前,我想跟你做一個交易。」
「什麼交易?」
「我想請你,做我的情人。」她一字一句說道。
「什麼?」他震驚。
「你可以繼續跟你那些鶯鶯燕燕來往,沒關係,只要分出一點時間給我。」
「做什麼?」他危險地瞇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