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道……」花朝苦笑,眼光自天平臉上移開,和花捷交換了一眼,隨即有了主意。「伯父傷勢如何?」
「我還撐得住。」花捷回答。
「那就請伯父陪伴寶親王去見勇親王。有您在場,勇親王必然不會懷疑。」
「好。」
這個安排可說是再恰當不過了。
寧國公花捷是在場中人,輩分與爵位唯一可以跟勇親王平起平坐的,有他陪同,天平的膽氣壯了不少,可在鬆口氣之餘,新的難題接著湧上他的心頭。
「我要怎麼跟勇王叔說?」
「你向他代傳皇上口諭,說皇上雖然跌落山崖,受了點傷,心裡仍掛意著為太皇太后祈福的事,希望勇親王代他前去報恩寺祈福。我等則會另覓安全路徑,護送皇上返回宮中,其他事就等待勇親王回宮後再做商議。」戴玥條理分明的交代。
「勇王叔回宮前,我們可以找到皇兄嗎?」天平不確定地問。
戴玥轉開眼眸,不讓眼光洩漏心裡的隱憂,語氣沉重地說:「盡人事,聽天命,先過了這關再說。萬一找不到皇上,只得讓冒牌貨先頂著。」
冒牌貨?
當眾目望來,仙梅突然有種冷到腳底的不好預感。
這個冒牌貨是指……她嗎?!
第五章
送走天平和花捷後,戴玥俊眉微皺地打量向雙手抱胸、咬著下唇坐在竹榻上生悶氣的仙梅。橫看豎看她過於秀氣的眉目,鼓著頰的孩子氣表情,都不及他看著長大的皇帝那般沉穩,即使穿了龍袍,舉手投足間仍欠缺君臨天下的雍容氣度。
匆促看一眼,或許可以矇混過去,但對象是朝中重臣,皇帝的叔父,那張可愛秀麗的容顏有本事騙住對方嗎?儘管這是最壞的打算,他絕不希望派上用場,但眼前他絲毫沒把握能找回皇帝,怕是得趕鴨子上架了。
「你幹嘛一直看著我?」被他若有所思的眼光看得心慌意亂,仙梅微惱的嬌嗔。
戴玥沒有立刻回答,當目光觸及她臉上的紅暈,有剎那走神,但他很快收斂住心神,形狀優美的男性嘴唇抖了抖,遲疑了半晌,才不情願地開口。
「假扮皇上並不容易,到時還請全力配合。」
「你開什麼玩笑!」仙梅表情驚駭地搖著頭,迭聲嚷道:「我又沒答……」
「戴玥,你是說真的嗎?」花朝也同時開口。
「你認為我有心情開玩笑嗎?」他臉色冷峻的回答,故意撇開臉假裝沒看見仙梅一臉的氣急敗壞。
「可是梅兒……」
不知為何,每次聽花朝「梅兒梅兒」的喊時,他總覺有些刺耳。戴玥不耐煩地瞪住對方,「我知道這步棋有點險,但我們根本沒有選擇餘地,只能兵行險著。」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儘管梅兒與皇上容貌神似,要想瞞過滿朝文武,只怕很難。」花朝憂心忡忡的說。
「未必!」他懶懶地撇了一下嘴角,「皇上在眾人面前墜崖,加上逢九難過十的百黎人詛咒,如果說他傷勢沉重,需臥床療養,應該沒人不相信。只要以傷布掩飾,眉毛畫粗一點,頰膚塗白一點,再讓她全身蓋在棉被下,只露出頭臉,勇親王匆匆謁見,不可能瞧出破綻來。」
「只讓勇親王謁見嗎?」花朝訝然問道。
「只要勇親王能被我們說服,再以皇上傷勢沉重為借口,拒絕其他朝臣謁見,誰又會知道躺在御床上的不是真皇帝!」
「能瞞多久?」花朝仍有疑慮。
「至少得瞞到確定皇上安危才行。」
「瞞得住嗎?」
「放心,我已經有了腹案。記不記得皇上出發祭天前,交代我們的兩道聖旨?」
戴玥一提,花朝和關寧不約而同地互看一眼,臉上都有一種像被人突然打了一拳般的難過。
「我們當然記得。」花朝眼圈泛紅,嗓音低啞地道:「皇上表面上對百黎人的詛咒嗤之以鼻,暗地裡卻擔心萬一成真,他什麼都來不及交代就……」說到這裡,他哽咽得難以言語,關寧拍了拍他的肩。
「皇上擔心自己有個萬一,朝政會因此大亂,預先準備了兩道聖旨。」戴玥表情沉重地接著說,「一道是說,萬一老天爺真的要讓百黎人的詛咒亡他,寶親王即刻繼位。另一道則比較樂觀,如果他因傷病而無法親政,便讓寶親王暫時攝政,勇親王和左相共同輔政。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無法順利找回皇上,便先利用第二道聖旨,讓寶親王攝政,將局勢穩定下來。必要的時候,寶親王可以攝政王的身份下令天龍軍入京,才不會讓有心人有可乘之機。」
「就依你之言,但我真的不希望那兩道聖旨有任何一道派上用場……」花朝沉重地說。
「花兄不必想太多。」政局的應變,關寧無心插手,也幫不上什麼忙,一心只想找到皇帝。「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皇上,其他都是小事。」
「話是這麼說……可皇上究竟在哪裡?」花朝苦笑。
「我來找找扶桑有沒有留下其他暗記。」被晾在一旁許久的仙梅聽到這裡,立刻自動自發的道。
她已經領悟到跟戴玥講不通,反正只要找到皇帝,戴玥就不會逼她去當什麼冒牌貨了。有了決定後,她火速地跳下床,往門口衝去。
「你乖乖待在這裡,哪裡都不能去。」戴玥一伸手便把她攔住,往床裡逼去。
灼熱的男子氣息撲天蓋地般的襲來,仙梅呼吸一窒,心跳跟著加快,臉上燒燙了起來。
她登登的急忙後退,嘟起粉嫩的紅唇罵道:「你這人好不講理!不顧我的意願,霸道地決定也就算了,還阻止我幫忙找人,你不想找到皇帝了嗎?」
「我們自己找。」他斜睨她的眼神明白表示不許她多管閒事。「你現在扮演的就是皇帝,這樣鬼鬼祟祟的找東找西,不讓人懷疑才怪。」
「我脫下龍袍便不是了嘛!」她嘀咕道。
「你那張臉太顯目了,萬千被人瞧見,引來懷疑,反而不妥。」
「那我把臉遮起來……」
「遮起來還是有可能被人瞧見。反正,你留下來給我扮皇帝,哪兒都不能去!」
「喂,你好不講理!」那雙酷似皇帝的眼眸冒火地瞪人。
「梅兒,戴玥是為大局著想,為了避免皇上失蹤的消息外洩,你就留在這裡吧。」花朝不想兩人起衝突,連忙勸道。
「沒有我,你們要怎麼找人?」仙梅很懷疑。
「我們只好……」花朝搖頭苦笑,這片梅花林佔地極廣,一時間恐怕很難找到線索。
「算了。」她不想做無謂的意氣之爭,反正最後倒楣的人是她。
沉重地歎了口氣,她從懷中取出一個不及掌心一半的扁盒,朝前遞去。
「雖然我跟扶桑之間的暗記,一時間很難言傳給你們,不過……這裡有我調出來的香膏,我跟扶桑便是利用這個互通消息。它有一種特殊的香味,是從梅蕊和扶桑花提煉出來的,香味可維持十二個時辰,還添加了可在夜裡反光的藥劑。」
「你是說……」戴玥想也不想地搶過來。
「我跟扶桑若想留下暗記給對方,會把香盒裡的油霜塗在掌心,隨時隨地都可以做記號,不會被人發現。」
「這麼神奇?」戴玥聳鼻捕捉盒中香味,以手沾取少許湊近鼻間嗅聞,才傳給同伴,要他們記住這味道。
「我們四人各帶幾名侍衛,分成四個方位搜索,誰先找到線索便以嘯聲傳訊。」交代了花朝、關寧和唐劭傑後,他轉向天韻,「韻兒,你們三人留在這裡陪伴仙梅。寧國公與寶親王一回來,你以簫聲傳訊,到時我們會趕回來會合。」
「是。」
四人離開後,仙梅只好跟天韻主僕大眼瞪小眼。不知為何,她就是對眼前粉雕玉琢、天真可愛的小表妹生不出好感來,甚至還有些嫉妒。哎,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心眼?
搖搖頭,索性弓著膝閉起眼假寐,天韻主僕也不吵她,
不知過了多久,天平和花捷回來,天韻吹簫召喚戴玥等人。
「勇王叔果然沒有懷疑,接了我假傳的聖旨便往報恩寺去了。看得出來他很擔心皇兄的情況,表明代皇上祈福後會盡速返宮,探訪皇上的傷勢。」天平眉飛色舞的道,「對了,你們有找到什麼線索嗎?」
「根據扶桑留下的暗記,他們是朝西南而去。我們發現足跡只有兩人,走在前的足跡略深,足印稽大,走在後頭的足印小小淺淺……」戴玥簡短地交代他們的發現。
「是皇兄和扶桑留下來的嗎?」
「照我們觀察,後頭的足印有可能是女子的,前頭的足印倒像是背著個人。」
「也就是說有人背皇上走?」
「極有可能。」
「往西南而去,走過山徑,便接官道了,到時對方要是上了車馬,就不好追。」花捷判斷道。「另一方面,宮裡也得交代。」
「寧國公說的是。」戴玥贊同道。「我們不妨兵分兩路,一路護送假皇上回宮,在勇親王回宮前,我們得做好應付的準備;另一路則立刻追蹤下去,找到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