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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商桑

  宿命

  愛情的罪與罰,是非與恩怨,像是深沉到極地,只求延續至來世,再做償還,還你一身純稚的宿命。

  這是一棟有點破舊的公寓,只有三層樓高,表面斑駁不堪又潮濕;裡面的空間也不大,房間中又有隔間,讓整個空間看起來非常狹小。

  但是,由於從這棟公寓到達市區或其他地方,交通還算相當便捷,因此,即使破舊了點,但想來租房子的仍大有人在。

  這時,自樓中某一間屋子傳來房東娘娘的叫罵聲。

  房東娘娘是這裡的學生房客們為她取的綽號,她大約五十來歲,剪了一頭相當流行的復古式的短髮,身上總是穿金戴銀的,尤其最愛用她的中指指著別人大聲說話,因為她的中指上有一顆相大的的鑽戒。

  她的臉上總是畫著濃妝,尤其是那張「血盆大口」罵人時特別「恐怖」;她的身材有些臃腫,但又愛穿緊身衣及緊身褲,看起來「前凸後翹」的——小腹凸、臀部翹——從她的外表看起來,就是一副暴發戶闊太太的樣子。

  「所以我說嘛!我最討厭自由職業者了,薪水少,又不穩定,看看你一身的破爛!畫什麼插畫,一個月賺不到幾千塊錢,虧你還是個大學畢業生呢!連那些在學的學生都比你強,至少人家的房租都會按月交給我。

  「可你呢?小姐!拜託你好不好?你已經欠我五個月的房租了耶!要不是念在你大學四年都在我這兒租房子,而且那時房租也都有按時繳的份上,我早就要你滾蛋了!但現在,我真的受不了了!」

  房東娘娘一直辟哩啪啦的念個不停,何相思早就想翻白眼了,但她仍維持著一副嘻皮笑臉的表情,沒辦法,誰叫她窮嘛!人窮,氣也就自然短啦!

  她長得清清秀秀的,髮長及肩,雖然稱不上是絕色佳人,但那小小的細緻瓜子臉,富英氣的劍眉,讓她充滿了個性美。

  她很瘦,可能是長期飲食不良造成的吧!一件舊的T恤和發白的牛仔褲是她的正字標記,因為她幾乎沒錢添購衣服。

  她用手指搔了搔頭,涎著笑臉向房東娘娘比了比說:「再一個月嘛!下個月一定全部繳清,好不好?」她撒嬌似的拉拉房東娘娘的褲管。

  房東娘娘叉著腰,瞇起眼睛望著她笑,那血紅的嘴一張一合的說:「你當我開救濟院哪!要是每個房客都像你這樣,一個月拖過一個月的欠房租,那**什麼吃飯呀?」說到最後,語氣變得相當尖銳。

  相思只好捺著性子笑說:「別這樣嘛!我一定會繳房租的,只是……只是現在手頭緊嘛!」

  房東娘娘舉起那只戴著鑽戒的右手,比了一個二字,「兩天,再給你兩天的時間,兩天後我若沒拿到錢,你就準備好行李,馬上給我離開這裡!」說到最後,她幾乎是用吼的了。

  說完,便氣呼呼的轉身就走!

  怎麼辦?相思在心裡自問。想著想著,她還是想到那個養了她二十幾年的老姨婆,她算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據老姨婆告訴她,她的母親在外面不知和誰懷了她,生下她之後,就把她丟給老姨婆,後來不知又跟誰跑到國外去了,是個相當不負責任的女人。

  老姨婆沒有結過婚,但她相當富有,只是個性有些怪僻,對相思也不是相當關心,甚至在相思考上大學後,就要求她搬出去自力更生,還把她從小到大的花費都做了統計,連奶粉尿布的錢也算進去,要相思出社會後,按月分期付款的還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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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大學學的是廣告設計,在找不到好工作之下,也只能這樣高不成低不就的以幫人家畫插畫維生。這會兒,要她到哪裡去找五個月的房租?真是傷腦筋!

  想到這兒,她的肚子不禁又咕嚕的叫了起來,她勒緊皮帶——咦!今天幾號?她拿起桌上的行事歷。嘿!是那傢伙的發薪日耶!她終於可以飽餐一頓了!

  她高高興興的仔細梳了梳頭髮,照照鏡子發現自己還不錯,便走出門。她摸了摸口袋掏出幾塊錢,然後找了個公共電話,撥下一串熟悉的號碼。

  「喂,你好,我找張晏霆!」她輕快的說。

  沒多久,對方來接了電話,聽見她的聲音,不禁用愉悅的語說:「相思,是你呀!我們好久沒見面了吧!」

  相思甜甜的說:「才兩個禮拜而已,何況你那麼忙!」

  「我快下班了,你到老地方等我,我一下班就過去。」

  太好了!相思在心裡暗暗叫好,「快點來喔!」

  掛上電話,相思興奮的當街歡呼了起來。張晏霆是她大學時期的學長,相當有才華,因此才一畢業,便被一間大規模的廣告公司聘用。

  他當年在學校時就相當出風頭,連繫花都主動向他示好,但他卻跌破眾人眼鏡的看上她這個獨來獨往,被公認最不合群的女人!

  大家都說她太過狂傲,仗著有個有錢的老姨婆,便對人不理不睬!天知道她是每天忙著打工嫌錢還債並養活自己,根本沒時間參加系裡的活動!就見大家快樂的在大學玩了四年,只有她累得像條狗似的度過這四年。

  還好有張晏霆這個知己,不但瞭解她,關心她,直到現在,她還常常靠他接濟過日子呢!若非不得已,她也不願意老是麻煩他。

  在老地方坐了許久,她才看見張晏霆匆匆忙忙的跑來。

  「對不起!等很久了吧?我剛剛被大小姐給拖住了,一直溜不掉。」

  相思搖搖頭,相當能體諒他。眼前的他早已不是大學時期那個愛穿T恤、牛仔褲和球鞋的大男孩了,身穿白襯衫和西裝的他,已隱隱露出一種成熟男人的味道,唯一不變的是他的濃眉大眼,和笑起來的一口白牙。

  以他的長相,確實能吸引不少女性的目光,再說,認真的男人,最帥的……

  咦!等一下,他剛才說什麼來著?被大小姐拖住了?

  相思有些悶悶的問:「你剛才說什麼大小姐來著?」

  張晏霆向服務生叫了兩份簡餐,然後坦然的回答:「大小姐就是董事長的千金,現在是代理總經理,才剛由國外回來,不過,年輕氣盛,難免有些任性,因為我們年紀相仿,所以比較談得來。剛才就是被她找去談一宗case,要不是我跟她說我有急事,她搞不好到現在還不放人呢!」

  「哦!大小姐耶!如果她看上你,那你可就走運了。」相思調侃著說,心裡頭頗不是滋味。

  張晏霆聞言大笑起來,「怎麼可能!人家眼高於頂,哪可能看上我這種窮小子!」

  「那可不一定!」相思忍不住嘟嘴,翻了翻白眼。

  張晏霆握住相思的手,有些調皮的說:「喲!終於會吃醋啦!我真高興。」

  相思瞪了他一眼,心裡卻覺得甜蜜蜜的。

  張晏霆看著她認真的說:「其實,你一點也不用擔心大小姐,因為我喜歡的只有你。」

  因為張晏霆的這番話,使相思心中所有的疑慮全一掃而空。

  服務生送上了簡餐,相思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不顧形象的開始狼吞虎嚥;張晏霆愛憐的笑望著她,把自己盤裡的炸排骨全夾到相思的盤子裡。

  「多吃點,你太瘦了。」

  相思望了他一眼,說:「那你吃什麼?」

  「等一下我還得回公司開會,他們會發便當。」

  「真的?」相思點點頭,這才放心的繼續吃。

  張晏霆見吃得差不多了,便拿起手巾幫她抹了抹嘴,「以後我一定會賺很多錢來養你,絕不會讓你挨餓。」

  「晏霆……」相思感動的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好一會兒才憂傷的說:「我快沒地方住了,房東要趕我走,說我沒固定的工作,所以不讓我住了。」

  「什麼?她怎麼可以這樣,我去找她論理。」張晏霆氣沖沖的欲起身,卻被相思一把拉住。

  「不要吧!是我自己不好。」相思不敢說出積欠房東五個月租金的事,如果晏霆知道了,一定會馬上幫她付清的,但她不想再增加他的麻煩。

  張晏霆頹喪的坐了下來,見相思難過,他也很難過。忽然,他靈光一閃說:「對了!我可以去拜託大小姐,請她為你安排個工作,那麼你就有固定的工作了!真是的,我以前怎麼沒想到呢!」

  「這樣……好嗎?」她不確定的問。

  「當然好呀!這樣一來,我們可以每天一起上下班,多好!」

  相思想到她和張晏霆可以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飯的情景,不禁開心的笑了。

  「希望你們大小姐願意幫忙。」她忽然充滿了希望。

  張晏霆拉著她起身去付帳:「等一下我回公司開會時就去跟她說,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之後,張晏霆又帶她去買了些食物,他才回公司去。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相思覺得自己實在太幸福了,只是五個月的房租問題還是得先解決呀!看來,無論如何,她都必須去老姨婆那兒一趟了,不知道老姨婆會不會突然大發慈悲,答應借她一筆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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