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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寄秋

  因此他一上大學就以就學便利為由搬出於家,自行打工籌學費和生活費,不再仰賴於家的供給一個人生活,一直到他有能力買下自己的房子。

  看著遠處的綠意由一點顏色變得蒼翠,山和樹木在眼前放大,心情特別愉快的雲若白搭上早班車上山,感受迎面而來的涼風。

  這是象徵自由的空氣,清新甘甜帶著淡淡的青草香,以流動的姿態飄向四方。

  原來田野的自然景致具有神奇的療效,能開闊狹隘的眼界進入忘我的境界,讓一身的煩鬱拋向幽然深谷,洗滌都市裡帶來的塵囂。

  「啊!先生,要不要算個運勢,我的塔羅牌很準喲!」哇!美男子耶!長得一點也不輸天風道館的柳館主。

  「咦,誰在說話?」雲若白一臉莫名其妙。應該是幻聽,風吹過來的吵雜人聲。

  「哎!別走,別走啦!我在這裡,舉世聞名的偉大占卜師羅莉塔在此。」別走得太快,她今天還沒開張呢!

  一隻指甲塗滿黑色的手從老樟樹後頭伸出,有氣無力的招人走近,毫無血色的白臂上頭浮動的青筋清晰可見。

  「請問妳在樹後頭幹麼?算命的不都是在人多的地方擺攤子嗎?」像她這般裝神弄鬼是招攬不到客人的。

  「我在躲人,還有我不是算命的,請稱呼我占卜師,我的工作是非常神聖的。」這年頭的人是怎麼回事?都不尊重專業人士。

  想她以前替人占卜一次少說百來萬美金,而且還要看她當日的心情如何,否則美國總統或是英國女王到訪她都不一定肯接見。

  可這會兒酌收五百塊工本費人家都不肯多看她一眼,嫌她打扮怪異又故作神秘,蓋頭蓋臉見不得人,不相信她有推算吉凶的本事。

  不識貨的鄉夫願婦,天大的神跡還不懂得把握,平白錯失不少趨吉避凶的機會,活該被梁木砸到,吃魚被鯁了刺,大把的黃金遭土石流淹沒。

  「妳在躲什麼人?」一路走來,野狗比人還多。

  「債主。」吃人不吐骨頭的大債主。

  「債主?」差點笑出聲的雲若白很想叫她不要再招手了,她骨瘦如柴的手臂真的很嚇人。

  尤其是在一棵老木後頭,更顯陰森詭譎。

  「對啦!一個橫眉豎眼,滿臉殺氣的凶神惡鬼,人見人怕、鬼見鬼怕,連神看見了她都趕緊收拾細軟,和廟一起搬走。」夠可怕了吧!

  「呃!妳確信躲在樹後就逃得過嗎?如果對方有妳所言的神通廣大。」他相信世上不可能有那種鬼神皆懼的人存在。

  柳條似的手忽地垂下,空氣中除了呼嘯而過的風之外,一切的聲響彷彿隨樹後的人兒停住,安靜得讓人懷疑剛才是否有人在這裡開口說話。

  風,這麼放肆的吹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

  若非地上有道人形的暗影,她幾乎讓人以為她自人間蒸發了,許久許久才幽幽地發出一道近乎沮喪的悲歎。

  「你說得有道理,我不該輕忽惡勢力的無遠弗屆,即使高明如我的占卜師也算不出她會從哪裡冒出來。」唉!好悲慘的人生。

  當一個占卜師最痛恨的是占不出自己的未來,她可以算得出別人生老病死的一生、喜怒哀樂的情感,卻無法預知自己下一秒鐘會發生什麼事。

  她只能從旁人身上得知與己有關的大概,不甚清晰像霧裡看花,每每看出一點點模糊的影像就此中斷,完全揣測不到真正的意思。

  「來吧!帥哥,我幫你排一次命盤,看你要問何時發達或是娶幾個老婆都成,神准無比。」就是太準了她才只能挑觀光客下手,鎮上的人都怕她鐵口直斷的烏鴉嘴。

  唉!唉!唉!這能怪她嗎?老婆偷人和老公養小老婆又不是她唆使的,她只是說出人們要問的事,準確無誤地描述出情夫和姘婦的長相和姓名,以及他們的住處而已。

  這樣也有錯呀?她哪曉得里長的兒子作弊考上第一名,賣面的阿火小時候偷牽過趙老伯家裡養的老水牛,還有外表賢良端莊的張老師居然會虐待自己的婆婆和老公。

  一問一答是他們想要的,到頭來卻說她妖言惑眾,揭人隱私不道德,是專門擾亂鄉里安寧的禍害。

  「老婆一個就夠了,不求多。」幾個他消受不了。

  「你這人還真不貪心,這年頭的男人左一個、右一個還嫌英雄無用武之地,酒店藏一個、外頭養一個,家裡還勾搭上一個小姨子。」只要是女人都不放過。

  「我不是那種人。」雲若白表情認真的強調,生怕蒙受不白之冤。

  「你是不是那種人我看了便知道。」相由心生,人的好壞不在那兩片嘴皮子。

  樹後頭走出個全身黑的黑寡婦,從頭包到腳只露出手臂和眼睛,鼻子底下以一塊黑紗蒙住,隱約可看見蠕動的厚唇。

  看似幽黑的瞳心散發出如貓兒綠眸般的光彩,一閃而過的綠光讓人以為是錯覺。

  「嗯!五官端正卻逢水劫,女人屬水表示你爛桃花多不可數,正桃花一朵也沒開過……咦,我的牌呢?我記得放在床頭……」啊!忘了帶出來。

  唔,說得很準,但是……「對不起,我不算命,我是來問路的。」

  「什麼?你不算命……不對、不對,你不找我開智解惑問什麼路,我看起來像路標嗎?」她生氣了喔!為什麼帥哥都看不到她的美?

  「不是的,我……」因為他走了三十分鐘才看到一個「人」,也就是她。

  「不管、不管,你這個錢一定要讓我賺,雙手快放到水晶球上,我來看看你的未來。」

  原本打算走開的雲若白在看到那顆比足球略小的圓晶體時,雙腳像灌了船似的無法動彈,兩手有如線扯著一般往冰涼的球體一放。

  倏地,一陣寒心徹骨的冷意竄入手心,彷彿手被吸住似的貼附其上,濁白的水晶球閃起了淡淡黃霧,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活動著。

  坦白說他什麼也看不見,但矮他一個頭的怪女人卻喃喃自語地說起奇怪的話,神情也變得認真正經,著魔般的盯著他,可是眼中的焦距卻是空洞的,好像透過他在看他的命運。

  「一個女人……你要找一個女人……」好熟悉的面容,她應該見過。

  「是,我在找一個女人。」這點她沒說錯。

  「她會成為你的妻子,在一個月內。」怪了,連結婚的場所都似曾相識。

  「是嗎?」這件事他不敢打包票。

  「不過你要小心黑暗的力量攏聚,一個男人會毀滅你,他背負著過去的罪惡走向你……咦,這個字是丁還是於?看不清楚……」

  沒等她說完,雲若白沒多想的說出「於」,但隨即驚愕地將手抽回,不懂自己為何會說出個於字,那個字自然而然地浮上他眼前。

  不信邪的他突覺一切變得詭異。他怎麼會莫名的想起於家,以及那雙帶著恨意的眼?

  「你這人真是不幹不脆,讓我看個仔細有什麼關係,我總覺得你未來的妻子很面熟,老在我的四周出沒。」害她心裡吊著一桶水,想知道那人是誰。

  「如果妳的水晶球沒錯的話,我老婆的名字應該叫廖婉玲。」一個十分通俗又好記的名字。

  廖婉玲、廖婉玲,真是好熟的名字,為什麼她就是想不起來呢?

  「廖婉玲又叫熏衣草,寫小說的那個。」另一道好心的聲音為她解答。

  「啊!是我隔壁再隔壁的長髮女鬼嘛!三更半夜鬼吼鬼叫說她沒靈感,寫不下去,她要改行當乞丐去廟口行乞。」一度鬼影森森的在窗口飄來飄去,凌晨十二點整。

  「她當乞丐的妳要飯,兩個相得益彰,別忘了向客人收錢,算人一命是功德,不付錢就是缺德。」那道聲音再次說。敢做白工她第一個掐死她。

  「喔!對哦!先生,你還沒給我錢,一次五百不找零。」她也沒有零錢可找。

  看著手心向上的女子,雲若白有些同情她的遲鈍,一張紅色的紙鈔大方落下。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收下,一隻比她動作還快的強盜手先一步搶走那張大鈔,辨認過不是偽鈔後便對折放入上衣的口袋。

  「我的錢?!小偷!有小偷!有……老闆,妳的手腳也未免太快了,那是我的錢耶!」嗚……遇到土匪。

  「是我的錢,別忘了妳欠我多少住宿費。」李元修凶巴巴的說。她還肯窩藏她她就該偷笑了。

  「可是……」

  李元修笑笑拍拍她的頭,「魔魔乖,回去幫仟嬸洗鍋子,晚餐讓妳多吃一片牛肉。」

  薄薄的一片,別太幸福了。

  「對了,這位先生,你要找我們民宿的鬼女……呃,說太快了,是我們民宿的長期住客是吧!那就請跟我來,雙人房一夜兩千四,單人房一千六,泡湯不計時,大人一百五,小孩九十,七十歲以上老人免費。

  「不過我看你離七十歲還很遠,常客和十人以上團體打九折,本地人半價。你要住宿還是泡湯?本民宿目前只剩下一間空房,正好在廖小姐隔壁,窗子一推就能爬過陽台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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