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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鐵勒(綠痕)

  「與齊王同剿宣王?」他馬上反應過來。

  「既可省事,又可節省一半氣力不足嗎?」他可是相當看好軒轅營的。

  狄萬歲不禁想得更遠,「就算能撂倒宣王,那齊王與晉王呢?難道在這之後他倆就不會與信王為敵?」

  趟奔得意地一笑,「到時,就得各憑本事了。」

  第三章

  宮中傳出謠言將廢太子。

  自刑部向聖上稟奏所調查的百來件冤獄案,及這些年來太子手下各部各處親信暗中為太子所做之事後,太子便一直被軟禁於東宮之中,就連在外頭為太子四處奔走的祿相,也遭聖上下令單去宮職囚在天牢內待審。

  隨著太子的親信一

  一人頭落地,朝中反太子的聲浪也愈來愈大,百宮早就對太子救旱下力頗有怨言,更藉著此時發作,欲將廢太子的謠言進一步催為現實,要求聖上廢去太子。

  靈恩一點也下意外。

  被迫卸下太子職務,無事一身輕,也再無人來訪的靈恩,靜坐在宮內御園的假山旁,低首看著腳邊這一池養滿珍魚的水池。

  夏日已近,朝陽將他曬十一身細汗,一徑凝視著池水裡相互爭食的魚兒的他,在池畔的綠柳迎風拂上他的面頰之時,他仰首看了看,突然間,他覺得這小小的園子,就是現實世界的縮影。

  他就像是擠在這池水中的魚兒,若是不夠強壯敏捷,注定就無餌可食,又瘦又弱之餘,若是又剛好遇到池中之魚遍饑無餌,那就只有成為其它魚兒的腹中飧,而池中其它的魚兒,恰恰正像他那些要他垮的皇弟們。

  鳳翔處心積慮要他自干歲之位跌下來,玄玉斷然回拒了他的求援,德齡畏事不肯出兵,爾岱要等父皇旨意……在他們心中,他不是皇兄,他只是他們急欲打倒奸取而代之的太子殿下。

  而岸上的扶風弱柳,就像是只會隨權勢四處飄擺的朝臣,風兒往哪吹就往哪兒搖,哪兒得勢就往哪邊靠,無情亦無信。

  辛苦站在太子之位上數年,沒想到風雲變色得這 快,一夕之間,他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狠狠摔了下來,在巨滔紛湧的這段短短的日子裡,他經歷了有生以來從不曾有過的難堪,不斷匯聚的恥辱感,化為一腔忿火,日以繼夜地在他胸口熊熊燃燒著,怎麼也無法平熄。

  低首看著身上這身太子服,他有種遭到背叛的感覺。

  背叛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一手拉他登上太子之位,如今卻又要將他扯下的父皇。

  楊國今日能有這片江山,不是因靠他底下那批皂弟們南證北討,而是當年他與父皇父於聯手扯下前朝幼帝,是他在朝中助父皇登上帝位。在建國之後,無論是指使皇弟們去剷除前朝舊臣,或是處理掉那些不從的親王們,也都有他的份。自開國以來朝中能如此安寧無波,也全賴他遊走朝中代父皇對百官下功夫,這太子之位,理所當然是他的,父皇憑什麼奪走他的千歲之位?這世上,人人都可指責他的不是,唯獨父皇不能。

  他不能。

  擱躺在掌心上的蒼龍翡玉,在陽光下看來雕工緊美、通綠發亮,但若是湊上前細觀,則可發現這塊美玉其實並沒有那麼完美。

  綠色翡玉,微有瑕痕。玉石尚都有瑕了,人又怎有完人?

  他還記得,當初父皇將這塊玉交給他時,是說最能為父皇分勞擔憂的皇子,除了也受了塊白虎美玉的玄玉外,就屬責任最重的他了,他與玄玉是父皇心中的兩根支柱,一為龍,一為虎。這些年來,他始終都將這塊玉、這份責任帶在身上,父皇當年把這塊玉交至他手心裡時所說的字句,更無一日遺忘。

  但忘了的人卻是父皇。

  回想起當年素節的下場,再對照今日的自己,靈恩不禁覺得心寒。難道真如前人所說的,身在帝王之家,就真只能共辱不能共榮?最是無情者,也皆來自帝王家?

  據被他安排在宮外負責傳訊的甘培露派人來報,盤古營雖遭聖上派人嚴加看管,但盤古營上下,以冠軍大將軍霍天行為首,自始至終都效忠於太子,從無二志。

  為營救太子出東宮,霍天行在暗地裡派兵在京畿佈防,日後將聯合東宮六騎先下東宮再奪皇宮,如今,就待他一聲令下。

  當初徵兵壯大盤古營時,他沒想過會將盤古營用在這事上頭,那時他的想法就只是為日後對付其它各營而己,沒想到現下盤古營卻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符,而他更想不到的是,盤古營首先要對付的,竟會是父皇。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必須趕在被凍結兵權之前採取行動,他必須趕在父皇真從了朝臣所諫,廢了太子之前守護住這個位置,他必須……為自己找條生路。

  因此即便這將會是逼宮,這會是兵變,與其什麼都不做而落得一無所有,後半輩子可能就得在囚牢或是軟禁中渡過,他情願放開一切就為自己賭一把,不為其它,就只因他要為自己爭口氣,將那些快從他手中被奪走的一切全都奪回來。

  這不是他的錯,是他們逼他走上這條路的。

  當陽光映人靈恩的眼底之時,他驀然握緊了手中玉,站起身子使勁將它扔出去,飛過小池的美玉在晴空下劃出一道綠色的光影,而後撞擊在池畔的假山之上,碎了一地。

  包括父皇在內,他們每個人,都是這場戰役中的劊子手。

  以師祭為由請求離京前往洛陽的閻相,在得聖上俯允之後,當日便攜著許多門人與朝中與他走得近的大臣們,驅車連夜離京,連綿的車伍,速度一致地在夜色中急馳。

  「相爺您還好吧?」已經很習慣舟車勞頓的尹汗青,在車裡就著微弱的燭光看著面色如土的閻翟光一陣後,邊問邊替他取來水壺。

  很不能適應這等長途奔波的閻翟光,拾起一手謝絕了他的好意,有些透不過氣地掀開車簾:心緒沉重地瞧著外頭掛在墨色天際上的無數繁星。

  「恩師百歲祭辰……」閻翟光愈想愈煩惱,「咱們以這個借口離京,成嗎?」

  尹汗青愉快地挑著眉,「怎會不成?」他可是在傷透了腦筋後才找到這麼一條法子,也奸險閻相那個已升天的恩師世居洛陽,不然他還真找不到法子讓閻相離京前往洛陽。

  「但朝中-」這種借口有誰看不穿?

  「聖上早在朝上言明,任何人等皆不許插手刑部調查太子之案,下官認為聖上這話並非是說給百官聽的,而是針對相爺及國舅,因聖上不希望此案在水落石出之前,再受外人之擾以失真相,』尹汗青才不在乎朝中人怎麼想,他只在乎聖上怎麼看,「這不,相爺這一開口要定,聖上不也無二話?』

  「但那是在太子末行動之前。」

  一臉心事重重的閻翟光深深歎了口氣,「聽說盤古營已經暗中行動了,想必聖上在知情後定會心急的很。」向來聖上就是很依賴他的,在出了這麼大的事時,身邊卻沒他在,也不知聖上能下能應付得來。

  被車下突如其來一個顛簸震得有些坐下穩,尹汗青勉強坐正之後,再把他還不知的現況說得更清楚點。

  一實際上,太子早巳在京畿四周布下重兵,捆信再過下久,太子就將舉兵。」他們之所以要趕著離京,就是為了太子。

  聽了此話後,閻翟光猛然抬起頭。

  「那聖上……」

  尹汗青攤著兩掌,「除了咱們的人外,朝中百官與聖上恐怕都將會被困在京中。」還好他動作快,要是再慢一點,只怕他會壞了玄玉的一盤棋。

  閻翟光頹然地一手撫著額,「老夫早該料到,太子被逼急了,就只有走上兵變一途……」

  尹汗青拱手朝他一揖,「相爺,現下咱們救不了誰與誰,能保住一命,就算不錯了。」

  「說的是……」與他相識至今,閻翟光從不曾如此慶幸身旁有他的存在,「歹虧你深謀遠慮,能想到趕在大亂之前提醒老夫得避一避。」

  「相爺謝錯人了。」搖著雙手的尹汗青可不敢居功。

  他一愕,「這不是你的主意?」

  「是齊王交待下官務必要讓相爺平安離開長安的。」九江那邊的人,向來都專挑難題來找他麻煩,考驗他的能力,他不過是照著玄玉給的指示辦事而巳。

  「難得他能想到這點…」倍感欣慰的閻翟光點點頭,很高興自己看人沒看走眼。

  尹汗青懶懶-笑,「齊王想到的可多了呢。」

  心情沉重的閭翟光卻一點也笑下出來。

  「相爺?」

  他-手擰著眉心,「聖上有難老夫卻離君側,日後,老夫該如何向聖上交待?」雖然說他現在是脫廠身,但總會有回到京中的一閂,到時等著他的,恐怕就是聖上的降罪。

  尹汗青相當樂觀,「相爺不須擔心,這點王爺已盤算好了,待到九江之後,相爺可親自問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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