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對她有過和顏悅色的一刻嗎?她想破了頭都想不出來。
「妳是不是存心破壞涓涓和俞駿為的婚事?」汪季泉暴跳如雷,指著她的鼻頭大罵,好似她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不要隨便誣賴人,你又聽到什麼鬼話了?」她的心驀地一跳。
「涓涓說妳昨天扔下她,拉著俞駿為出去好幾個小時,害她又餓又累地等你們老半天。」汪季泉瞪視著她,眼睛血絲都跑出來了。「妳是不是想搶走俞駿為?我警告妳,我要妳北上是來幫涓涓的,不是要妳充當狐狸精搶她的未婚夫,更不是要妳來搞破壞!」
嘉嘉不敢置信地睜大眼,憤慨道:「涓涓搞錯了吧,是我被俞駿為抓出去的,難道她沒有看見我掙扎反抗的樣子嗎?」
「妳還敢撒謊?今天下午俞駿為親自打電話質問我,為什麼縱容妳上門去擾亂他辦公,並且取消了對我公司的增資案,妳還敢說妳沒有窮凶極惡地去搗亂?妳惹惱了俞駿為,妳搞砸了涓涓的婚事,我要妳的命!」
不!
他怎麼會……明明他們白天還相處得很愉快融洽,他甚至還請她喝了一杯香濃可口的咖啡,怎麼會一下子風雲就變色,他一轉身就在她背後放冷箭?。
她鼻頭酸楚了起來,又氣又急地道:「你一定弄錯了,我根本就不是--」
「妳閉嘴!難道我還不清楚妳的底細嗎?妳就這麼迫不及待要搶妳妹妹的未婚夫好報復我,甚至不惜跳上對方的床,自動送上門?可惜人家才看不上妳,根本一看到妳就想吐!」汪季泉憤怒地胡亂指控。
嘉嘉弄不清究竟是他的指責,或是俞駿為的厭惡將她深深地刺傷了,她強忍著眼淚和心痛大叫:「你才給我閉嘴!你根本沒有資格教訓我!你是我的誰呀?我根本跟你沒有關係,我也不需要對你解釋,更不用在這裡忍受你的侮辱……我才不像你,為了拉攏權勢,不惜利用自己的女兒,你這才叫自動送上門去--」
啪地一聲,所有人瞬間都呆住了。
涓涓驚駭得摀住嘴巴,害怕地看著暴躁的父親打人的凶狠模樣,她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爸爸,我好怕……你為什麼要打嘉嘉……你是不是也會打我……好恐怖,好恐怖……」
汪季泉一驚悸,甫從失控打了女兒的情境中醒來,隨即心慌意亂地安慰著小女兒,「別怕、別怕,爸爸怎麼會打妳呢?那是因為嘉嘉很壞,她是個壞孩子,所以爸爸才打她……涓涓這麼乖,爸爸怎麼捨得打你呢?」
嘉嘉面無表情地摀住被重摑得火辣辣劇痛的臉頰,她的腦袋一片嗡嗡然,眼前那一幕諷刺的父女情深畫面漸漸模糊了起來。
她不哭,絕對不哭。
這一切已經夠了。
這就是上流社會,這就是親情的真實嘴臉,這就是她的親生父親。
她僵挺直背脊,堅定地走回雜物間收拾東西。
五分鐘後,她拎著小小的行李箱,抱著一箱尚未完工的塑料花,面無表情地走向大門。
「慢著,妳要去哪裡?」還在安慰小女兒的汪季泉眼角餘光瞥見了她,不禁一震,連忙問道。
「我這個壞孩子會滾出你的生活,從此以後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她抓握著紙箱邊緣的指節用力得泛白了。
他心沒來由地一慌,怒斥道:「妳在胡說八道什麼?妳還不能走!」
「汪先生,從今以後我跟你們汪家再無任何一絲關係……」她眼底終於流露出一抹恨意,「你最好永遠記住這點,我不姓汪,我姓魚!」
嘉嘉話一說完大步就要走出大門,又驚又怒的汪季泉如何吞得下這口身為父親權威被挑戰的悶氣?他憤怒地破口大罵--
「妳會後悔的,只要妳敢走出這個門,我一定讓妳後悔!」
「早在投胎當你小孩的那一刻起,我就後悔了。」嘉嘉毫不退縮地將話擲回他臉上。
這樣受制於人擔驚受怕的日子她已經過夠了,要殺要剮她都不怕,反正事情還能壞到哪裡去?頂多她下海去當酒家女,賺皮肉錢供養到阿公、阿嬤過世後,她再剃度出家去當尼姑。
總之,她永永遠遠再也不要跟他有一絲絲的牽連干係!
她昂著頭,大步揚長而去。
見她決絕的模樣,汪季泉不禁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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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嘉懷裡抱著一箱還沒有完工的塑料花,腳邊是小行李箱,手上的傷口又迸裂滲出鮮血,一邊臉頰紅腫著,整個人狼狽迷惘地坐在公車站牌的椅子上。
城市的燈一盞盞的點亮了,暮色完全消失在地平線的另一邊,黑夜已經來臨。
她迷茫地看著車如流水馬如龍的街道,陌生的霓虹燈轉動著七彩的顏色……
這裡不是她的家,她想回家。
高雄左營外的小村落裡的老舊來好雜貨店才是她的家,蒼老慈祥的阿公、阿嬤才是她的親人,那裡才是她的根。
她可以跳上最近的一班火車回家。
可是明知如此,為什麼她還是心痛如絞,淚水一顆又一顆地滾落個不停?
她終歸是一個沒有爸爸、媽媽的小孩。
「媽媽,當年妳怎麼會愛上他?又為什麼想愛上他?他究竟哪一點值得妳賠上一生的愛與生命?」
她淒然地望著黑藍色的天空,但天空無語。
在她心房另一側深深刺痛著的,還有俞駿為的背叛與侮辱。
他怎麼可以這樣?
他眼中閃過的溫柔,那氣急敗壞的關懷,難道都是虛假的裝飾和偽裝?為了報復她以前的口不擇言與冒犯嗎?
他在背後重重地捅了她一刀,讓她在那個沒良心的父親面前幾乎崩潰。
「王八蛋,王八蛋!」她仰天大喊,痛哭了起來。
就在這時,懷裡的手機驀地響了起來。
嘉嘉強忍著傷痛,隨手用袖子抹了抹眼淚,勉強維持著平靜地接起電話。
「喂?」她鼻音濃重的開口。
「嘉嘉,妳怎麼了?感冒了嗎?怎麼鼻音那麼重啊?」
是俞爺爺。
她心一跳,胸口酸甜苦辣滋味齊來,「俞爺爺,我沒事,只是有一點鼻塞。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聽駿為說妳受傷了,要不要緊哪?」老人家焦急地關切問道:「妳現在還好嗎?要不要我去看妳?還是我派司機去接妳,到我家好好休養幾天,也有人照料妳……對了,我沒想到駿為跟妳那麼熟耶!」
她心頭熱血和怒氣齊齊沸騰,忿忿地道:「我跟他一點都不熟。」
「呃,怎麼了?是不是他惹妳生氣了?」俞爺爺趕緊安撫道:「妳別生氣呀,我那個孫子就是大男人粗線條,脾氣古怪得不得了,妳千萬別跟他一般計較,現在還是妳的身體要緊……」
老人家絮絮叨叨的撫慰和關懷深深地溫暖了嘉嘉的心房,她所有憋忍壓抑住的傷心、委屈與心痛在剎那間潰堤奔騰而出--
「俞爺爺……」她哽咽難言,再也忍不住地低聲啜泣了起來,「我好難過,好難過……」
「我的寶貝丫頭呀,妳快跟俞爺爺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大驚失色,「妳快說,一切有俞爺爺為妳作主。」
「謝謝你,可是我不想再給你添麻煩,你自己的情況已經夠晚景淒涼的了,俞駿為也還在欺負你……」她低低啜泣。
「啊?」
「俞爺爺,我真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釋什麼,不需要對別人陪笑臉,不需要去想明天要怎麼辦……」她語氣虛弱地嗚咽。「我想回高雄,可是又怕阿公、阿嬤看到我的樣子會擔心,我不想讓他們這麼老了還要煩惱。」
「妳可以來我家呀!」他充滿憐惜和希冀地提議。
她一想到那個可惡的俞駿為就氣得心絞痛,「不……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不想遇到……他。」
俞爺爺絞盡腦汁揣度起自己的孫兒到底對人家小姑娘做了什麼,以至於她會氣憤成這樣?
問那個小子,他還一臉古怪地皺眉抿嘴,這其中肯定有緣故。
俞爺爺腦中靈光一閃--啊哈!
「丫頭,妳聽俞爺爺說,有個地方妳可以去住幾天休息休息……」他開始鼓起三寸不爛之舌慫恿。
「嗯?」她疑惑地眨動著淚眼。
黑夜,星星偷偷地露出了晶光閃閃爍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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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湖 藍島
又是一個碧闊晴朗的好天氣,遠處海面上有幾隻海鷗正在飛翔。
藍島的主人之一,外表年輕嬌弱飄逸出塵的藍婇靜靜地佇立在沙灘上,讓徐緩拍打著岸邊的冰涼海水不時輕吻她赤裸雪白的腳踝。
她穿著一身真絲的月牙色長袍,裙襬繡著點點鵝黃色的杏花瓣,衣衫在風中輕曳著,她烏黑及臀的長髮也絲絲輕揚。
站在她身邊的是藍島另外一個主人,身材高大,俊美倜儻如太陽神,藍瑟是藍婇的兄長,他臉上彷彿永遠蕩漾著溫暖迷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