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洛陽官員說,聖上所誕的五名皇子中,跟下最能為聖上分勞擔憂的兩名皇子,就是太子靈恩與齊王玄玉。據聞,太子在受策封之時,得一塊由聖上所賜的蒼龍翡玉,齊王玄玉,則是在赴任洛陽時,受了一塊白虎美玉。這二玉,除了代表這兩名皇子殊貴的身份外,同時也意喻著他們所肩負的重擔。
見他遲遲沒有收下,玄玉輕聲開口。
「若是願意,就收下,若不願,就扔了它吧。」
因為禮重,故而不敢輕易受禮的余丹波,聽了他的話後,不但明白了他今日親臨文庫的原因,同時也明白了他的這番話,究竟是在暗示些什麼。
表情絲毫未變的余丹波,回過身來,兩目準確地對上他的。
「余氏一族不再為國涉足沙場。」
「我知道。」早有準備的玄玉,微微一哂, 「我來這,不是要你為國,而是為我。」
因他的話,余丹波頓怔了半晌。
信步踱至他面前的玄玉,笑挑著眉問:「告訴我,太守康定宴,還是你眼中的一粒沙嗎?」
氣息猛然一窒的余丹波,神色霎顯冷淡,並同時在他們之問築起了一道無形的牆。
「卑職不懂王爺在說什。」
玄玉卻瞬也不瞬地看進他的眸底,「你眼中的那粒沙,我可幫你取出來,因為你的那粒沙,同時也是我心頭的一根刺。」
沉默,靜靜懸巖在他倆人之間。
不可否認的,余丹波是有些意外,但在想起先父的遺訓,以及再次迎上玄玉那雙別有所圖的雙眼後,硬是捺住性子的他,選擇繼續保持緘默,不給他一個應允,也未給個拒絕。
「願不願把握這機會,就看你了。」知道他要考慮的玄玉,並不想逼他太緊,玄玉偏首看了案上的那塊玉後,笑轉過身,大跨步地朝文庫大門走去。
當文庫的大門再度開啟,夜風自敞開的大門緩緩流洩了進來,余丹波深吸了口氣,感覺那分冰涼深沁人肺腑。在門外遠處,玄玉離去的身影漸走漸遠,看著玄玉挺直了背脊的昂揚背影,他猶疑地轉過身,低下頭,若有所思地看著案上的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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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業殿總管大堂上。
河南府郡令程兆翼,正在堂上向齊王玄玉呈報河南府開春後,頭一樁遇上的麻煩事。
「河南府近來出現流寇,流寇十萬人有餘,四竄擾亂民安。」
坐在堂案上趵玄玉,在聆聽程兆翼的稟報之餘,手巾的筆一刻也沒停過,不斷批閱著春後就開始累積公摺。
忙裡分心的他淡淡地問:「這批流寇是打哪來的?」
「回王爺,這批流寇,原是在河南府外州郡一帶走動的散寇,近來散寇來了個寇王將眾散寇化零為整,並集結成軍後,開始成群在河南府內打劫行搶。」
「河南府派兵剿寇了嗎?」玄玉手中的筆停了一會,復而又再繼續揮毫。
憂心忡忡的程兆翼,愈是稟報,臉色愈是慘淡,「回王爺,河南府守軍在當今聖上登基後,已被兵部撤回至長安大半,加上流寇行動範圍不定,時而分批齊襲,時而分散出擊,以河南府守軍軍力,實是應接不暇。」
「既是兵力不足,何不就借調洛陽城守軍支援?」將一批已批畢的摺子交給站在一旁的堂旭後,玄玉說著說著又再挪來案上的另一批公摺,取來一本公摺後又繼續批閱。
「這……」面有窘色的程兆翼,為難地看了站在堂上另一側的康定宴一眼。
久等不到下文,埋首案內的玄玉緩緩抬起頭來,先是瞧了瞧已在暗地裡和康定宴翻了臉,在洛陽城中分為兩勢,成為其中一勢的程兆翼,再心裡有數地睨向涼涼看戲的康定宴。
他擱下手中之筆,好整以暇地將目光掃向不在乎有人背叛的康定宴。
「康大人,你可有撥派洛陽城守軍援助河南府?」
康定宴躬身一揖,「回王爺,洛陽城不撥兵援助其他郡縣。」
「哦?」他繞高了兩眉,「此話何解?」
「洛陽守軍之職,乃守衛轄地洛陽城內外,它地,則與洛陽無關。」將下頜揚得老高的康定宴,話裡,擺明了就是不願插手幫忙。
早知會有此一答的玄玉,笑笑地問:「如此說來,太守的意思是撇手不管嘍?」
「卑職不敢。」
「你當然不敢。」又在這種節骨眼上頭耍花樣,也好,這回就讓他在一旁看戲。
「王爺,那此事……」眼看玄玉竟就這樣由著康定宴去,大驚失色的程兆翼苦著一張臉。
「河南府與洛陽城,同屬本王治下,因此流寇擾民一事,本王自然得一力承擔。」再次拿起筆的玄玉,邊說邊又拿來一本摺子,「明日本王會派人將此事加急啟奏聖上,得聖上動兵銅魚後,本王將率親衛進駐河南府永嘉軒轅營,並命楚郡王自長安帶來他手下的兵力相助,至於河南府那方面,就請程大人派河南府守軍支援。」
「王爺,難道你要親自率兵剿寇?」兩跟倏然一亮的程兆翼有些愕然,同時,也有些懷疑年紀尚輕的他的領兵能力,是否能擔此剿寇之任。
「對。」
程兆翼的兩眉皺得更深,「但……」
「若無它事,今日就到此為止。」下了決定後,不想多言的玄玉,抬手朝堂上的眾官示意退下。
樂見如此的康定宴,立即躬身告退,同時也帶走了堂上一半的官員,而還想說些什麼的程兆翼,在左等右等就是不見玄玉改變心意後,揪眉垂首地也帶著另一半的官員退出堂外。
在他們走後,處在內堂裡的顧長空與符青峰,飛快地自內堂走出,在顧長空的眼底,有著掩不住的興奮。
「都聽見了?」沒有抬首的玄玉,只是朝底下輕問。
「我這就去打點一下,待會就回長安。」急著建功的顧長空,大聲對他說完後,就踩著急忙的步子往堂外走去。
與顧長空相較之下,臉上帶點猶豫的符青峰,則是相當不解地望著堂案上的玄玉。
「符青峰。」終於將公務告一個段落的玄玉,思索了一會後,抬首問向他,「你手下有多少可用之人?」
「廿座山頭,二萬人。」
他馬上作出決定,「召齊他們,兩日內進駐永嘉守軍駐地軒轅營。」
符青峰不得不提醒他, 「王爺,他們可都是山賊哪。」叫那批素來被官兵追著跑的山賊們,助官府一臂之力?他是忘了這兩方原是水火不容的人馬,還是他根本就沒有弄清楚狀況?
「但你不是山賊。」玄玉理所當然地瞥他一眼,「你既非山賊,那麼你手底下的人,就只是你的屬兵不是嗎?」
符青峰緊皺著眉心,「我……不是山賊?」
「你是我朝的將軍。」玄玉懶洋洋地把他的底細抖出來之餘,還不忘叮嚀他,「記住,帶他們進軒轅營之前,別忘了把你的將軍頂戴給戴上。」
沒料到自己的身份他早已知情的符青峰,瞪張著眼,不太相信地瞧著一副沒事樣的玄玉。
他遲疑地拖長了音調,「我的身份……是袁天印告訴王爺的?」多年來,對於自個兒的身份保密到家,最多也只有透露給袁天印一人知情而已,這個玄玉……他是怎麼知道的?
「不,師傅什麼都沒說過。」玄玉搖搖頭,有些好笑地瞧著他一臉驚訝的模樣,「是我自個兒挖出來的。」
符青峰攢緊了兩眉, 「王爺是何時知道我的身份的?」
「自你為我效命的那一日起。」袁天印是送了人給他,但這不代表,他就無疑心,既然用人者是他,那他自然得將所用之人的來路,查個清楚明白。
滿臉意外的符青峰,這時才覺得,過去,他似乎是太瞧不起這個對他們這些自願為他效命的人,不聞一聲,也不吭一句的年輕王爺了。他根本沒想過,這個看上去總是臉上帶笑的玄玉,其實骨子裡,跟那個愛動腦筋的袁天印竟是差不多。
「還有問題嗎?」見他一徑地站呆站在原地,玄玉忍不住出聲。
他趕忙回過神來,「沒有。」
「那還不快去辦事?」玄玉對他努了努下巴,兩眼同時瞥向堂外。
「是。」
在符青峰也出了堂上後,散去了臉上笑意的玄玉,只手拿來程兆翼所上呈的摺子,再次將摺子裡詳述流寇作亂的事跡,仔細看過一回後,一雙銳眸,止定在那名統領流寇作亂的寇王之名上。
轉眼想了半晌之後,他再自案上厚厚一疊的摺子裡取出一本擱置很久的摺子,攤開研究了不久,他開始覺得,他心頭的那根刺,拔出之期,指日可待。
第四章
在得建羽皇帝所賜銅魚後,玄玉被任為剿寇行軍元帥,行軍調度、軍中軍仕任命,皆由玄玉全權指揮任派,玄玉在整台府軍與地方軍後,分左、中、右三軍,紮營永嘉軒轅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