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您看出什麼究竟了嗎?這對聯我瞧了不知幾千幾百次,怎麼推敲也不得其法。」段無秀歎了一口氣,心情沉重地道。
「嗯。」千載好整以暇,笑吟吟地回頭,無視於他倆焦急迫切的眼神,摸了摸肚子,「我餓了,現在我們可以去吃段大人方才提議的那頓洗塵宴了嗎?」
「好好好,當然好。王爺這邊請,待吃飽喝足休息夠了,再來一探謎團也不遲。」段無秀眼底閃過一抹憤怒和失望,卻很快又滿面堆歡。
「對呀,我也是這麼想的。」千載嘻嘻哈哈的附和,揮著扇子摟著阿青就開步走。「阿青,聽說蘇州美人冠絕天下,這次妳可得好好睜大眼睛,替自己挑一個漂亮妹妹哦。」
「王爺,那小的就不客氣了。」她暗暗掐了他一記,皮笑肉不笑的。
「哎喲!」他疼得齜牙咧嘴,又好氣又好笑地低頭看著她,故意道:「段大人,不得了啊,你們蘇州的跳蚤咬人好疼。」
她忍不住強憋住笑,表情如故。
「王爺,真是對不住,也許是這兒年久失修太過殘舊了,以致蟲蟻蛇鼠太多,這都是下官的罪過,咱們還是先離開吧。」段無秀只得勉強按捺住性子,抱拳陪笑道。
「好主意。」他搭著阿青的肩,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段無秀和蓮憐交換了一個目光,神色不定地跟隨在後頭。
在走回府衙的路上,千載悠哉悠哉地環顧著四周,青山綠水、小橋楊柳和古色古香的戶戶人家,情不自禁讚歎起來。
「段叔,蘇州東城真是好風光,家家有花,戶戶有水,這橋樑屋舍雅致而有古風,難怪你捨不得離開這兒。」
段無秀點點頭,「是呀,都是鄉親父老的厚愛與熱情,教下官怎麼也捨不下這兒。」
「那這些沿路的翠綠楊柳都是段叔栽植的嗎?」他忽然對成排垂柳產生了興趣。
「下官慚愧,這些柳樹是七年前的上任知府汪大人所栽植,不過下官也確有督促當地縣令好好維持就是了。」段無秀微笑回答,有些戰戰兢兢,畢竟王爺是當今聖上甚為倚重寵信的權貴,他的一兩句話就有可能毀掉自己的青雲路,或者是讓自己更上一層樓。
待此案結束,他倒是不介意被指派升職到外省肥缺上。
這一切都是他應該得到的。
「那橋看起來也挺古老的,想必是六朝之前的古跡了。」千載又開口說。
「是的,蘇州東城多古跡,處處可見歷史痕跡歲月風華。」段無秀躬身回答。
千載點了點頭,無視於蓮憐一路上對他搔首弄姿做出楚楚可憐模樣,反而回頭對阿青笑道:「妳瞧這小橋多麼精緻小巧,跟咱們京師的大塊文章粗獷風味就是不一樣。」
「南北有別,各有滋味。」她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又變成了原來那風流荒唐翩翩自若的王爺形象,但她一向樂於配合他的。
王爺扮起吟風感月的公子哥兒和寶裡寶氣的狗熊都像得十足,尤其兩者結合,常常唬得外人誤以為他一點都不精明。
只有她這種「心腹內人」才知道,他有多麼大智若愚,多麼真知灼見,平常的外表形象都是騙人的。
他會查出真相嗎?
她心底混合著不安和興奮與期望,雖說爹爹口口聲聲不要她追究和報仇,說他雖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所說的那一切她都懂,但是她怎麼也不明白,爹爹為什麼不告訴她,那人是誰?
爹爹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甚至要地讓恩恩怨怨就此打住,可是她還是想知道那個人究竟是誰?
他知不知道他自己鑄成了什麼大錯?知不知道她爹是抱著一種多麼慈悲寬恕的精神在對待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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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阿青依舊替千載取下了玉冠,服侍著他褪下長袍,在將衣衫掛上屏風的當兒,驀然腰上一暖,被他自身後輕輕環攬住。
她心兒又甜又軟了起來,害羞地低頭道:「王爺,別這樣,給人瞧見像什麼樣子呢?」
「就讓他們誤以為我男女通吃。」千載輕笑著湊靠在她粉頸上摩蹭著,呼吸汲取著她清新馨甜的香氣。「正所謂從頭看到腳,風流往下走,從腳看到頭,風流往上流。」
「是啊,念得快一點就變成了下流。」她取笑他,雙頰酡紅。
「居然敢消遣我,瞧我的五爪下山功!」他騰出一手對著她腰間搔去,惹得她渾身酥癢尖叫連連。「看妳還敢不敢!」
「啊……王爺饒命啊!拜託拜託,放過我吧!」她又笑又叫,忙抓住他的大手。「我身上還有傷呢。」
「哎呀,我全忘了,妳還好嗎?哪兒疼了是不是?」他一驚,馬上停住胡鬧玩笑的動作,緊張兮兮地摸摸她這裡,碰碰她那裡。
「我還好。」她忙安慰他,「傷口都好了,沒事的。剛剛是不想給人聽見,那咱們就有理說不清了。」
他一挑眉,「我是福王爺,誰敢囉唆?」
「好了,咱們說點正經事。」阿青牽起他的手,認真地仰視著他,「你今天到蓮花塢,有什麼發現?又有什麼感想?」
「蓮花塢很漂亮。」
她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除了這個以外呢?」
「妳考我呀?」他壞壞地一笑,揉了揉她的頭,顧左右而言他。「有沒有茶喝?我渴死了。剛剛廚子醬油、鹽巴放太多,害我一張嘴都快鹹出一座鹽山來了。還是妳做的菜好吃,清爽味美又回韻無窮。」
「茶──」她翻了翻白眼,只得斟了杯茶親手遞到他嘴邊,「請。」
「謝謝。」他眉開眼笑,捧起茶啜飲著。
「王爺,你就別再賣關子了。」
「妳都可以對我賣關子,何以我就不能對妳賣上那麼一賣呢?」他朝她眨眨眼。
「我……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她垂下頭,無助地咬著下唇。
「我也是呀。」他輕點了點她的鼻頭,黑眸含笑炯炯發亮。「我知道了一些事,發現了一些事,但是有一些事,還是得當事人親口證實。」
她心一跳,難道他發現了她……
「誰呀?要證實什麼?」
「不要緊,我最近的耐心增進了不少功力,我會等,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等一切水落石出。」他若有所指地凝視著她,「等到有人終於願意信任我……」
「咳,天晚了,我該回房去了。」她低著頭就想溜。
就在這時,門外陡然響起兩聲輕敲。
「這麼晚了,會是誰?」阿青一怔。
「鶯鶯。」他胸有成竹地微笑。
「誰?」她滿眼疑惑。
「沒看過《西廂記》呀?『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他嘻皮笑臉地道,「然後就是玉人來囉。」
她瞬間了然了。「你指的是蓮憐小姐?」
「冒牌的蓮憐小姐。」他歪著頭,微笑地瞅著她。「對吧?」
不知怎地,阿青被他的眼光看得渾身不對勁,清了清喉嚨,連忙走過去開門。
千載沒有阻止她,而是笑意晏晏地等待著。
門呀地一聲開了,蓮憐一身雪白宮裳嬌嬌娜娜地走了進來,羞怯地一抬頭,卻看見阿青清秀的小臉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晚安。」她眨眨眼睛。
蓮憐羞人答答的神情剎那一變,「怎麼會是你?」
「我是王爺的貼身小童,不是我,還會是誰?」阿青故意笑嘻嘻道,氣死她最好。「蓮小姐這麼晚了怎還不安歇呢?找我家王爺有事?」
「是的,我忽然想起和家父有關的要事,要跟王爺說。」蓮憐有些生硬地道,「可否請阿青總管先退下呢?」
「沒問題。」她回頭戲謔地瞥了他一眼,「王爺,阿青告退了。」
「慢著。」千載玉樹臨風地走了過來,笑得好不燦爛,大手搭在阿青肩上微一用力,不准她走。「蓮小姐,夜深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於妳清譽有損,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
「可是……」蓮憐不敢置信,「我真的是有急事。」
「我和阿青也有急事。」他蓄意抬起阿青的下巴,對著她笑得好不深情。
蓮憐倒抽了口寒氣。
王爺他……他居然……
「王爺別開玩笑了。」阿青哭笑不得,忍不住暗暗踩了他一腳。
蓮憐小臉一陣紅一陣白,好不容易才恢復了鎮定,「王爺,那麼我們明日再談。」
「沒問題。」他笑得好不迷人。
蓮憐戀戀不捨地再多望了他好幾眼,最後還是猛一咬牙,無奈地掉頭離開,腳步不若先前的輕盈嬌弱,反而多了些踉蹌與沉重。
「王爺,你居然把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往門外推,這對你風流之名大大傷害呀!」她睨著他,抿著唇輕笑。
「那是因為,我的心裡早住了一個傾城絕色,位置已經滿了,從此以後再也塞不進別人了。」他笑了,深情款款地俯下頭吻住她。
「王爺……」她嬌喘低歎,緊緊攀住了他,理智瞬間被迷醉狂亂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