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想請妳去訂花──」鍾若潛像交代任何公事一樣的認真。「就是我上次跟妳提過的那家『舞雩花寓』,請那位藍小姐幫我們配一盆適合放在辦公室裡的鮮花。嗯,我看這樣好了,以後,固定每星期,都請她送一盆花過來。就這樣──妳都清楚了嗎?」
「固定訂花?」馮巧妙明知不該多嘴,仍忍不住問:「以前,你不是都說鮮花是最費而不惠的奢侈品嗎?怎麼會突然想要在辦公室放盆花?」
「律師事務所給人感覺太嚴肅、冰冷,如果放上一盆花,會讓進來的人心情舒緩些。怎樣?我的解釋,妳還滿意嗎?」鍾若潛語意中帶著權威。「妳可以接受照辦吧?」
「呵呵呵……鍾律師,您別生氣,是我太多嘴了。」馮巧妙知趣退下。「您放心,我馬上去辦。」
她匆匆回到自己座位上,找出名片打電話──
盯著手上的紙片,這張名片上的主人讓她充滿猜忌懷疑,然而,馮巧妙知道自己不能隨便輕舉妄動,一定要弄清楚來龍去脈才能思考下一步行動……
「噫?老姐,妳沒事對著電話發呆做啥?」馮慶榮瞥見自己老姐失神地看著電話,湊過來揶揄她:「怎麼啦?今天『妳心愛的』都沒召喚妳嗎?」
「要死了!死小子,你在胡說什麼啊?」馮巧妙漲紅了雙頰,掄起拳便往親弟弟肩上搥。「下午要出庭的人,還不趕快去準備?」
「安啦,下午那一庭是小意思──ㄟ,妳怎麼會有她的名片?」看見心愛人兒的名片,馮慶榮眼睛一亮。
「鍾律師給我的,他……好怪喔,莫名其妙突然想在辦公室裡放鮮花盆栽,以前他最反對的。還指定我跟這家店訂……會不會,他跟這女孩有啥關係?」
「哈!老姐,妳別杞人憂天啦!」馮慶榮自信拍胸脯道:「安啦,人家『妳心愛的』是在幫妳老弟我追馬子啦!妳按他吩咐去做就對了。」
「啊?幫你追馬子?」馮巧妙眼睛睜得老大,壓在心上的石頭頓時落了地。
「你──你要追她?藍皓瑜?」
「是啊!姐,妳不知道啊,這女孩可『正』了,不但長得漂亮,而且氣質很特別喔──」
「又來了!又來了!」馮巧妙從鼻孔裡哼出氣來。「你哪一次要追的女孩子,不是又漂亮又氣質好的?」
「這次真的不一樣啦!」馮慶榮喜形於色,一把搶過她手上的名片。「姐,以後聯絡花的事情,就交給我好啦!小弟我非常樂意為姐姐服其勞……」
「你喔!正經一點啦!做律師的人這麼輕佻?以後要成什麼大器啊?」
馮巧妙嘴裡嘀咕,心中卻十分舒暢──至少,消滅了一個可能的情敵,她大可寬心做好自己,慢慢去感動她暗戀多年的鍾若潛,好整以暇等待他愛上自己的那天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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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酒館
這家位於住宅區巷弄裡的小酒館,面積不大。
然而,無論假日或非假日總是毫不意外地高朋滿座,特別是由神秘的「傑森」擔任主唱的週三夜晚,若非事前預訂,幾乎不可能有座位。
神通廣大的楊晴也不知從哪搞來兩張入場券,一天下午,她興致勃勃在藍皓瑜面前揮舞個不停。
「我拿到『夏日酒館』的門票,妳要不要跟我去『嘿皮』一下?」
「酒館?幹嘛啊?我又不喝酒。妳又怎麼了?是誰惹妳,讓妳又酒蟲鑽腦?」
「妳別死腦筋了,不是所有叫『酒館』的就是喝酒的地方,人家是很有水準的Night Club,有美酒、有音樂、還有……說不定,可以揀到不錯的男人……」
「男人?妳還不怕啊?」藍皓瑜沒好氣白她一眼。「最近店裡工作那麼多,還有心情玩樂?服了妳了!」
「工作再努力,也要適時放鬆好不好?」楊晴把手上的票釘在備忘板上,逕自做結論道:「不管啦,反正我票都買好了,今天妳跟著我走就對了。」
於是,當天打烊收了店,藍皓瑜在楊晴的「強制」邀請下,一起到了「夏日酒館」。
她們到的時間有點晚,待坐定位子,台上的歌手已開始演唱節目。
那是一道非常醇厚、磁性又感情豐富的優美男聲……
愛我 沒有你我變得好貧窮
在人世中少你左右 我想我連什麼價值也沒有
愛我 因為你我變得好富有
在你懷中被愛佔有 那種滿足是一切都比不過
好好愛我……
(詞:姚謙 曲:游鴻明)
全場坐滿滿,約莫七、八十名賓客,一片鴉雀無聲,都陶醉在台上歌者那似乎帶著全部感情與靈魂的歌聲裡……
「怎樣?很棒吧?我就說了,保證不虛此行──」楊晴很得意地把杯子與她一碰。「喝吧,有什麼不高興的,今晚都把它忘掉……」
「我覺得,台上那個唱歌的,有點眼熟……」藍皓瑜小口小口啜飲面前的調酒冰飲。
「是嗎?我怎麼不覺得?」楊晴伸長脖子,仔細看了一眼。「不會吧,人家在這裡駐唱,我們又第一次來,應該不是認識的人。」
昏暗燈光下,她只看得見台上的歌者身材算十分魁梧,因為他戴著一副墨鏡,根本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然而,一股強烈的直覺告訴她……
這美好歌聲的主人,她見過。
「好奇怪……我就是覺得他眼熟……」她繼續喝著沁涼的長島冰茶,蹙起眉低噥:「真的耶,雖然他戴墨鏡,可是……臉型、身材都好熟悉。」
「哦?」楊晴心不在焉應道:「或許,他來過我們店吧?店裡每天來的客人那麼多,碰到眼熟的也不奇怪。」
談話間,燈光開始變換了,由昏暗慢慢轉成湛深的藍──
台上的歌者繼續演唱中外流行的雋永情歌,他的感情融進了歌聲裡,唱進在場聽眾的靈魂深處。藍皓瑜彷如其他聽眾般如癡如醉,不知不覺把一大杯後勁強烈的調酒給喝完了……
演唱節目以一小時為單位,聆賞完神秘傑森的節目,整場燈光再度變換,另一名女歌者勁裝上場。
節奏強烈的勁歌熱舞帶動了全場氣氛,不消幾分鐘,客滿的空間頓時沸騰了起來……
咚咚咚的鼓聲震耳欲聾,過重的低音環繞彷彿有人拿著大槌敲著她後腦杓,藍皓瑜渾身不適蹙緊眉峰,隨著音樂聲愈大,頭痛胸悶的感覺愈強烈!
「哎……我頭好痛……別聽了,我們回家去好不好?」偏過頭去,藍皓瑜向同行的楊晴表示想先離開,卻驚訝發現,她不知什麼時候竟已先離開了?
「噫?人呢?怎麼不見了?」初始,藍皓瑜以為她只是去一下洗手間,等一等就會出現。
沒想到,她一個人枯坐了快四十分鐘,楊晴仍然不見人影!
此刻,藍皓瑜可以確定這傢伙必然跑去哪兒「撿」到什麼人,或是被她預期中的好貨色男人給撿走了……
可惡!怎麼可以把我放在這裡,自己跑去開心?她眼裡到底有沒有我這個朋友啊?氣死人了!
糟糕,頭好暈啊……這麼暈怎麼搭車回家?唉,可惡的楊晴!下次再也不跟她出門了!
她抱著快炸裂的頭,心慌意亂地叨唸咒罵楊晴的重色忘友。
「小姐,請問……我可以請妳喝一杯酒嗎?」
轟隆隆的樂聲中,藍皓瑜發現自己桌前多了一杯調成淡粉色,看起來像某個知名品牌香水的「酒」。
「啊?」微抬起眸,她目光觸及一雙看起來有點不懷好意的男人眼睛。
「呵……不知道有沒有榮幸讓我請妳?」男人指了指她面前那杯酒,咧開嘴笑道。
縱使男人穿著西裝、打領帶,但他帶著猥瑣的笑,及那頭油亮到令人作嘔的頭髮,足以令人退避三舍。
「謝謝。我不能再喝了──」搖搖手,她勉強擠出微笑拒絕。
「噢,不能喝了啊?那……跳舞好嗎?」男人不等她反應,一把抓住她的手,使力拉她起身。「呵……我們跳舞吧,走!」
「放開!你幹什麼?我不要跳舞!」
藍皓瑜使盡全身力氣才摔掉男人黏呼呼的髒手,同時,她驚覺自己好像連站起來都有點吃力了。
「呵──既不喝酒、又不跳舞?那妳一個人坐在這裡幹什麼?扮媽祖娘娘嗎?哈哈哈!」男人似乎沒要離開的意思,他微紅的眼眶散射邪惡、輕蔑的目光。「少假了啦!妳以為我不知道妳們這些女人在想什麼?」
「滾開!我不想跟你說話──」藍皓瑜伸手揮掉桌上那杯粉紅色飲料,匡噹一聲,酒杯應聲碎裂!
「哇!發脾氣?呵……有個性,我喜歡……」男人像被玻璃碎裂聲撩起什麼,更大膽地欺近,摟住她肩膀。「走嘛,我知道妳不想喝酒、不想跳舞──妳想更直接一點……對不對?走!帶妳去一個很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