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卓御送她回程的路上,方洛禮心裡只有這番話,在腦裡形成強大的迴響,不斷地衝擊著內心最深的那一處。
車子在方洛禮公寓前停下。
「洛禮,到了。」唐卓御說道,沒有任何開口或挽留,他明白她此刻需要冷靜一會兒,再多說也無益。「到家後好好休息一會兒,知道嗎?」輕憐蜜愛的語氣未變,忍住想要伸出擁抱她的手,他只是以淡漠的臉孔面對她。
方洛禮無意識地下了車,恍若遊魂,連再見都未說,在經過馬路旁時,差點被急駛而來的車撞上——
幸而在她身後的唐卓御見狀趕緊將她拉離馬路,見她安然無恙,驚魂甫定地摟著她,一顆心差點被嚇得跳離喉口。
她這樣,教他怎麼安心走呢?
「洛禮,別讓我擔心好嗎?我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還是笑意盈盈地站在我面前。」他無預警地透露即將遠揚的信息。
方洛禮聞言抬起頭來,望入他掙扎又焦灼的眸裡。
「你要走,要去哪裡?」她不自覺捉緊他的衣襟,有如溺水之人攀住浮木。恐慌和亂哄哄的鳴音震得她頭暈目眩,心口痛楚不已。
「去法國,要去那觀摩分公司一個月。這一個月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也確定好自己的心意,無論你作了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但是你要記得,最重要的,就是你要快樂。」他說出自己最深切的期盼,吻了她額際,下定某種決心的眸光再深深地凝望她一會兒,便轉身離去。
離開他溫暖的懷抱,方洛禮欲語還休,卻沒有留他,只是望著他上了車,飛快疾駛離去。
悵然若失的情緒驀然攫住她,讓她的心一刻都透不過氣,在踏進公寓大門的時候,她差點就要當場痛哭失聲,沒有力量再維持平靜的假面。
不料,一封來自遠方的信件又擄獲了她的目光,她自郵筒顫抖地拿起它,沒有立即打開的勇氣,只是麻木地走上樓梯,隨著一層層階梯的前進,她聽到了自己如擂的心跳和低泣的聲音。
打開了門,又慢慢合上,雙腳虛軟地撐不起自己的重量,她的身子靠在門上慢慢地滑落,在微弱的月光下,她打開了那封來自台灣的信。
洛禮:
你在美國好嗎?
卓御有沒有好好照顧你?你大哥在台灣很好,事業有成,至於我,尚可。
有很多人在這等你,包括我,期盼著你的歸來。
我不敢去找你,怕你再次逃離我身邊,逃到我尋不到的地方,所以我留在這個充滿你和我之間回憶的地方等你。
等你,就算花一輩子也不要緊。
煒傑
彷彿可以看見他挑情的唇角微揚,在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下自己最真的心意的模樣。他自傲的樣子不變,但眸中對她的情深款款也始終如一。
捧著信,緊繃的情緒瞬間瓦解,她的淚滴滴殞落,泛花了字墨。她不知自己掉了多久的眼淚,但她的唇角卻逐漸泛開了一朵亮麗又粲粲的笑靨。
原來他沒背叛自己,原來他對自己的心意是這麼深若海。他為自己付出了何其多啊!
煒傑……
她是多麼愚笨,從來沒看清他對自己的心情?她又是多麼幸運,能得他如此愛戀不渝。
她好感謝他,好感謝。
忽然感覺到心口上的那道疤竟奇異地不藥而癒,取而代之的只有數不盡的幸福滋味,讓她乾涸多年的心像是干泉滋潤大地,獲得了新生的力量。
她是值得被人所愛的,有兩個男人同時向她證明了這個事實。
淚流不止,她甚至連呼吸都在顫抖,因為她終於明白自己情歸何處,終於有了再度愛人的勇氣。
她何其幸運、何其幸運……
一個月過後——
方洛禮和唐卓御間沒有半點聯繫,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她不知他的消息,更不知他回來了沒,但她不著急,因為心中已有萬分篤定,就等著他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訴說著他的決心。
「克萊兒,聖誕節快樂,明天見。」同學們紛紛向她問好。
「聖誕節快樂,明天見。」她一一回以微笑,在大門口佇立許久的雙腳已被雪花掩埋,半晌,她心滿意足地踏上歸途。
在聖誕節要再度來臨的平安夜,踩著著瑩光閃閃的雪花,圍著圍巾哈著熱氣緩步踏回家裡,思念起遠揚的那人。
她的眉心不再環繞著淡淡愁雲,只有滿心的欣喜和期待,期待著她另一段新人生的展開。
也之所以,當她在家裡門口望見了他的時候,唇角不自覺地漾出甜美可人的微笑,與他隔著三步遙相望。
短短一個月的分離,恍若隔世,原來,她對他的情已這麼深了。
「你回來了。」她開口,發現自己連問話都充斥著濃郁思念。
「我回來了。」他揚起似笑非笑的唇角,晶亮的黑瞳攫住她的身影。他手上提著火雞大餐,看來已等候多時,肩上積了滿滿的雪花。
她想,在以後的日子裡,今晚一定是永難忘懷的一幕。
「火雞餐要給我吃的嗎?可是我吃飽了喔。」
「我還沒呢。洛禮願意陪我嗎?」兩人間的柔情似水蕩漾,在他穿得稀薄的身子裡灌進一股熱潮,讓兩人共同被捲入無法自拔的情潮。
見他單薄的衣料,她趕忙牽他上樓,開門讓他進屋。
「以後要記得多添衣服,你囑咐我要好好照顧自己,那你也要做到才行啊。」方洛禮連忙拿了熱毛巾幫他擦拭著臉龐,沒有意識到這種舉動太過曖昧。如此一來,等於宣告了她的決定。
「會的,只要你在我身邊,我會記得。」唐卓御一副漫不在乎的語氣,只餘黑眸緊鎖住她。
方洛禮對他一笑。「你說的,答應的事就不能再反悔了喔。」跪坐他面前仰望著他,她已在索求第一個承諾。
「沒問題,絕對不會……不會……」他喃念,與她之間的距離逐漸拉進,目標是她略顯蒼白的唇。
「我本來以為,我要獨自一人過聖誕,所以什麼都沒準備。」她忽然說道,淘氣在眸中跳躍。「多了一個人,我有些不知怎麼辦才好。」
「那麼我的造訪,對你來說是麻煩事嘍!」他挑高了眉興味地問,閒散的態度裡隱含著某些灼熱和激動。在與安煒傑幾乎一模一樣的口氣中,方洛禮卻仍敏感地察覺有些不同。
不同的是,他更加危險而霸氣。
安煒傑的難測是隱藏他真正的心思,他的態度卻是天生而自然。安煒傑的貴氣和唐卓御的野性其實是互為表裡。方洛禮不知打哪來的這種篤定,他的這一面似乎只給親近的人看,他的溫柔,也似乎只在自己面前展現。過去她認知的他,根本就不是他的本性。
方洛禮有些迷惑了,單純的腦袋憑著直覺去臆測,卻冷不防在一陣的力道抓攫下,驀然將她茫然的神思震醒過來。她愣愣地望著他擒住自己手腕的舉動。
唐卓御的眸望入她的,熱切的波動令她顫抖,已經下了某種重大的決心般,令她屏氣凝神,不敢亂動地等著他下一個舉動。
他的臉緩慢靠近她,男性的氣息規律地吹拂在她唇間。
「不用擦了,洛禮。」他伸手將她無法動彈的右手上的那條毛巾移開。「我現在不需要你擦我的臉。我的體溫,需要別的才能恢復。」
「什……什麼?」她幾乎想要蹙眉好讓自己看來不那麼心慌意亂。
「吻你。」話完,唇就堵上了她的紅菱,在猝不及防之下,他鬆開了她的手,低喃:「洛禮,如果不想要就推開我,我不介意。」
方洛禮根本還來不及反應,唇舌便遭他入侵,她瞪大了眼被動地與他起舞,驚訝他今晚像是某種決心下的強硬氣勢。
她知道這天一定會到,但沒料到在他如陽光的笑臉下有這麼專斷的性格。
他在吻與吻之間低沉笑著,心滿意足地說著:「洛禮,你已經決定了,你已經選擇好了……」他又再度深深地吻著她。
方洛禮暈頭轉向,感到他熨人的體溫、他寬厚的胸膛。方洛禮情不自禁地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背,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發展到這種地步。他們還只是朋友啊,很普通的那種,絕對不是那種上床後還能純談心的知己,她還沒允許他吻她呢。現在他有如此舉動,那麼他已經決定要愛她一輩子了嗎?
一輩子再也不分開了嗎?
思及此,方洛禮神志猛然清醒,使出力道推開他,卻無法逃離他固若鋼鐵的懷抱,她雙頰泛紅潮,氣喘吁吁地指控:
「你侵犯我,你怎麼可以這樣!」而自己還很快樂地配合他,這才是最糟糕的事!他應該要先確定自己的心意才對。
唐卓御只是逸出微笑,繼續親吻著她的耳垂,持續攻城掠地。「洛禮,告訴我,你心中有我是不是,你並不會討厭我的侵犯是不是?」
方洛禮無法否認,只是哽著一股氣,不甘願地瞪視他。「無論如何,你不能未經我的同意就吻我,我們的關係沒到這種地步。」他拂在她耳邊的氣息引起她一陣酥麻,泛進心頭最深處……洋溢甜密溫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