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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鐵勒(綠痕)

  在這刻,除了沉默外,玄玉想下出這世上還能用什麼言語代替。

  生死有命。

  人們都是這麼說的,戰場上的每一位戰士也部有這覺悟,可人人也知,這話不過是說來安慰人用的,等到真正接觸到生死之後,才會發覺

  這謊言根本就安慰不了什麼,它只是用來強迫活著的人得偽裝堅強,使勁隱藏住那任憑什麼也填補不了的心痛。

  玄玉無言地將擰濕的布巾攥在手中,仔細拭淨殘留在樂浪臉上的風沙、為樂浪將留在頰上的血漬拭去,他是那麼小心翼翼,手中的動作輕柔而緩慢,在打理完樂浪的臉龐後,他再換過一條乾淨的布巾,將樂浪身上的光明鎧甲每一片甲片都拭得潔淨光亮,一如他身上已穿上的戰甲。

  他不記得他是如何趕抵堯郡城前線的,他只知在他來到前線時,他見著了-個士氣低迷的軒轅營,尤其是那些盛長淵帶過,後由樂浪接手照顧的手下,人人皆自責的伏跪在地不敢直視他的眼眸。

  現下的他也不敢看自己,因為他伯,他會看到一個拋下身份顧忌只想報仇的自己,更甚者,他伯他會看到想殺了這些害死樂浪者的自己。

  在軒轅營派人向長安傳達噩耗後,得知這消息的他,又怒又痛,更為樂浪是因何而死感到悲忿不已,旋即向父皇請旨親自出兵的他,不顧父皇的反對,用最快的速度趕來此地,當他親眼見著了樂浪時,他很想狠狠痛責為他人犧牲的樂浪一頓,或定就這麼在樂浪面前放聲痛哭-場,但他什麼部沒有做,因他,什麼都下能做。

  他萬萬想不到,樂浪竟是為了一個前南軍而死。

  值得嗎?

  無論是於公或是於私,他當然不願樂浪為一個下屬而死,若是可以,他情願用一百個、一千個袁樞來換一個樂浪,可他不能換……也換不回。

  或許樂浪根本就不在乎死得值不值得這問題,又或許,總是在等著能有-個解脫的樂浪,這回終於可以逮著個正大光明的借口,藉此解脫那份自喪妻後的痛苦,那他呢?樂浪可曾想過他?誰又來替他這個被留下的人想想?

  活著的人,比死去的人更苦,也更需要勇氣以渡過殘酷的未來,因他們不能選擇命運,只能面對。

  想當年,教授他劍法的,就是樂浪,同時也是樂浪,告訴了他沙場上的風光與辛酸,以及武人們不能改變的生死命運?以往當樂浪在沙場上衝鋒陷陣時,他總認為樂浪必定會平安歸來一如它役,在他心中,樂浪是從不敗的,因體貼的樂浪深知,若是戰死,在身後將會有許多人為了他而傷心,因此就算戰事再如何驚險、再如何命懸一線,他總會見著樂浪安然歸來的身影,而不是如今這具冰冷的屍體。

  現下的他,就極度需要樂浪給他一個能讓他心安的眼神,他需要樂浪一如以往地站在他身後,替他撐起這片他們共同打下的江山,他渴望能夠再次聽到樂浪那如兄如父般的關懷,他多麼想挽回這個令人不甘的錯誤,而他更恨的是,為何他要遵旨留在長安城裡,任憑樂浪獨自去應戰。

  他該趕在爾岱殺了樂浪前就親手殺了爾岱的。

  站在玄玉身旁的堂旭,靜看著玄玉的側臉,在行轅外射進的光影裡,他看不清玄玉此時的模樣,他甚王在玄玉的臉上找下到任何表情,一股深沉不見底的哀痛,自無言的玄玉身上悄悄蔓闊了來,令站在玄玉身旁的他,低首不忍多看玄玉一眼。

  自樂浪死後,就-直沒開口說過話的袁樞,在玄玉親手將樂浪打點完後,跪在他身後低喚。

  「殿下。」

  玄玉緩慢的轉過身,低首瞧著在臂上綁了孝巾的袁樞,同時也是樂浪捨命所救之人。

  「樂將軍……」他鬆開始終都緊握著的掌心,將它高舉向玄玉,「樂將軍要末將把這交給您。」

  在見著那三束髮時,玄玉拚了所有力氣才有法子壓住此時內心的激盪,他將它緊握在胸前,分不清樂浪留給他的,究竟是份希望還是份遺憾。

  將樂浪所托付之事完成後,袁樞朝玄玉深深三叩首,每一下皆叩地有聲。

  「末將死不足惜。」再次抬起頭時,袁樞飛快地拉出腰間的陌刀,將刀柄一橫,用力抹向頸間。

  玄玉在他使勁抹下去前,上前一把按住他的手。

  「盼殿下成全。」死意甚堅的袁樞,眼底沒有半分動搖。

  「你的命……是樂浪用命換來的。」隱忍的玄玉,渾身不斷顫抖,「你得代他活著,你得代他好好的活著。」

  已乾涸的眼眶再次泛滿濕意,背負著樂浪之死的袁樞,在玄玉的顫抖中,同感其痛地紅了眼眶。

  玄玉難忍地別過臉,「別辜負他。」

  「殿下……」袁樞不禁淚流滿面。

  「啟稟殿下,敵軍叫戰!」在監視著敵軍一舉一動的前軍傳來消息後,前將軍急忙的衝進行轅內通報。

  如遭針刺中般,玄玉狠然拾起眼眸,再次憶起了樂浪身上的傷口,和爾岱又是用何種方武將樂浪永遠逐出戰場。

  就連他也沒料到,爾岱竟求勝至此,甚至連這種手段也部用上,雖然在戰事中,取敵性命的手法無分卑劣高低,只重成與不成,但這叫不能凱旋歸來,或足在沙場上堂皇戰死,反倒枉送一命的樂浪,情何以堪?君子重德,若他將楊國交子爾岱之手,日後,楊國會是什麼景況?一場戰事爾岱都尚且如此了,若將治國治厭之權交予爾岱之手,爾岱又曾做出何等錯事?

  行轅內等著他發號施令的眾將軍,人人皆屏息以待,個過-會,玄玉在他們等待的目光下拿起樂浪的陌刀。

  「殿下要親自應戰?」眾將軍見狀,莫不緊張地起身。

  玄玉環視眾人一眼,未及開口,行轅裡的將軍們都惶恐的出聲阻止,因他不同於他人的太子身份,也因他們不願他冒著和樂浪一樣的風險接續樂浪遺留的戰局。

  「殿下切勿親自應戰,殿下不可……」

  「傳旨。」玄玉轉身朝堂旭交待,「命元麾將軍破伏羲營後,速返長安。」

  不是要按照計畫先兵援九江嗎?對於他突然改變計書,堂旭雖有猶豫,但仍是應了下來,

  「遵旨。」

  玄玉再看向一室怕他步上樂浪後塵的人們,半晌,恢復鎮定的他沉穩地開口。

  「現下,我不要求你們馬上為樂將軍報仇,我要你們守。」

  「守?」眾人眼中有著不解。

  他朝眾人暍令,「在元摩將軍趕來會合前,軒轅營務必得守住長安三十里敵距,絕不可讓益州大軍越雷池一步!」

  「聽到余丹波如雷貫耳的名號,寫滿失望的眾人臉上,不自覺地又抹上了一份希望,人人都在想,只要余丹波率另一半軒轅營趕赴此地,屆時他們定可擊敗益州大軍一雪前恨。

  「本帥任你為此役的行軍總管。」玄玉走至袁樞的面前,將手中樂浪的陌刀交給他。

  袁樞怔愕地看著池。

  「守住三十里敵距,別教我失望,」已有堅守堯郡城準備的玄玉,將眼下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末將領命!」

  洛陽。

  伏羲營大軍遭拒在洛陽城外十里處,由余丹波所領軍的軒轅營,目前已退回洛陽城內。

  就表面上來看,此役中犧牲掉前軍,還退守至洛陽城的余丹波,似乎是很令人失望,但不介意讓狄萬歲得意一時的余丹波,實際上乃是刻意引誘敵軍全軍盡出,一點一滴耗掉狄萬歲手中的兵馬,加上遠自丹陽趕來的伏羲營,在長途奔波下本就已兵疲馬累,只要戰事拖延得愈久,糧草減損得愈多,也就對伏羲營大軍更不利。相形之下,目前洛陽城內的軒轅營大軍,因保存戰力計策成功,城中軍員數已超出伏羲營大軍。

  現下全軒轅營的人都在等,就等已盤算好如何捲上重來的余丹波,抓準時機,出城予以伏羲營重重一擊。

  當時機已然來臨,余丹波在行轅中傳達完戰略,準備安排大軍出城襲敵前,另一個不在他們預期中的消息,卻先行抵達洛陽城。

  由玄玉所派的探子,自長安外的堯郡城一路奔往洛陽,以百里加急之勢進入洛陽城內,人行轅後跪在余丹波面前,雙手奉上帖子時亦大聲報出樂浪的死訊。

  行轅中靜默得可怕,原本士氣高昂的眾將宮,頓時陷人難以自禁的哀傷中,如遭晴天霹靂的余丹波,則是怔怔地握著手中的加急帖不發一語。

  過了許久,不願相信這事實的他,壓下兩手的顫抖,執意打開帖子親眼去確認這個噩耗,當樂浪的姓名映入他眼中時,他倒抽口氣,任帖子自他的掌心中滑落,如同不瞑目的屍首般,攤放在案上與他兩目相對。

  離開長安前的那陣不安,算是預感嗎?從軍這麼多年,他向來就相信預感這玩意的,可這一回為什麼他不信?事關樂浪,管它再怎麼荒誕無稽,他也都該信的?明明他就擔心樂浪恐無法對晉王絕情,他為什麼還要讓樂浪獨自去對付晉王?為什麼他不早點除掉狄萬歲兵援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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