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不精細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好不容易才從一個牢籠逃出來,沒有理由再將自己送進另一個牢籠。
羅星月迭聲催促,可是卻不見輕煙有任何的動作,於是她連忙又問:「姊姊是不是不喜歡這套霞帔,不然我再替你選一件好嗎?」
「我……」該怎麼說呢?
這兩個人這兩天好像都把耳朵給縫起來了似的,不論她怎麼堅決反對,他們就是不肯聽進耳去。
「姊姊,你別不好意思,以後咱們就是姊妹,要是有什麼不滿意或不舒服的地方,盡量告訴我。」
面對她的熱情,輕煙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略微思索一番,然後才謹慎地開口,「羅姑娘,我不是不喜歡這霞帔,我是不想成親。」
「為什麼呢?是因為我的存在嗎?」聽著她的話,羅星月兀自臆測著,臉上表情十分受傷地問,「難道說姊姊不願和我共事一夫?」
「我是壓根不想要有丈夫!」輕煙很是沒好氣的說道。
縱是再冷靜的人,碰上這種荒謬的事,只怕也很難再冷靜得起來吧!
她的丈夫只會有一人,而那個人早就已經下在人世了。
「姊姊為啥會這麼想呢?咱們的夫婿關雲揚,不但在朝為宮,還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有這樣的男人一生為伴,那可是許多女人求都求不來的事耶!」
要不是因為關雲揚這般優秀,再加上她對輕煙其實心中有愧,只怕輕煙以後都要在殘毒的折磨下度過後半生了,否則她也不會同意讓他同時迎娶兩個新娘子,她甚至願意屈居為小。
「他很優秀我知道,可是我不愛他啊!」
她的心早已死寂,她或許對關雲揚很感激,甚至曾經為他擋刀,但這並不是愛,那只不過是為了報恩罷了。
「姊姊真的不愛他嗎?還是只是在說服自己不愛他?」
羅星月的性子或許跋扈了一些,但女人家該有的心思她不是沒有,或許輕煙的嘴中說不愛關雲揚,可是她總隱隱覺得,他們兩人之中似乎有著一種莫名的牽繫和情愫。
「我當然不愛他。」輕煙說得很肯定。
「如果真的不愛他,你在看到他有危險時,不會這麼輕易的拿命相護,如果對他沒有一絲絲異樣的情緒,那麼你更不會心心唸唸都懸繫著他。」
「我沒有。」
「真的沒有嗎?你自從來到寨裡之後:心裡頭想的難道不全都是他?」羅星月的語氣咄咄逼人,幾乎讓她難有招架之力。
「他只是我的恩人。」
「真的只是恩情嗎?到底是恩,還是情,姊姊可要想清楚。」她說著說著,語氣驟緩,全然沒有了剛剛那樣的逼人氣勢,「姊姊,很多事過去了就過去了,你何必如此執著?」
「我不是執著,只是……」除了這份思念,她真的沒有想過其他的任何一種可能,即使是在深宮裡,也不曾為那昂然的九五之尊動過任何的心緒。
所以她應該也不會對關雲揚動心緒吧,應該不會!
星月只不過是想說服她接受關雲揚的照顧罷了,這幾天,她多少也知道自己體內的餘毒末清,而那種毒一般大夫也解不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兩人才對她產生了愧疚吧!
愧疚,都是愧疚……
只有紀大哥是那麼真心的對待她,沒有任何一絲的愧疚。
「如果我是你心愛的那個男人,我想我也會希望你能過得幸福、過得快樂,不是只抱著回憶過日子,或許關雲揚就是他在冥冥之中帶到你身邊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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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的嗎?
真的希望她幸福嗎?
幸福兩個字似乎在東亭大哥走的那一天,就已經離她遠去了。
既然他帶走了她的幸福,又怎還能奢求她幸福呢?
一抹飽含著思念的苦笑在輕煙的唇角微微揚起,「快樂」這兩個字似乎已經離她很遠很遠了。
如果說,關雲揚真的是紀大哥帶到她身邊的,那麼紀大哥為什麼不讓自己再重回她的身邊就好了?
「又在想什麼?」
瞧她遠眺著月色,臉上溢滿思念神情,關雲揚其實很清楚她在想什麼。
她的心只怕還在那個死人的身上吧!
為了他,她心灰意冷:為了他,她一心想要長伴青燈古佛;為了他……什麼都是為了他,她甚至還為了他,直到如今還不肯點頭跟他成親。
想到這裡,關雲揚的心沒來由地掀起一陣又一陣透著酸氣的迷霧。
深邃的鷹眼直勾勾地覷著輕煙,在此刻,他不知道該如何去跟一個死人一爭長短,更不知要怎麼解開她的心結。
「我沒事。你來得正好,我真的很想跟你好好的談談。」
「你應該去休息了,有什麼話咱們可以以後再談。」她的臉色不好,難道她自己都沒發覺嗎?
關雲揚心中泛起不悅,頎長的身影驟然向前移,大手一伸便將她單薄的身軀攬進了懷中。
「你……」他突如其來的親暱舉動,讓輕煙的心倏地向上提起。
她不自在地在他的懷中掙扎著,可是關雲揚卻宛若一座不容撼動的大山一般,完全沒有讓她掙脫的機會。
「你快放開,我們這樣是不適當的。」輕煙氣急敗壞的抗議著,就連平時那清冷如水的語調也摻上了幾許的著急。
「我們之間似乎沒有適不適當的問題,因為我們就要成親了。」一抹魅惑的笑容浮現,他完全不將她的抗議放在心裡。
靈眸圓睜,輕煙簡直不能相信他是這般不講理的人,為什麼他總將她的拒絕當成耳邊風呢?
她的拒絕那麼明顯,明顯到任何稍稍有風度的男人都應該立即停止婚禮的籌備,可是他偏偏還是這般一意孤行。
「我不會和你成親。」她氣急敗壞地重申自己的立場。
「你會的。」關雲揚肯定萬分的相信她一定會與他拜堂。
「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急怒攻心,她的氣才揚起,心窩兒就猛然竄出一股劇痛,那痛,彷彿是要蝕人心骨似的,原本頰畔還殘存的血色在轉瞬間全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駭人的雪白。
幾乎是立即的,關雲揚就發現她的不對勁,扶著她的雙肩,著急地問道:「你怎麼了?!」
「我……」蒼白的唇辦顫抖著,輕煙甚至必須咬緊牙關才能阻止自己呻吟出聲。
「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雙眸佈滿了濃濃的著急與憂心,他一把橫抱起虛軟的她,「你先忍忍,我要人替你找大夫過來。」
透著因為疼痛而泛起的淚霧,輕煙的眸光不經意地掃過他那滿佈心疼與擔憂的雙眸,一時之間,那對深邃的眸竟然在轉瞬間與記憶中那一雙她永遠難以忘懷的溫柔眸光相印合。
紀大哥總是這樣望著她,他總擔心她在慕容家會被人欺凌,會過得不開心。
所以每次只要一見她,他就會用這樣的眼神望著她,然後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從頭到腳將她審視一遍,直到確定她無恙之後,才會滿意的點點頭,然後一把抱住她。
好熟悉的感覺呵!
迷濛之中,輕煙不自覺的用自己的頰畔,摩挲著關雲揚厚實的胸膛,與她乎常的清冷淡然不同,現在的她就像是只愛嬌的貓兒。
「別擔心,我會保護你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多麼真實的關心啊。
迷濛間,輕煙似乎回到了過去那有人嬌寵的日子,她的雙手尋求依偎地主動攬住他的頸項。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孤單一個人。
心底最真實的聲音猛地竄出,輕煙環著關雲揚頸項的手一緊,像是在捍衛什麼寶貝似的,牢牢的圈著,怎麼都不肯放手。
從來距離都很遠的兩顆心,彷彿也跟著這一圈,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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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幽的閻夜,兩道碩長的黑影不分軒輊地在林子裡頭追逐,就著黯淡的月光,關雲揚的利眼專注的鎖著眼前的黑影,不肯放鬆分毫。
終於,活像已經享受夠了這樣的追逐,在前頭跑給他追的人停了下來,整個人往身後的樹幹一躺,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的等待著。
一等關雲揚靠近,他便開口質問,那語氣帶著一絲森冷,在這幽暗的林子中,讓人的背脊冷不防的打了個寒顫。
「你真的打算享盡齊人之福嗎?」
「呵,這麼大老遠趕來,就為了問我這個問題?」對於他的質問,關雲揚並不回答,反而以問制問。
「對,我要知道這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呢?」他好奇的問道。
不是他故意不正面回應,而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十幾年來師兄弟之間的情誼究竟比不比得過男女之間的情愛?
「那麼你該知道我會怎麼做。」深邃的眼眸驟然進出一記足以凍死人的冷光,他的雙拳緊握,手背上的青筋更是表達出他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