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當初我說過,夫人須出身名門,或能對騰龍堡有莫大貢獻。」
她的心思不難猜,尤其她一臉怨懟,又氣惱又悲哀,像是怪他不該捉弄她的無言指責,東方戩會不懂嗎?
「可我喜歡你,不想娶別人。所以,只要你也能為騰龍堡建功,那麼出身什麼的,略過不提自然無妨。我有法子能解決。但,怕你不願意。」
她雙眸一亮,淚水頓時往回吞。若能留在他身邊,要她怎麼做,她都甘願。何況,是能名正言順成為他夫人的機會,她沒理由錯過。
「如能為我傳承香火,生下騰龍堡嗣子,這可是了不得的功績一樁呢。」他輕笑,將不再掙扎的她,扯回自己面前,在她耳邊輕聲低喃著。
「你覺得呢?我喜歡這個兩全其美的好方法。」
她雙眼閃閃發光,彷彿燃起無限希望。他說了什麼好方法?為他生嗣子?那還有什麼問題,只要她能生——
才這樣一想,她忽然想到,所謂的傳承香火……不就是……不就是……
她先是愣了愣,爾後,雙頰飛霞,一片酡紅,終於聽懂他冠冕堂皇好借口的真意,羞得抬不起頭。
才想躲開他盈滿思慕的視線,掙脫他掌握,不知該不該點頭地轉過身,卻讓他早一步自身後伸手攬上她頸項;他低下頭,枕著她柔軟的頸項徐徐摩挲。
「答應我,好嗎?」不是命令,而是請求。他從不拿自己當她什麼恩人,卻是以同等身份,求取她應允許身。
她羞赧地晃了晃身子,依不依都是難題,可卻沒拒絕他扳過她,滿懷憐惜的捧起她臉頰,輕輕將許約誓言烙印她額上。
她遲疑著,不知怎麼面對他,有些擔心,她日後若是恢復了記憶呢?除非,她永遠都想不起——那……就別想起吧。她下了決心。
她雖然不知自己究竟有怎樣的過去,可她知道,這是她生平首次,感到有了溫暖依歸。她想留在這男人身邊。她想有個家,與他一起。
可以嗎?她能奢望獲得這樣的幸福嗎?
她偎在他胸膛裡,輕輕抬起頭,泣不成聲,拉下他頸項,允諾她的真誠。
今後不論結果如何,她只認定,他是她的夫婿。
過去種種,盡付東流,以後,她只是東方翠雀,他的妻子,一生一世。
沐浴月光下,東方戩愛憐地橫身抱著歡愛後、身子尚虛軟無力的東方翠雀,穿過重重迴廊,登上騰龍堡內最深處的高塔藏寶閣。
東方翠雀有些不解東方戩要帶她去何處,她只是漲紅著臉,偎在他懷中,雙手緊緊摟住他頸項,全然相信他。
想起他魁梧身軀與狂野激情,幾乎叫未經人事的她,險些被淹沒在漫天情潮之中;可他的溫柔與疼惜,卻讓她甘心被溺斃,全然奉獻自己。
趁著月夜清朗,他柔情萬分的為她梳整衣裝,神秘笑道,告訴她要坦白一切,絕不隱瞞;她順著他,感動他的用心,卻不是特別好奇。
「這塔中處處是陷阱,除了東方家本家代代繼承者,自小熟記塔內機關佈陣,數百年來,能順利通過此塔盜寶離開者,至今未曾有過。」
將近半年前,若非為了取信杜家,東方戩從塔裡帶出終古鏡到杜家展示,以致讓狂風寨嘍囉有機可乘盜走寶鏡,也才在半途遇上狂風寨那第二高手。
他還記得那個雨夜……
奇怪,這麼多天他不曾想過那冷血殺手,怎麼今兒個突然想起她?是因為……那女子與翠雀一樣,都吹得一手好笛音嗎?
款?他怎會在一瞬間,將風臨玥和東方翠雀聯想在一塊了?
東方翠雀那麼單純,讓人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想法,怎會是那個神出鬼沒的風臨玥?雖然他並未親眼見識那風臨玥有多無情,不過,仍不能不提防。
畢竟那風臨玥是能為了心情起落,而對自己部下毫不猶豫動手的人……
怪了,怎麼今晚他一直想著不相干的外人?他想的,應該只有東方翠雀而已。
搖頭嘲弄自己多疑,東方戩一面俐落踏著正確步伐入閣,小心別踩錯陷阱啟動機關招來攻擊,一面盯著懷中朝他展露絕美笑靨的可人兒,再也不移開眼。
最後,東方戩來到塔頂,將她放下,牽執著她,在搖曳燭火映照下,一同步向長廊末端。東方翠雀雖然疑惑眼前無路,腳步依舊沒行遲疑地跟上他。
而當東方戩按下牆邊不起眼石板,以為到底的長廊盡頭石壁突然移開,出現一間不算小的密室。
密室中,有書卷,有兵器,但,隱隱發著光芒、讓人無法不注視的,是密室中央,鋪著鮮紅綢緞的小茶几上,豎立一面只有掌心大的古樸鏡子。
單調的銅鏡,外圍沒有絲毫花紋;甚至銅鏡本身,若非那股奇特的光芒環繞,鏡面霧濛濛的,倒是與尋常鏡子無異。
東方翠雀有些不解東方戩帶她來此的用意。
「傳說這面寶鏡由天人打造,能知天命,卜吉凶:聽說當年大禹治水,便是以此鏡之力改變河道;若懂得如何使用,甚至能改變龍脈氣象,坐擁天子之位。」
她心頭一驚,雙眸訝然回望;他告訴她的,是多麼驚人的秘密?
東方翠雀雖曾聽侍女提過,騰龍堡中藏有稀世珍寶,不過她從沒特別在意;沒想到他倒先對她說明白了。
「它就是外人爭得頭破血流、也是咱們東方家誓死護衛的——終古鏡。為了這面鏡子,我們騰龍堡與狂風寨纏鬥數年,始終無法了結。」
你能使用它嗎?若能,別說是這東北第一,不,就算是天下第一,你不也能輕鬆獲得——她眸中閃爍著的疑惑,他一目瞭然。
她還沒在他掌中寫完問話,他搶先開口反問:「我要那虛名何用?」
東方戩伸手向前,將鏡子取下交付她手心,輕笑:「我毋需追求那些。」他從沒意思讓自己涉入那爭權奪利的世界。
天生驕子,他不缺名利富貴,不缺權位榮華,他想要的,只有寧靜。
「守護寶物,對我而言,只是沉重的傳承負荷,我要它無用,卻也不能置之不理。就算拼了性命,也不許它落入賊人手裡,淪為不義之徒的工具。」
它……既是如此重要的東西,卻人為何告訴我這些?
奇怪的事發生了——她心跳加速,腦中隱隱作疼,彷彿在警告她,不該再聽下去,否則,將後悔莫及!才寫完,她便陡然放開他溫熱手掌。
自心底竄出一股寒意。這是怎麼了?這兒變得好冷!
她雙手不由自主撫上胸口,想壓抑彷彿即將爆炸的狂亂心驚,連退數步,未曾有過的戰慄感陡然湧上。她低垂下頭,努力不讓他發現她的失常。
她該欣喜他的信任,可是,有道熟悉女聲不斷在腦海阻止她。
別聽!別聽!別聽——
「為何要告訴你這些?」他啞然失笑,有些尷尬。看她宛若受驚的野兔,他倒有些不明白。是他太會隱藏自己,還是她太遲鈍?
「你不懂?呵……因為我比誰都相信你。我不希望對你有任何隱瞞。」
她如此害怕,總不成以為他會殺她滅口嗎?他不是在嚇她,是在與她分享他的所有啊。「騰龍堡內,我只告訴你一人,關於終古鏡的秘密。」
為了守護古鏡,打小,他防人防得比誰都緊,除他死去的爹,及打小代替父親照顧他的潘管事外,他不曾對任何人敞開心扉—直到她出現。
「此鏡是東方家秘寶,騰龍堡傳承之物。鏡在人在,鏡毀家亡。這是東方家家訓;而我,對此鏡立誓,今生,唯有你——」
他將她拉回懷中,摟緊她閉上雙眼,用身軀感受她的存在,笑得真誠。
「今生,唯有你東方翠雀是我的妻子。但願此誓與鏡同,長長久久。」
頭痛欲裂,東方翠雀再也無法漠視腦中炸開的訊息,猛地推開他,抱著頭,身子一軟,眼前一暗,跌落地上。
「翠雀!怎麼了?」東方戩及時攙扶她,但東方翠雀卻陷入全然失神。
半昏半醒中,東方翠雀終於想起阻止她的女聲是誰—那是她自己!
意識逐漸飄忽,她只聽見另一道冷酷男聲,開始縈繞腦海中,聲響越來越大,不斷重複:當你聽完終古鏡的所有秘密時,你就會想起一切。
記得,取得終古鏡,交給我!
眼前飛掠無數景象,由小到大所有經歷。有二十年來,她病重而癱瘓床上的娘親,有嚴苛訓練她一身絕世武藝的父親,以及從來只是怨恨看著她的異母妹妹。
最清楚的一幕,則是停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深夜。
小溪旁,竹林裡,她如同往常一樣,奉父親命令殺了人,正痛苦地以笛聲弔祭她手中無數冤魂時,卻遇見那個與她截然不同,光明坦蕩的偉岸男子。
她奪回對她無用的寶鏡,還給了他……
是了,探究一切,全因半年前初遇的那一天—
狂風寨的風臨玥,從小,便不得不聽從寨主爹爹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