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和戴玥交換一眼,後者立即抱起仙梅,把她安置在榻上,前者則步出屋外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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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
花朝的聲音清晰地傳進屋內,即使沒看到他的表情,戴玥也可以想像出他臉上維持著執行公務時的冷靜嚴肅,一絲也不會洩漏出內心因皇帝失蹤而起的憂慮、不安。
「啟稟統領,勇親王率領親兵駕到,得知聖上落崖,執意親自下崖確定聖上安危,柳副統領勸阻無效,急報屬下前來請示。」
言祿庭的回答如落雷般打得眾人措手不及,戴玥極力壓抑住心底的慌亂,思緒急轉如奔馳的車輪。
皇帝祭天之後,執意前往報恩寺為太皇太后的病情祈禱,跟隨他去天壇的王公大臣,都被御令先行返家,只有勇親王在事前便表明,督促禮部收拾妥當,會率領親兵趕上來。
這原本不無妥當,可如今皇帝下落不明,情勢變得極為複雜,是否該據實告知這位統率六萬精兵戍守京畿的勇親王,頓時成了難題。
「嗯。」花朝沉重的歎息一傳來,戴玥便領會到好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當機立斷地快步走出,來到他身後。
他神態從容地先向木階下的言祿庭點頭致意,才語音輕快地轉向花朝道:「皇上已經知道勇親王要下崖面聖的事了。」
「唔?」皇上又不在屋裡,怎會知道?花朝一頭霧水,但表面上仍不動聲色。
「皇上擔心崖壁陡峭,勇親王又上了年紀,萬一失足落下,可就糟糕了,還請言副統領上崖阻止。」戴玥一臉嚴肅地繼續說道。
「要屬下上崖阻止?」言祿庭露出為難的神情,「之前柳副統領已經力勸過勇親王,可勇親王根本不聽,屬下……」
「言副統領代傳的是皇上的口諭,自然不同。」
「可是……」雖然是聖諭,可勇親王畢竟是皇帝的叔父,要是牛起來,他這小小的御林軍副統領也阻止不了呀!
「你放心,皇上只是要你請勇親王在崖上等候寶親王宣達聖旨。」
「屬下遵命。」言祿庭鬆口氣,恭敬地向兩人抱拳告退後,旋身往來時路大步離去。
直到他的身影不見了,接到花朝質疑眼光的戴玥扯出一抹苦笑,「我們進屋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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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坐在竹榻上,跟一群臉色凝重的人大眼瞪小眼,堪稱是她這輩子做過最無聊的事!
奇怪的是,仙梅非但沒有想要擺脫這種無聊狀態,居然跟他們一塊屏氣凝神,彷彿擔心呼吸大聲一點,會招來什麼不好的事似地小心翼翼,耳朵豎起來傾聽屋外的每一句談話,雙眼一瞬也不瞬地鎖住門口,期待著什麼人走進來。
終於,盼到了那一前一後回到屋內的兩人。
凝聚所有人目光焦點的戴玥抬起濃密的睫毛,閃爍著智慧光芒的眼眸堅定地迎視同伴眼中的焦急、質疑、惶惑、無措……呃,或許有一雙是蘊著濃濃的愛慕和滿滿的信任的,仙梅斜睨了一眼天韻,嘴巴酸酸苦苦的。
但不管你是用什麼眼神瞧他,他回視的眼光倒沒有因人而異,這讓她或多或少感到安慰,至於為何有這種感覺,仙梅一時間也弄不明白。
她只知道自己的視線無法自他臉上移開。
他剛毅的輪廓讓人想到岩石,每一道剛稜的線條全是大自然用神奇的力量鑿刻成的。怪不得眉、眼、鼻、唇,無一不是天然毓秀得讓人心跳加速,不管是殺意透浸時的冷肅,世故的禮貌和譏誚,或是此刻像一座飽經寒暑歷練的山巒透出來的練達與精悍,都教人情不自禁的為他自裡煥發至外的神采所著迷。
那是遇到任何事都不退卻、打不倒的勇者所顯露的光華!
一掃之前的煩躁,他深炯的眼眸流露出智珠在握的自信,渾身散發出令人不敢輕覷的力暈——這跟他魁梧結實的體魄無多大干係,而是來自他內在不可屈撓的意志力,及深沉的智慧。
忽然,她……不那麼氣他了……
或者,她根本沒氣過他,而是……
仙梅不敢繼續往下想,莫名的渴望加促了她的呼吸,陣陣灼熱洶湧地漫過臉頰、耳朵。她的嘴巴發乾,雙手不自覺的掩住胸口,彷彿擔心奔馳的心跳會突破胸骨撞了出來。
但這個擔心是沒必要的。
在她快要按捺不住對他滿腔的傾慕,癱軟在床上前,天平已經沉不住氣的開口。
「戴哥,你剛才說我要去向勇王叔宣達聖旨,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說的意思。」他定定的回視對方,線條分明的雙唇扯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激得天平哇哇大叫。
「在場這麼多人,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天朝帝位的繼承人!」戴玥不情願地回答。「由你去向勇親王傳達皇上的旨意,勇親王不會有任何懷疑。」
天平無言地翻起白眼瞪著屋樑,痛恨這個擺脫不了的身份,更氣憤自己反駁不了戴玥的話。
他討厭承擔這種責任,難道就沒法推卸這等重責大任嗎?
「皇兄又不在這裡,哪裡有聖旨讓我宣?你不是要我睜眼說瞎話嗎?」他急中生智,怒視向戴玥。
毫不理會他的質問,戴玥嘴唇微微扭曲的努向仙梅的方向,以堅定得不容人否認的語氣說:「皇上就坐在竹榻上,寶親王沒瞧見嗎?」
「啊?」天平不敢置信的跟著看去,「那是仙梅表妹,又不是……」
「我們說她是,她就是!」戴玥的聲音像覆滿皚皚白雪的高山般寒冷且無法撼動。
「這麼做妥當嗎?」領會到他意思的花朝不確定地問。
「你們有別的法子嗎?」他回視好友眼中的質疑,一一看向在場的其他人,彷彿準備迎戰任何敢反對的人。
「難道不能跟勇王叔說實話?還是你認為他會……」天韻顫巍巍的開口。
「我沒有認為什麼。」戴玥語氣平和的看向公主,「但有些事情,大家心裡都明白。如果我們無法立刻找到皇上,朝廷將因此陷入混亂。勇親王掌握六萬兵馬,戍守京畿,除非我及時調動天龍軍入京,否則朝中無人可以跟他抗衡。」
「話是這麼說,可勇王叔絕對不可能……」天韻辯解道。
「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只有時機點對不對而已!」他打斷她的話,「我也願意跟大家一樣相信勇親王不會有貳心,但各位有沒有想過,皇上遇刺不可能全是由莽國一手主導,朝中必有內奸。我們讓勇親王知道皇上失蹤,等於昭告天下,把皇上的安危暴露在那些意欲對皇上不利的亂臣賊子面前,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我們誰也預料不到。」
「你的意思是……」花朝眼中露出一抹恍然大悟。
「屋裡沒有明顯的打鬥痕跡。仙梅先前也說過,扶桑奉命守護昏迷中的皇上,等她帶救兵回來,照理不可能帶皇上離開,可他們的的確確不在這裡,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讓扶桑必須帶走皇上。」
「會是敵人來襲嗎?」唐劭傑憂急如焚地追問。
戴玥投給妹夫一個要他冷靜下來的眼光,緩緩的回答,「如果是敵人來襲,大可以在這裡下手,沒必要大費周章地帶走兩人,而扶桑也不可能乖乖聽話。」說到這裡,他停頓下來,雙眼炯然的直視向望著他發怔的仙梅,「我假定扶桑也會武功吧?」
「嗯。」他眼中有種力量教她只能傻怔怔地點頭,忘了質問他先前為何不像此刻這般睿智的分析,而是凶悍的向她要皇帝。
「那就是了。」得到答案後,戴玥轉向其他人繼續道:「如果他們是被敵人擄走,扶桑有時間留下暗記,不可能不做任何抵抗就跟人走,這表示,兩人的離開不太可能是外敵來犯,即——他們並未落入敵人手中。我才會認為在找到皇上前,如果能讓敵人以為皇上仍在我們的保護下,他們就不會費心去找人,跟扶桑在一起的皇上也就越安全。」
「難怪你要我跟勇王叔說謊。」天平喃喃道,年輕的臉龐雖然露出認同的神情,卻也添加了一抹為難。「可是我沒跟勇王叔說過謊,他看起來好威嚴……」
「你沒有選擇的餘地!」戴玥語氣雖輕,表情卻很嚴厲。「皇上的安危繫於此!別說只是對他說謊,就算是要……」
他沒往下說,可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氣卻比任何言語更讓人不寒而慄,天平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寶親王從小就在宮外居住,你不要對他太嚴厲。」花朝低聲勸道。
「我知道。」他有些疲倦地閉了閉眼,「可是我們現在沒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