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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巍峨的後宮入口處,倩黛雙膝抖得簡直站不住。她出於本能地向後退一步,立即感覺到身後有一名太監正擋住自己的退路。若非這樣,她很有可能轉身就跑。此時,兩名皮膚黝黑的宮廷武士走到鐵門前,合力推開那道已深鎖多年的大門。
倩黛挺直背脊,但膝蓋仍軟如果凍。從大廳來此的路上,她腦中一片空白,什麼事都想不出來,也不敢去想。眼見鐵門被緩緩推開,她卻虛弱得踏不出步伐,甚至得靠著身後那位太監的支撐,才不至於當場昏倒。忽然間她察覺到,那人真是在幫她踏出這最後、也是最為艱難的步子。他扶著倩黛的手肘,支持著她——而非強迫——繼續向前走。
終於,她聽見鐵門在自己身後被關上的聲音。金屬的摩擦聲,在深夜的空氣裡,不斷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迴響,和教堂裡的喪鐘頗為類似。倩黛閉上眼站在原地側耳傾聽,心知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她已進入人間地獄,再也不可能出得去。
「月娘,感覺好些了嗎?」
她睜開雙眼看著海吉。他怎麼知道?莫非自己表現得如此明顯?倩黛沒有回答,轉身看著剛才幫助自己,使自己免於出醜的那個人。他和其他的太監一樣,身材高大,肌肉結實,而且全身漆黑。然而,他也有著和旁人不同的地方——那便是他的眼睛。他的雙眸中,有著一份安定,一份溫馨。倩黛以淺笑向他表示謝意,他立即明白,並也和氣地向她微微一笑。
「他叫什麼名字?」她和海吉繼續向裡走去,其他的人則均已被遣退。
「月娘,他屬於我。他的名字,對你並不重要。」
「天殺的,你為什麼不能乾乾脆脆地回答我的問題?」倩黛衝口而出地說道,「你已經把我弄進來了,我不可能逃得出去。難道回答一個簡單的問題比殺你的頭還難?」
海吉突然停下腳步,倩黛差點撞上他的背。
「怎麼樣,是不是啊?」倩黛的口吻已轉為溫和許多。
他好長一陣子都沒有說話,接著繼續舉步向前走。倩黛聽見他以喃喃自語的語調說道,「如果你『一定』要知道,他叫做卡達。」
兩人一路無言來到一棟大理石的建築物前。根據海吉的說法,初選入宮的女子,都是先在這裡居住。以後端視她們受寵的程度,再搬遷到不同的華廈內。海吉將她交給此地的管事桑夫人之後,便先行離去。倩黛頗感意外地發現,桑夫人已替她安排好住宿的房間。沒想到在這種落後的國度裡,皇宮之內的消息倒是傳得相當快。
桑夫人在向她解釋後宮之中諸多嬪妃如何區分等級時,倩黛對傑穆的「雨露均沾」政策頗不以為然,因而出言諷刺幾句,卻引來桑夫人的勃然大怒,「月娘,你最好盡快弄清楚這裡的規矩。因為明天雲菡夫人便要來看你。她是大君的母親,也是後宮之中最有權力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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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睿一走進他的新臥房,立刻甩掉沉重的包頭巾和綴滿珠寶的長衫。跟隨在他身後的歐瑪,含笑注視他卸下他的戲服,心知他仍然不習慣扮演目前的角色。
「你今天的表現非常成功,對不對?」歐瑪說道。
「噢,嘿,」迪睿嗤之以鼻,「我記得你當初極力反對,現在怎麼又好像高興得很。」
這個計畫是出自迪睿的構想,傑穆也非常贊同,只有歐瑪一直不以為然。但它確實進行得非常順利。迪睿穿著傑穆的服飾、騎著白色的駿馬,出現在民眾面前時,立刻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傑穆便趁這個時候潛往碼頭,搭上前往伊斯坦堡的船。歐瑪當初一直很擔心會有刺客出現在群眾之中,現在既然一切順利,他當然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可是他的臉還是紅了一下,並忍不住為自己辯護,「這是一項危險的計畫,我仍然不希望你們倆輕易涉險。」
「對,但這也是一舉數得的好計畫。傑穆已經安全地離開王官,民眾也見到他們景仰的領袖,狂熱份子更證實他們的刺殺目標仍然住在官中,何況,這可以確保沒有人跟蹤傑穆。如果我不出面移轉所有人的注意力,怎麼可能達成這麼多目的呢?」
「對,對,對極了。」首相歎口氣說道。
「還有,歐瑪?」
「什麼?」
「我喜歡這種刺激的感覺。」
這次輪到歐瑪嗤之以鼻,「讓我們祈禱你能在未來的日子內,找到比較不危險的娛樂方式。」
「噢,我確實有此打算,」迪睿綻開笑容,「而且會立刻開始。你是不是說過,我今天不用參與任何事情?」
「對。」
「很好。那我可以派人去通知海吉,要他現在把月娘送來我這裡嗎?」
歐瑪的眉毛豎起,「現在?」
「現在有什麼不對嗎?」迪睿很想知道。
「不,當然沒有,可是……她不會這麼快就準備好,凱辛。你知道訓練的時期該有多長。」
「我不管,」迪睿堅持,「我和傑穆不一樣,我喜歡沒有經過訓練的女人。」
「可是她到這裡只有四天——」
「她到底是不是我的,歐瑪?」
歐瑪的頭皮發麻,凱辛嚴峻的語氣和傑穆的如出一轍,「你明知道她是。」
「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不能現在要她,反而必須等候?」
他有成串的理由,但沒有一個是凱辛想聽的,歐瑪在心中尋思,無法想像這個小伙子為什麼願意要一個只訓練了四個晚上的女人,而且還如此迫不及待,「還有其他許多女人可以供你——」
「歐瑪。」
老人攤開雙手,「好吧,那你最好召海吉來,親口對他下令,否則他一定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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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吉在二十年內從未如此急速地行動,「立刻」,大君是這麼說的。如何詮釋這個「立刻」呢?他有足夠的時間為那個女孩打扮妥當嗎?她當然已經洗過澡,但這不是他最擔心的事。
他喘著氣衝進雲菡的房間,「大君現在就要她。」
「誰?」
「月娘。」
「什麼?」
「沒有時間猜測是怎麼回事了,雲菡。他說立刻。」
雲菡張開嘴準備爭辯,但那個「立刻」使她改變主意,大君從未說過這種話。她深吸一口氣鎮定自己,然後轉向圍繞在她身邊的僕婦,「你們聽到海吉的話了,還不快去辦事。凱拉,去找裁縫,要她準備一件搭配月娘眼睛的淺紫色衣服。莎梨,拿我的珠寶盒來,鑲珍珠的那個。娥娜,我的香油,快點。跟我來,海吉。」
老人匆匆跟隨在她身後,綻開放心的笑容,「你應付得非常好,雲菡。」
她沒有理會他的讚美,「你起碼也該試著告訴大君,說她還沒準備好。」
「我當然說過。」
而答覆仍是「立刻」,她當然知道,「為什麼要這麼趕呢?她一定會反抗的。我們還沒有把她訓練成一位溫馴的女人。此時此刻,她不會認為被選中是一項榮譽。」
「你應該先警告她,讓她知道反抗大君,將會有什麼下場。」
「是啊,他一向是那副火爆脾氣,我真應該好好開導她一番。只是,實在太趕了。」
他們已經來到後宮,雲菡暗暗歎口氣,心知自己並不能責怪大君的不耐煩。他一直身處在壓力之中,已經不再是他自己。如果月娘能夠使他暫時擺脫煩惱,雲菡當然非常樂意把她送過去。現在,她只擔心這個女孩不但不能取悅他,反而會增添他的沮喪。
兩人在主臥室的長椅上找到她,她將頭枕在交疊的雙臂上,微閉雙眸,服侍她的女孩正跪在一旁,輕輕梳理著她長及臀部的白金色秀髮。難怪大君要她,此刻的她是如此性感,唇邊還帶著一抹如夢似幻的微笑。
倩黛睜開眼睛,看到雲菡和海吉,立刻呻吟一聲。現在又要幹什麼?她略帶氣憤地想著。難道又有人去打小報告?但這回可不是她的錯,誰教他們要上什麼「愛的藝術」的課程?她才不會乖乖坐在那裡任他們擺佈!
「雲菡夫人,海吉先生。」她坐起身子,朝他們點個頭,「你們有事找我?」
「你用的是什麼香味的香水?」雲菡突然問道。
「玫瑰香味。」
「我比較偏愛具有性感氣息的香味,但這大概可以勉強應付。」雲菡轉向艾曼,「她今天已經洗澡了嗎?」
倩黛瞇起眼睛,她有沒有洗澡是她自己的事,他們真的必須凡事刺探嗎?「噢,我乾淨得很,你甚至可以把我煮來吃下肚,夫人。這就是你想知道的嗎?」她壓抑住心中的氣憤,用略帶諷刺的語氣緩緩說道。
雲菡撇撇嘴,「你必須告知大君,他可以有這種選擇,海吉。」
「他或許會認為這是獨一無二的體驗。」老從含笑同意。
「等一下——」倩黛開口,但隨即注意到另一個僕人正向她跑來,懷中抱著一襲優雅而華麗的絲衣。她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透明又這麼細緻的淺紫色絲緞。這種衣服似乎並不適合平時穿著,倒是比較像……接受臨幸時。她的眼睛射向雲菡,透露出她心中的恐懼。但老婦人臉上有任何值得她驚慌的神情。她暗暗鬆了一口氣,確信這只是訓練的一部分,」這是為我準備的衣服嗎?」她平靜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