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東邊的】】弋國,有蠢動的跡象,作何打算,請盡速定奪。」讀著令楚紜膽戰心驚的字眼,她的臉色陡然變了。
她一直只是在朱邪子揚的天地中,過著近乎與外界隔絕的生活。
她不知道,她的親衛部隊還在等她。她以為兵馬全由哥哥帶回去了。
而且當初,就是為了對抗東邊的】】弋國、西驪才想和車茲同盟;現在,哥哥被軟禁,若是】】弋蠢動,那西驪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啊?
她的身子,不免打顫起來。她光顧著自己的榮譽,卻忘了更重要的事。
一咬牙,她掀開衣袖,伸手到右手臂上取下金鎖片,綁上大鷹的頸子。
「去奚斯韓的身邊吧!」輕聲吩咐,楚紜眼中,不免流露難以言喻的苦痛。「為了保護西驪,這四分之一的兵力由他運用,相信他會懂我的意思。走吧!」
看她沉痛的目送大鷹消失在空中,一旁的朱邪子揚,氣急的甩頭離去。
「該死!」因為擔心她的病情而自令郢趕回,可是,他卻親耳聽見,她的心裡,仍然想著西驪!原來那個她執意要取回的金鎖片,竟是西驪的兵權印符!
一直以來,楚紜比誰都重視身為右翼提督的這份驕傲,他十分清楚,而為了讓西驪能運用她手中兵權,她甚至願意繳回兵符!她比步樂公主還在乎西驪存亡!
這個認知,讓他好不容易沉澱下來的氣憤又竄了上來。
幾天不見她,他的腦中始終縈繞著她的喜怒,眼前也盤旋著她的曼妙身影,而在同時,他的身子也炙熱的索求著她,渴望獲得解放。
他是這麼想念她,但在她無私的心中,除了國與家再也容不下其他嗎?
在離開她的這段期間,他曾經膽怯的想過,只要楚紜能這麼安分的留在車茲,他可以放棄報復的誓言,把她的一切欺騙,全化作過往雲煙;她若肯開口,就算要他立她為後,他也可以毫不遲疑。
但現在,他知道,他要的不只有這樣。
他承認,他非常不甘心,他惱恨即使成了他的人,楚紜的心裡仍舊不曾有過他存在。
半年以來,他確實得到楚紜的依順,但那卻是迫於無奈;而他,不只要她委屈順從,更要她出自心底的臣服。楚紜在身為西驪右翼提督時,那份活潑、激烈、生氣昂然的另外一面,他也想得到!
他想得到楚紜的一切!他絕不會放棄!該怎麼做,才能讓她只想著他?
但,若她怎麼樣也不肯將心交給他……
「別怪我無情,納蘭楚紜……是你一再的拒絕我的……」
就在微涼的秋風將起之際,車茲王宮來了客人。
「燕河!」楚紜美目圓睜!怎樣也摸不清楚頭緒,妹妹出現所為何事。
「多羅王有意與朱邪王和談,還請朱邪王看在西驪誠意上,再談同盟。」
才多久不見,原本稚氣的燕河,變得沉穩莊重,甚至仍顯青澀的臉龐也輕施脂粉,感覺成熟許多。那改變不會是為了朱邪王吧?楚紜困難的想。
朱邪子揚望了下楚紜略顯詫異的神情,便轉過頭,開始打量起燕河。
「……由這麼美麗的使者前來,我確實感受了西驪的『誠意』啊!」
一直以來,即使夜裡對楚紜溫柔備至,但在人前他卻依然冷漠的對待她。
而那樣的朱邪子揚,現在卻不避諱的主動挽起燕河,比招待普通各國來使更為親暱的態度,將燕河請進後宮別苑。
接著,她身邊原本寸步不離的侍女、突然全撤走,只留下楚紜一人。
她其實大可走人的,反正,沒有人會再阻攔她。
但是,莫名的焦躁不安向她席捲而來,逼的她一時喘不過氣,身體又開始不舒服;她只得告訴自己,逃跑的機會多的是,不必急於一時。
那晚上,當她接獲茶木兒告知,朱邪王要在別苑過夜、不回寢宮時,楚紜在茶木兒前腳才剛踏出之際,突然覺得一陣暈眩,急忙攙扶著牆壁,避免自己倒下。
不知何時坐回床邊的。楚紜才回復理智,驚訝發現,不知不覺中,她的衣襟早已濕透。奇怪,即使下雨,宮殿屋頂也不該漏水呀?抬頭向上望,確實沒滴水。
那麼,哪裡來的水?發現又有水滴,楚紜舉起手背,在唇邊舔了一下奇怪的水……有些鹹、有些苦、有些澀……複雜的情緒一股腦兒的湧上心頭。
一知半解的伸手摸摸有此一紅腫的臉頰,楚紜才發現,那是她自己的淚珠。
母親死後,原以為自己早已哭干的眼淚,原以為不可能會為自己流下的淚,竟然此時、此地,宣洩而出。這次,不是偽裝,也難以偽裝。
她知道,自己並不是為了燕河踏入朱邪子揚的魅力陷阱,替妹妹的將來擔憂,卻是為自己失去他心中地位而感到難過。
本以為自己對他,即使曾有欣賞、著迷,或許現在還帶著一絲絲喜歡、貪戀,但就算離開他,她也必然能堅強的熬過;他之於她,應該只是一個握有生殺大權的敵人罷了。可是,猛然明白,那一切,只是她自欺欺人而已。
因為他仍舊對她無微不至,所以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的。
現在,她還能理直氣壯的說她不在乎嗎?
不知是自什麼時候起,她還是掉進了他的精心報復計劃中。
她愛上了他。
趁朱邪子揚固定處理政務時,楚紜拜託茶木兒,引見住在別苑的燕河。
燕河雙眸略顯浮腫彷彿徹夜未眠,聽到姐姐來了,才急忙隨便按件單衣出來。但是,即使她怎麼遮掩,還是被眼尖的楚紜瞧見,她頸間的紫紅色淤痕。
楚紜的心,為眼前這一幕而揪緊起來。
「西驪的大家都還好吧?」楚紜意外地發現,經過昨晚一夜,她已經能夠不動聲色的寒暄自如了。即使是在朱邪子揚面前,她也不會再被輕易牽動情緒。
「都好……」簡單交代著不著邊際的大伙近況,燕河拿出了一枚金鎖片,遞給楚紜。「多羅王說了,即使雷哥哥犯錯,紜姐姐仍是右翼提督,無須請罪。」
「我不是請罪……」楚紜咬的櫻唇泛白。她不能說,她不打算回西驪。
「現在,只要我能說服朱邪王同盟,齊雷哥哥的事,多羅王不追究。」
抬起頭,看著對這件任務,妹妹一點也不以為杵的模樣,楚紜笑著點頭。
「納蘭家的將來……拜託你了。」沒有多說,沒有細問,楚紜離開了別苑。
燕河打見到朱邪子揚的第一眼起、就愛慕他,楚紜自己十分清楚。如今,朱邪子揚能回應、關愛燕河,對他和燕河,未嘗不好;對西驪和車茲的盟約,更好。
奇怪的感覺又來了……楚紜臉上雖然依舊掛著動人笑容,但是,臉龐上,卻多了兩行清淚。「我該不是得了什麼愛哭病吧?」
嘶啞的自嘲低笑著,楚紜想,朱邪子揚和燕河相愛是好事,她自己怎麼會沒氣度的為此事心痛呢?她該祝福他們不是嗎?畢竟他對楚紜,只剩滿懷怨恨了啊!
況且她昨晚就決定,她再也不要愛他了!不愛,就不必忍受他移情別戀的痛苦。而且,現在她能笑的那麼燦爛,該是表示,她的心情已經成功轉換了!
「肯定是生了怪病。」端著僅存的驕傲,楚紜怎樣都不願承認……
楚紜好不容易在第四天,學會身邊沒有他,也能夠成功入睡;不過,當天晚上,她才睡下沒多久,床邊就發出巨響,驚醒時,只見他一臉怒氣的瞪著她。
「怎、怎麼了?」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這麼生氣的模樣。這幾天他都和燕河在一起,她連他的臉都沒見著,心裡實在不明白、他這麼氣急敗壞是為了什麼?
「該不會是燕河……」她臉色逐漸變白,猛地撐起身子。「燕河絕不是有意的!不論她做了什麼,都不是有意的,你別生氣——」
「我管她做了什麼!」他將她半臥著的身子拉進懷中,一把攫住她發出微弱掙扎的粉嫩唇瓣,強硬橇開她牙關,如以往的每個夜晚,吻得她無力反抗。
「你倒是睡得挺安穩的!納蘭楚紜!」他原以為利用燕河,若讓楚紜有一點點的妒意出現,他也就甘心了,但,楚紜仍不把他當回事!
本來看在燕河與楚紜有幾分神似,他確實打算要了燕河,但是,每到了緊要關頭,他卻忘不了楚紜的一切,每每敗興離去。一連三天,他都功敗垂成。
讓他感受這奇恥大辱的罪魁禍首,是楚紜!終於,他拋下燕河,來見她。
他炙熱的氣息依舊能讓楚紜想起他的柔情,只是,她苦澀的嬌喘問道:「你……怎麼能丟下燕河不管?她……在等著你呀!」
「就算她等到死,我也不要她!」
「可是,你都已經抱了她,怎麼可以、可以不給她個交代?」
燕河是為了同盟前來,心甘情願的委身於他,就算楚紜自己不能得到幸福,至少,她想看著妹妹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