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穆是在生氣,但並不是生她的氣,而是氣自己。他知道自己方才犯了一個錯。姑且不論那名非洲女子是對是錯,他都應該制止她遭受鞭打。他之所以沒有示意,完全是想給另外兩名女子一個警惕。另外,他這樣做,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為著凱辛。到目前為止,凱辛尚沒有見過有人逆犯大君的場面,也無從知道大君身旁的人能夠多麼迅速地採取因應行動。
在非洲公主被鞭打之前,這名英國女子的表現,堪稱溫順而聽話。然而現在的她,卻有了改變。傑穆看得出來她很畏懼自己。但是在她充滿懼意的眼神中,卻有著難掩的憤怒與鄙夷。傑穆出於直覺地知道,凱辛一定會留下這名女子。
他並未移開視線,卻向後宮總管問道,「海吉,她知道我是誰嗎?」
倩黛搶先答道,「就算你是這座爛城的大君,我也不在乎。」
「你們英國人說話,總喜歡言過其實。」傑穆以略帶嘲諷的口吻說這,「月娘,既然你不在乎,那麼一定不會驚訝於我就是席傑穆,也就是這座『爛城』的大君。」
倩黛碓實有些訝異,但卻是為著不同的理由,「我初到此地時,夏罕米曾希望將我賣給你,但被你所拒。現在,為什麼改變主意了呢?」
這女孩既然自稱來自英國貴族家庭,傑穆便決定以她比較熟悉的法語說道,「我身為大君,有權隨時改變主意。」
倩黛對他能操流利的法語,感到相當意外,「既然如此,對剛才那名被鞭打的女子,你是否也會改變心意呢?」
「有意思,你居然沒問,我是否會對你的事再度做成其他的決定。」
「那個可以留待稍後再說。」
傑穆差點忍不住大笑起來。和女性公開爭執,對他而言,倒是一種挺新鮮的經歷。
「英國人,如果我保證應允你一項請求,你打算向我求什麼?」
倩黛更加愕然,她目瞪口呆地看著對方。他是認真的嗎?或者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他既是本城的大君,想必擁有人數眾多的後宮內院,就算倩黛被他買下。一旦混入眾多的嬪妃中,他或許根本不會注意到她的存在。這就表示,倩黛的命運尚未完全走上絕路。然而,那名非洲女子的命卻是危在旦夕。
「我要替剛才那個女孩求個情。」倩黛說。
「你是說,要我留下她,別把她送回去?」
「不是的。我希望你收回剛才懲罰她的那個命令。」
傑穆隨即轉身吩咐下去。倩黛親眼看著這道口令,被傳給站在廳外的武士。她轉頭看著對方,不知道他葫蘆裡在賣什麼藥。
「英國人,你不是應該表示一點感謝之意嗎?」
「謝謝。」倩黛硬邦邦地說道。
「我很清楚,你認為我不是你所喜歡的那一型人物。不過,月娘,如果我決定留下你,相信你會對我改觀的。我們現在就作成決定好嗎?你是自己解開背心呢,還是要我動手?」
倩黛整個身體在這一瞬間,變得有如一支冰棒,又冷又硬。臉上的表情也混雜了恐懼與憤怒。
「莫非,你也打算吐我口水?」傑穆以頗具嚴厲的口吻追問道。
她搖搖頭,垂下雙目,「求求你,難道非要在這些人面前要我那樣做?」
「英國人,他們都是奴隸,就像你一樣--」他忽然住口不說,心想,姑且算是看在凱辛的份上吧,「好吧,」傑穆接著說道,「你走到這邊來。除了我以外,不會被不相干的人看見。」他說著便舉步走到房間的另一邊,揮手遣退身後的兩名武士。
倩黛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只得移步走向他。不錯,其他的人將看不見她的胸部。但是,她的背呢?噢,上帝,她恨不得殺了這個狂妄自大的土耳其人!
倩黛走到他面前站定,她雙拳緊握,低著頭向下看。傑穆卻不依她,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對自己。
「英國人,我已經二度答應你的請求。現在該動手了吧?我還在等著呢。」
「我……辦不到。」她的聲音裡有著明顯的痛楚。
「好吧。」
該來的,仍是躲不過。倩黛強忍住摔開他落在自己背心上那隻手的衝動。方纔那名非洲女孩,只不過吐了他一口唾液,便被打成那樣,而且還差點就要被宮中武士凌虐致死。倩黛若是敢出手打他,真不敢想像會招來什麼樣的懲罰。說不定,屆時落在她身上的,不是皮鞭,而是彎刀。
胸前的背心終於被他掀向兩邊,情黛知道自己的整片胸脯都已落人他眼中。她別開臉,望向面前那片飾有絹紗的牆壁,但卻什麼也沒看見。她兩頰發燙,困窘的感覺令她全身都有如浸泡在沸水中。
他向旁邊跨一步,走到她身側,柔聲地說這,「月娘,你可以把背心扣起來。和海吉去吧,他會將你的身家背景做成紀錄。」
倩黛這才轉頭看著他,以悲傷的語調問道,「這麼說,你不打算把我送還給夏罕米?」
他沒有回答,因為他對她已失去興趣。傑穆轉身走向與她同來的第三名女子。
第五章
「如何?」歐瑪等傑穆回去寢官之後,才開口問道。
「那個有著一頭白金色頭髮的。」迪睿亳不遲疑地說,「有她一個就夠了。她的錢,我來付。」
「傑穆不會同意的。」
「那麼,你告訴我,這一切結束之後,她會如何?還有,其他被我召來侍寢的嬪妃,又會如何?」
「傑穆會賞給她們一筆豐厚的嫁妝,並替她們找一位好丈夫。他說不定還會因此而深深地感激你呢。後宮之內的嬪妃減少,對他而言是天大的好消息。至少,他用不著為了要執行『雨露均沾』的政策,而把自己累得半死。」
「如果我召他的妻子來侍寢呢?難道他也會把她們逐出宮去?」
「她們都是傑穆兒女的母親,所以仍會留在宮內。」
「但是,他卻再也不會『眷顧』她們,對嗎?」
「對,他再也不會召她們前往寢宮共宿。」
「我已忘了回教徒對自己的女人一向看得很緊,任何其他男人都碰不得。」
「難道你不是?你的未婚妻,別人就能碰?」
迪睿咯咯笑起來。老實說,他已有好幾天沒想起過卡洛。有時候,他甚至忘了自己有未婚妻這回事了,「歐瑪,我很欣賞她。但是,我自己並不打算做一位完全不偷腥的丈夫。所以,她若是決定找一、兩個情夫玩玩,我也絕對不會有所抱怨。而且,我對她的感覺,也不會因此而有所改變。」
「你變得比我想像中還要英國化。」
「歐瑪,我在那裡生活了十九年,你莫非真的以為我仍會和傑穆一模一樣?」
「那倒沒有。只不過,你確實仍然很『像』傑穆。」
見過那場鞭打之後,迪睿不能肯定歐瑪這個說法會有幾分正碓。傑穆未曾立即出聲喝止那閹人揮鞭,令迪睿心裡相當氣憤。
「我不明白,他怎麼變得那麼殘——」
「我猜你指的是,他把那名非洲女子交給宮中武士的事。其實,你是反應過度。宮裡大部分的警衛都在值勤,那有功夫去玩這種遊戲。就算有,那些值勤的警衛,也都心裡有數,不能虐待大君所賜的禮物,反而會替她療傷,好好地照顧她。」
然而,此舉卻在那名有著白金色長髮女子的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惡劣印象。誰都看得出來,傑穆後來一再讓步,但並未能令那名女子改變對他的看法。
迪睿強迫自己別再去想這事,「有關明天讓全體嬪妃在我面前列隊經過的事,我看不必了。只要把傑穆不願失去的寵妃名單給我就行了。」
「傑穆會不高興的——」
「你放心,歐瑪。」迪睿打斷他的話,「我至少會召一位他偏愛的妃子來侍寢。這麼一來,他總該滿意了吧?」迪睿心裡,早已打算好了。他確信,於今晚稍早前的那頓晚餐上,那位失蹤的伍查莉小姐也在受寵嬪妃之列。
「謝謝你。」歐瑪說。
「謝我什麼?」迪睿訝異地問道。
「謝謝你如此愛護你的哥哥。」
***
迪睿回到自己房內,發現自己腦中全是那名銀髮女郎的影像。他在床上翻來覆去,說什麼也睡不著。她是誰?他若是聽見她的名字,會認出是她嗎?
聽過海吉敘述這名女子被海盜擄獲的經過,迪睿心知,她今日陷身於此,自己也須承擔部分間接的責任。如今,她實際上已屬迪睿所有,他該怎麼辦才好?坦白說,他非常清楚自己想怎麼做。
老天,從她的面紗被揭開的那一刻起,迪睿就一直無法將視線自她身上移開。不錯,即使是以他的審美標準來看,她都稍嫌瘦了一點。然而,她輕移蓮步,走到糊著絹紗的那面牆壁之前時,瘦與胖頓時變得一點也不重要。在那一瞬間,迪睿體驗到平生最不可思議的激動情緒。傑穆移到她身側,迪睿得以清楚地看見她胸前細如羊脂的雪白肌膚,以及她那嬌小玲瓏的雙峰。直到那一刻,他才真正懂得,什麼叫做渴望,什麼叫做需要。迪睿感覺到全身每一顆細胞都興奮地舞動著,使他有一股衝動,想跑出去將她抱在懷裡,永遠都不要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