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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商桑

  回到家,換上了她自認為櫥子裡最好的一套衣服,仔細梳妥頭髮,整理好儀容後,相思才滿意的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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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姨婆住的地方相當偏遠、僻靜,而且是高級住宅區。

  在她高中畢業之前,都是住在那裡,每天上下學有司機專車接送,當時羨煞了不少人,但誰知道,她每天回家後都必須打掃屋子,放假時也得整理草皮,做些女傭的工作。

  老姨婆總是動也不動的坐在臥室裡緬懷過去,翻翻那些老舊發黃的相簿;她相當珍愛那些相片,還不允許她碰,這反倒引起了她的好奇心!不過,她最好奇的還是老姨婆的一隻古老箱子,她常常看老姨婆親自擦拭那口箱子,寶貝得很。

  老姨婆也有沒什麼朋友,相思可說是她最親近的人,但她卻從不關心相思甚至鮮少和她說句話,這也讓她就養成了獨立自主的性格。

  其實,相思總覺得最孤獨的人應該是老姨婆,她孤獨的過了一生,不去愛人,也不渴望人愛,她像在懲罰自己似的。有時她會坐在庭院的搖椅上沉思歎息,甚至出現哀傷的神情,她到底在想什麼呢?

  相思很想去安慰這孤獨的老人,可每每總被她嫌惡、冷漠的表情給逼退。她不喜歡人家去打擾她,甚至同她說句話她也覺得煩,所以在相思考上大學之後,就被老姨婆趕了出來;說她撫養她到大學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希望她好自為之,別再來煩她,她喜歡一個人清靜的過日子。

  起初,相思是有些怨她,但後來一想,如果當年老姨婆沒有收養她,現在她已不知流落到何方去了呢!

  算一算,老姨婆今年已近八十歲了,但脾氣依然剛烈,老頑固一個!而她離開那裡也有六年了,這期間,她偶爾地回去探望老姨婆,可每次沒待多久就會被趕出來;想到此,相思的心裡還是對她老人家相當牽掛。

  好不容易到了老姨婆的家門口,相思早已累得滿頭大汗了,可令她意外的是,於媽竟早一步在她按門鈴前將門打開了。

  「我們等你很久了喲!」看見她,於媽笑咪咪的說。

  「你們知道我要來?」相思驚訝得合不攏嘴。

  於媽神秘的笑著領她進屋,於媽是老姨婆的貼身女僕,她的—輩子可說都是在服侍老姨婆,但她是個話少的女人,對於老姨婆的一些往事,即使相思如何的詢問,她也絕口不提的!

  走到庭院,遠遠的就看見老姨婆身穿藏青色旗袍,坐在椅上搖晃著,像是正等著她來;這令相思不禁覺得納悶,因為老姨婆不會等著她來的。

  相思看見她身旁的桌子上擺了許多她最喜歡的小點心,讓她忍不住口水都快流下來了。眼前的老姨婆依舊是那副消瘦的模樣,全身梳理的相當整齊,一絲不苟;表情也是那高不可攀、冷漠、無法親近的樣子,而且正喝著她最喜愛的茉莉花茶。

  望著那些令她垂涎的小點心,相思也顧不得老姨婆的冷漠,逕自在她身旁的圓椅上坐了下來。

  「姨婆,許久不見,您依然美麗如昔啊!」她寒暄似的問候著,可老姨婆那雙銳利的眼像是能望穿她的言不由衷似的,令她心虛的低垂下頭;此刻,望著桌上的小點心,她竟有種食不下嚥的感覺,而—且再想到自己此次回來的目的,更令她開不了口。

  「近來過得不好吧!」老姨婆淡淡的問。

  相思的眼睛陡地睜得老大,驚訝的彷彿看到外星人似的,老姨婆竟會主動關心她?而且,老姨婆有預知能力嗎?她對自己近來的「慘況」可是一句話都還沒提耶!

  老姨婆喝了口茶問:「想借多少?」

  相思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嘴張得老大,有些口吃的說:「您……您怎麼知道……我缺錢用?」此刻的老姨婆看起來莫測高深,令她有種悚然的感覺。

  老姨婆用著滄桑的語氣淡淡地說:「人的氣數將盡時對於週遭的事會明白許多。」

  相思不明白老姨婆的意思,只是有些懼怕的望著她,吶吶地說:「我……我已經五個月沒繳房租,就快被房東趕出門了……您放心,我一定有借有還,只要我一有錢,就馬上還給你!我……我是不得已的……」

  老姨婆動也不動的望著相思,眼神有些陰冷,令相思看得心頭毛毛的,在這七月的大熱天裡,她竟覺得冷汗直冒或許是這庭院的樹木茂盛且陰涼,才會讓她有這種感覺吧!

  好半晌,老姨婆終於又開口說話了,「等一下我會叫於媽拿錢給你,還有,你以後不用再租房子了。」

  「呃?」相思又再一次受到驚嚇。送……送錢給她?還叫她以後不用再租房子?難道是老姨婆想通了,要她搬回來住?

  老姨婆冷冷的望著她,說:「我不是要你搬來住。」

  「哦!」老姨婆怎地知道她的想法?害她剛才高興了一下下!相思失望的想著,那要叫她住哪裡?

  老姨婆啜口茶又說:「我在近郊有棟舊屋,好幾十年沒人住了。那是一棟古式的洋樓,兩層樓高,還有個大院子,那院子荒廢了很久了,但每個月我還是有請人過去打掃,還算乾淨,你就搬去那吧!」

  「真的嗎?我不是在作夢吧?」相思高興的幾乎想大聲歡呼,這次回來真是回對了,不但有錢拿,還有大房子可以住,太美好了!

  但老姨婆淡淡的一句話,卻讓相思彷彿一下子由雲端上跌了下來,她說「那麼我也不用每個月浪費那些錢請人打掃了。」

  原來是這樣啊……相思悶悶的想著。

  「不過,你得記得,屋內的一切擺設全不准給我變動,而且一樣東西也不可損壞,知道嗎?」

  「是,知道了。」她咧嘴笑著回答,即使是這樣,她還是覺得非常快樂,因為她不再是無殼蝸牛,也不用再看房東娘娘的晚娘面孔了。

  老姨婆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像在趕蒼蠅似的,「講太多話,我好累,你走吧!」

  相思連忙起身,不過,她並沒有馬上走的意思,只見她怯怯的望著桌上的小點心問:「姨婆,這些點心我可以打包嗎?」

  老姨婆原本已閉上的眼睛,又懶懶的張開,瞄了相思一眼,有一瞬間,相思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花了。她彷彿看見老姨婆嘴角有一抹極淡的笑容,但她轉念一想,老姨婆怎麼可能對她笑嘛!看見老姨婆點了點頭,相思開心極了,這下子,晚餐也有著落了。

  忽然,老姨婆又說:「相思,不管將來你遇見了什麼事,千萬不要害怕,要勇敢面對,知道嗎?」

  「知道!」相思用力的點頭,老姨婆好像話中有話,但相思也沒去多想。

  「還有,千萬不可留男人在那裡過夜。」老姨婆加重語氣強調。

  「不會的啦!放心好了。」相思拍胸脯保證。

  老姨婆這才滿意的點頭,緩緩歎了口氣說:「我的孽債,就由你來幫我還吧!你千萬別逃避,就算是我拜託你啦!」

  只見老姨婆又閉上了眼睛,不再理睬她。這時,於媽已經把小點心打包好,順便把裝著錢的牛皮紙袋遞給了她。裡面厚厚的一疊,看來為數不少耶!她連忙將紙袋裝入背包裡手提著小點心,開心的向她們道別。

  但突然,她覺得奇怪,怎麼不見於媽的丈夫於伯呢?平常他都會站在門口跟她打招呼的啊!而且家裡仿乎變得有些冷清,以前也都有傭人在走動的,今天怎麼都不見人影?

  「咦!於伯呢?怎麼沒看見他?還有,今天家裡怎會如此冷清,一個傭人也沒看見?」她好奇的問。

  「於伯有事出去了,大家都很忙的。」於媽只是一語帶過,沒多解釋。

  「哦!那我走了,你不用送我了。」

  相思往外走去,走沒幾步,她不禁又回頭望了老姨婆和於媽一眼。

  誰知這一望,她忍不住嚇了一大跳!怎麼於媽和老姨婆的臉色如此蒼白,甚至有些發青?剛才在庭院裡她一直覺得涼颼颼的,可一到草坪,她才發現陽光是如此毒辣,真是奇怪!

  遠遠的,於媽還向她揮著手,她也揮手回應,然後走出了老姨婆的巨宅。  張晏霆開著借來的小貨車來幫相思搬家,相思的東西不多,一下子就搬完了。房東娘娘站在一旁,斜著眼看相思將最後一件行李運上車。相思放好了行李,才回頭向房東娘娘致謝。

  相思揮別了房東娘娘和她住了六年的小窩,心裡相當開心,她要去住大洋房了!要不是房東娘娘的惡言相向,逼她去向老姨婆求援,她也不可能從老姨婆那裡得到好處,這真可說是因禍得福,說實話,她還要感謝房東娘娘呢!

  相思握著手上的住址,不知怎麼回事,心裡頭竟有種愈來愈不安的情緒湧現,她望著車窗外愈漸荒涼的景色,她忍不住拉拉張晏霆的衣角,問:「喂!你有沒有開錯路啊?怎麼好像人煙愈來愈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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