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客氣啦!」她對於懷素的好感更甚了。在現今社會難得碰上如此真誠有禮之人,尤其是位大美人,更難得了。「到底是什麼事呢?」
「我這樣唐突失禮,你還肯幫我,真是好。不過,說來話長,佔用你上班的時間不妥,讓我們另約時間聊聊好嗎?」
「我們一起吃晚飯吧!」紫蘇立刻下決定。
「好的,由我作東請你和姚瀛吃一頓便飯。」約好七點半在一家西餐廳見面,於懷素又說:「由你來約姚瀛好嗎?」
「你是他表嫂,你約他好了。」
她原只是隨口推拒,卻見於懷素一張動人的嬌容乍現僵硬與蒼白,一時顯得坐立不安。紫蘇禮貌性的視而不見,大方說:「OK,我來約他,反正我原就有事找他。」心中卻直打問號,納悶她的過度反應。
「謝謝你,紫蘇,像你這麼好的女孩,真希望有一天我們真能成為妯娌好姊妹。」
於懷素再度捏捏她的手,滿臉感激之色的說再見。
袁紫蘇活像撿到一個金元寶似的,笑得嘴半天合不攏。
「蒼蠅飛進你嘴巴了啦!」桑小鰈不知何時又跑出來跟她大眼瞪小眼。
「啊,你還在。」她閉上了嘴。
「過分!每次戀愛就把我丟到一邊去。」他半真半假的埋怨。
「你撒嬌的樣子真像女人耶!」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非常溫柔的說:「美人魚,我奉勸你小心一點,似你這麼一位活色生香、粉光脂艷、嬌嬈百媚的『大美人』,走在行行色色、蛇鼠同道的大馬路上,別說被人有意無意的揩油啦,甭提一個男人接一個男人的要向你搭訕啦,更不幸的是萬一遇上幾個色膽包天的惡狼,心癢難熬,躍躍欲動,一把將你強擄了去,一番輕憐蜜愛、卿卿我我,做那顛鸞倒鳳的老戲文,唉!多悲慘啊!好好的一朵嫩蕊嬌花,受此風雨摧殘,未及盛放就雕萎了,頓成了泥中塵、塵中泥,教人欷吁,一掬同情淚!」
瞧紫蘇說得多麼情真意切,唱作俱佳,桑小鰈若非從小受她捉弄慣了,險些兒上當。他心思轉了幾轉,脫口道:「若真碰上了,我會警告那些色狼三思而後行,因為,誰教我有一位可以將人體解剖成連上帝都不認得你是誰的醫生大哥,一位有本事把十全十美的大好人誣告成十惡不赦的大爛人的律師二哥,一位衝鋒陷陣死不要命的刑警三哥;如果這三個人他們都不怕,最後一個他們總該怕了,那就是──」他忍住笑,一本正經的宛轉陳述:「我的紫蘇妹妹,她擁有宛似秋天初霜般瑩潔新鮮、楚楚可愛的相貌,擁有寬容清雅的嗓音!她婉柔清純的端莊身姿,令人怦然心動!由內心流露出的纖細、冷靜的氣質,知性的書卷味,教人不由得不激賞!我的紫蘇妹妹不只外貌動人,性情更是圓融婉約,幽幽放送嫻雅的柔采,溫暖了每一位親近她的人!哦,若非親眼所見,親身感受,我也不敢相信人間竟有如此美妙的人兒,清麗而脫俗的相貌,優雅且浪漫的情懷,明亮又嫵媚的流波,無一不惹人憐愛,無一不引人犯罪!哪個男人見到她不神魂失主,不偷眼相窺,不興起色心的呢?雖然──她的額頭有點兒凸,鼻子有點兒塌,小嘴有點兒大,舌頭有點兒利,心眼有點兒複雜,仍不失為是一位具有個性美的俏佳人!雖然,她常常『初戀』,令人噴飯;常常目無兄長,予取予求;常常指桑罵槐,口蜜腹劍;常常恃寵而驕,當仁不讓;但還算得上心地善良,光明磊落,正直開朗……」
「停──」
桑小鰈意猶未盡,繼續輕歎說:
「我的紫蘇妹妹,她非常符合戲劇大師莎士比亞妙筆生花下的女人:『出門像圖畫,進房像響鈴,下灶像野貓,設計害人時裝得像菩薩,人家冒犯你時便像母夜叉。』有她保護我,我只要亮出她的名號,包準那些色狼聞風喪膽,挾尾竄逃,我的貞節可保也!」
袁紫蘇擠眉弄眼,胸腔鼓動,又想生氣,又想爆笑,終於一個蹦起竄到他面前,先捶了他好幾十下,復又抱住他咯咯大笑。
桑小鰈快活的擁住她,心中漲滿喜悅,頭一低,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柔情無限的說:
「妹妹,我真的好愛你。」
「受不了你!一句『妹妹我愛你』從小說到大,也不會換點新鮮的,由此可見你腹笥不廣,言語詞彙貧乏,笨嘴笨舌的,難怪不敢約會女朋友,我若不助你一臂之力,努力把你推銷出去,看你怎麼辦哦!」紫蘇側頭想了想,笑睨他,「剛才你對我說了一長串的『甜言蜜語』,倒是很流利動聽嘛,連我都覺得窩心、感動!瞧你把我形容得這麼好,雖然有一點點誇張,但與實際的我也頗為吻合,下回你遇到中意的女孩子,照本宣科就對啦!」
他嗒然若失。
「後面那一段『雖然……』也要照背嗎?」
「當然不行!那種無憑無據、形同譭謗的話,你最好把它忘了。」
「紫蘇,」他粗起喉嚨,「你真是一點也不記得,完全沒印象了嗎?那一串『甜言蜜語』,可是你上一本新書的男主角油嘴滑舌用來騙女人心的謊話!」
「哇!你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
紫蘇頓足不已,嚷嚷起來,彷彿受了多大的欺騙似的。
桑小鰈滿面笑容的逗她,內心深處實則充滿了無奈、傷感與著急,他的一顆心擰著、揪著,苦於不知該如何向紫蘇坦言表明,他口中的「紫蘇妹妹」,恰似賈寶玉呼喚他的「林妹妹」,並非那麼單純的手足稱呼,實實在在只屬於情人的呼喚啊!
「我不跟你生氣,不過,你要提早回家換下這身行頭,晚上輪到我獻寶啦!」袁紫蘇已在遙想姚瀛驚為天人,對她大獻慇勤的景象了。
桑小鰈自是一百個不樂意。
「你喜歡挑戰男人的定力是嗎?」他臭著一張臉,「我告訴你,十個男人九個好色,另外一個就算是力有未逮,也是眼睛猛吃冰淇淋,喉頭直嚥口水,更有不堪的在心裡頭將你生吞活剝的極盡下流之能事!尤其姚瀛的紀錄不良,你跟他約會已像羊入狼窩,危險萬狀,有必要再坦胸露背現大腿的挑逗他、刺激他,故作嫵媚風流的引誘他犯罪嗎?」
袁紫蘇不由氣得粉臉煞青,柳眉倒豎,聲音更是充滿了憤怒,叫道:
「是誰最喜歡挑戰我的定力?就是你!你滿腦子的骯髒、下流、卑鄙、齷齪、無恥、荒唐!我好好跟個男人約會,人家是堂堂風采煒燁的君子,襟懷爽朗,不欺暗室,可怎麼到你口中卻變成獐頭鼠目之輩,見了女人就流口水,狼子野心不懷好意?!你何必損他,破壞他的名譽,乾脆就說我花癡,一見男人便眉來眼去,巴不得衣裳一脫極盡勾引之能事!」
「紫蘇!」他喝道:「我不許你這樣損你自己!從小到大,我幾時不願你開心啦?實在是……我有反對姚瀛的理由。」
「什麼理由?你說。」
「我不能說,職業秘密。」
「職業秘密?」
紫蘇又機靈又警覺,這時也顧不得生氣,五官之中最美、最靈、最活的一雙大眼睛盯在桑小鰈臉上,活像貓逮住了小老鼠,不容他遁形逃脫。「徵信社在調查姚瀛?」
桑小鰈苦笑一下,沒有回答,他就是無力在紫蘇面前作假。
「為什麼?」
「不要問我,阿蘇,可以說的時候我自然會說。」
她顰眉蹙額,咬唇不語,是她思考疑難問題時的標準姿態。
桑小鰈晃到門口,有點安慰性的建議說:
「或許最後調查的結果只是一場誤會,姚瀛真如你所信任的是位岸然君子,所以,妹妹,開心的赴約會去吧!」
他也準備早點回家變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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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小鰈卸去臉上的濃妝和身上的偽裝,還他原來面目,小時候讓他自信自傲的俊俏臉龐,長大後卻成了他的煩惱與負擔。男人長得帥,有個性美,走到哪兒都吃香!可是反過來,若是貌比芙蓉,麗似夏花,細皮白肉尤賽青春少女,則難免給人「小白臉」的印象,感覺上就不太穩重,不怎麼可靠,不像個有擔當、有氣概的大男人。
「人不可貌相」是一句屁話,生得太俊或長得太醜都一樣免不了有傷腦筋的時候啊!
因為,喜歡小白臉的女孩還真不少呢!
「我所愛的唯有我的妹妹,可歎紫蘇一雙明燦如星的大眼睛只曉得朝外頭尋尋覓覓,不知白馬王子早等在自己家裡,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桑小鰈邊穿衣服邊感慨。「上帝在打瞌睡嗎?幾時才要提醒偷懶貪玩的小愛神射紫蘇一枝『愛之箭』?再不及時行動,我快招架不住那些又主動又大膽的女人,我迫切需要紫蘇的保護啊!求求你,上帝,快快大發慈悲下一道命令給丘比特,一旦紫蘇真心的以她全部的靈魂來愛我,一如我對她的愛,她絕不會坐視其他女人打我的主意,什麼小家碧玉、名門閨秀、北市飛女、慾海情花、唐朝豪放女,通通不是袁紫蘇的對手,她如果不打得她們落花流水,也會使計騙得人家痛哭流涕!是呵,只有紫蘇的愛才能為我杜絕情關的煩惱啊,唉!」他重重歎了一口氣,「為什麼男人長相漂亮就被認為是風流多情、喜愛尋花問柳,與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難分難解呢?我說,全得怪那群筆下不超生的小說家和戲劇家搧風點火、搬弄是非、誤導社會大眾!英俊的男人也有像我一樣,老老實實的只愛一個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