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無法理解為何聽到她番話,會那麼落寞心傷、若有所失……
「媽咪,我可以讓叔叔抱抱嗎?」如銀鈴般的童話拉回了他的思緒,飄絮也同時以詢問的目光望向他。
他溫柔地淡淡笑著,展開雙手接過令他莫名憐疼的小天使,輕輕摟在懷中。「你叫安安,是嗎?」
「風憶安,回憶的憶,安之的安,媽咪是這麼教我的。」心無城府的安安,把母親平時告訴她的話如數說了出來。
安之呆了呆,心潮再度波濤洶湧,他抬首望著瞬間色變的飄絮,明顯要她說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你怎麼說?」
「什麼怎麼說?」吃驚過後,她又恢復平靜的樣子。
是我多心了嗎?一切只是巧合?他暗暗自問。「風憶安這個名字是你取的?」
該死的!安安沒事幹嘛這麼老實?「是啊!很好聽吧?」她開始學會了睜眼說瞎話的竅門,和他打起馬虎眼。
「是不錯。」他特意借用安安的話,細細玩味著,「回憶的憶,安之的安,很巧喔!」要玩是嗎?他就陪她玩到底。
「呃,是—很巧——」她囁嚅地低語。
「嗯哼!」他一臉悠閒,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飄絮被他瞧得心虛,最後不得不豎起白旗。「好嘛,人家承認行了吧!是——在美國那段時間——呃,很孤獨無依,尤其在生產的時候,我更是想念許多疼愛我的人,其中也包括你,這些人當中,只有你的名字搭配起來最完美,一時衝動下,我就以你當代表,替安安取了這個名字,滿意了吧?」她真假摻半地解釋著,天曉得,當時她痛得連自己是誰都忘了,腦海中唯一想的只有他,哪還記得起那麼多「閒雜人等?」
「哦!」他失望地應了聲,其實他該滿足了,不是嗎?至少她曾想念過他,只是他仍希望他在她心中和其他人是不同的,至少不該是這麼輕描淡寫。
不太甘心被忽略的小安安,看了看神色各異的兩個大人,出言抗議:「哎呀!人家知道我的名字很好聽,但是你們也不能討論這麼久,把人家都給忘記了。」
飄絮和安之對望一眼,同時輕笑出聲。
安之有些著迷的看著她多日來的第一記笑容,輕聲說:「我已經好久沒有看到你的笑容了,如果我有能力,我真希望我能撫平你喪父之痛和那個男人帶給你的傷害,讓你回到過去那個笑容洋溢的快樂女孩。」
飄絮無聲的輕歎,能嗎?她還有「笑」及「快樂」的能力嗎?
她真的不知道。
第六章
無心理準備就被迫接下一間規模宏大的建築公司的飄絮而言,不啻是個沉重的負擔,幸而她適應力及學習力極強,很快便能跟上工作軌道,搞得有聲有色,難怪那些元老的重臣會誇她「虎父無犬女」。
然而,安之卻在此時向她遞出了辭呈。
「安之,你這——」她望著桌上的辭呈,一顆心極度慌亂,他想離她而去嗎?不,她離不開他!
「我從很早以前就打算離開自行創業了,之所以留到現在,全是因為你。」他拍了拍飄絮的手,給她一個安定人心的笑容。
「為我?」她喃喃重複。
「是啊!當時我有預感,只要留在這裡,遲早有一天,我會有你的消息,而我如願以償,可以全心去闖一番屬於我的天下了。」
她該感到滿足了,至少他曾在乎過她,為她改變他的人生規劃,她真的該滿足才是,但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她變得貪心了,她想留住他,好想!
「不,安之,別離開我,你不知道我有多依賴你嗎?留下來好嗎?」
望著她脆弱無助的神情,他全身掠過一陣刺痛,他差點就點頭答應了她,只是理智又適時的抬頭,「傻風兒,我什麼時候說要離開你了?我好不容易才又和你重逢,怎會輕易離開?我只不過是離開公司,去為自己的事業奮鬥罷了。」
「是嗎?」她極需保證地望著他,看到他肯定的點頭,她才輕吁一口氣,鬆懈下來的她,放任自己的感情,柔弱地靠進他懷中,說出了心中最真的感受。「也許現在的我,在你眼中已經不同於五年前那個處處需要你保護的小女孩,我是個有能力獨自扛下父親留給我的公司的女強人,但是你知道嗎……」
他驚愕的看著倚進他懷中的飄絮,除了風立言剛去世那段日子,飄絮會悲慟欲絕地躲在他懷中哭泣外,他們都注意到男女有別的問題,不敢有過於親密的舉動——畢竟她不再是他眼中那個十八歲長不大的小女孩了,於是現在飄絮主動親近會讓他微微呆愣,但他只猶豫了兩秒,然後就主動環住她,專注聆聽她抒發心事。
「其實在我堅強表面下的脆弱心靈和五年前沒有什麼不同,本來我以為經過五年的磨練,我不再是容易受傷的溫室小花,我可以獨立起來,不需要倚靠任何人,直到我爸爸的死,帶給了我這麼大的打擊,讓我一下子崩潰了,若非那段時間有你在我身邊,我幾乎要以為我失去了一切,沒有人會再分擔我心中的愁苦,更沒有人會在我傷心落淚時為我拭淚……我才發現,在五年前的感情創傷之後,我刻意武裝起自己,告訴自己可以獨自撐過所有難關之類的想法根本是自欺欺人,我依然像當年的小女孩一樣,必須時時刻刻依賴鈞;,受了委屈也只想到要找你,尤其在我失去父親之後,你對我而言更是重要,我無法承受同時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你明不明白?」
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他?安之有些困惑地思考著。
她的話,感動了他的心,他不由自主地親了親她的額際,溫柔地道:「只要你需要我,我永遠會在你身邊。」
雖只是輕輕的一吻,她卻緊張得心漏跳了一拍,心湖漾起陣陣漣漪。「那麼就別離開好嗎?我知道我很任性、很強人所難,但是現在我真的很需要你,不論於公或於私。」
「別逼我,風兒……」他內心強烈交戰,左右為難。
「求求你,安之,多待一段時間,至少等我真正適應目前的狀況。」她抬起盈盈如秋水的星眸,看得安之心生不捨,怎麼也狠不下心腸拒絕,又加上最近無意間發現……他絕不能對飄絮棄之不顧,就看看情形發展再說吧!
「好吧!」
「真的?」她黯然的臉龐立刻亮了起來。
他再度承諾性地點點頭。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幸福充塞在他的胸臆,他忽然覺得,就算他失去了一切,只要擁有她,他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許久前,揚之曾對他說的話毫無預警的躍人腦海,多年來他曾不斷自問,卻得不到答案的問題,再次出現時,答案卻再清楚不過了。
是的,當他再度和她重逢時,他便不可自拔地愛上了她,這便足以解釋他許許多多莫名的情緒反應,及一直以來他對她出乎尋常的憐疼、心痛、關愛,只因他是那麼在乎她、那麼深愛她,從前因為有方雪媚,以致他不敢承認、不能承認,如今,他再也逃不掉這則深刻烙印在他腦海的事實。
「風兒,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要跳離多年的感情傷害,重新面對嶄新的感情天地?」他試探性地問。
「不。」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你怕再度受傷?」他屏息問道,一顆心全在半空中。
她抬首望著他,以只有她才明白的口吻別有所指地說:「因為他是我感情的唯一,任何男人都取代不了他,不論經過多少年,也不論這段感情傷我多深,我無怨無悔。」
她眼中強烈傳送著對他亙古不渝的愛戀,任誰都看得出她是以怎麼樣一顆熱的心在愛著安之——唯有他,遲鈍到不知道這顆心是為他而燃燒!
安之推開她,轉身望向窗外以掩飾不斷抽搐的心,有誰在聽到她對別的男人這般癡情不移的愛後,表白的話還能說得出口的?
—認了!
他咬咬牙,強壓下滿腔的愛語,故作平淡的轉回身,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我該回辦公室了,有一份設計圖很趕。」他像逃避什麼似的匆匆往外走。
「安之!」她突然開口喚住他。「安安說她很想你。」或許是血濃於水的父女天性吧!安之和安安特別投緣,每回只要安之上門找她,安安就不惜和她撕破臉搶安之,硬要霸住他不放,她作夢也想不到有一天她們母女會有搶同一個男人的時候,惹得她和安之啼笑皆非。
「我知道了,今晚我會去看她。」說完,他開門離去。
安之望著壁鍾:十點鐘。
「安安,你該上床睡覺了。」他對眼睛已經快合上,小手卻還緊抓住他衣角不放的安安說。
「叔叔陪我睡。,『安安滿含期盼的眼眸直勾勾的望著安之,教他打心底升起濃濃的憐愛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