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解答的成菱雙眼忍不住發亮。「噢!原來是這樣。那澀呢?」
「葡萄皮的味道。」高禹發覺成菱很有天分,雖然第一次喝酒,但已經大致掌握葡萄酒的層次了。她的敏感與認真讓他感覺興奮。
他拉了兩把椅子到陽台上,就著希臘美麗清新的夜色與空氣,興致勃勃地聊了起來。
「紅酒會產生單寧酸,來自葡萄皮踩過之後與酒酵母發酵作用出來的產物。單寧酸跟空氣接觸後,會產生很多細膩的變化,味道有多澀或喝到喉嚨哪裡開始覺得澀,都是一門很大的學問。」
聽他這麼一解釋,成菱又忍不住舉杯再啜一口。
「我覺得先苦然後澀——差不多咽到喉嚨這個地方。」成菱指指自己脖子。「這樣感覺對不對?」
「對極了。」高禹抓來酒瓶給成菱看,但酒標上的法文成菱是有看沒懂。
「沒關係,我教你看。」他手指著一行英文字,念出發音。「Bordeaux(波爾多),這瓶酒來自Bordeaux。若是法國葡萄酒,只會來自兩個地方,一個是Bourgogne(勃根地),一個就是Bordeaux,這兩個地方的制酒歷史目前沒其它地方比得上。或許有些人覺得澳洲或義大利產的葡萄酒也很棒,但我還是覺得Bourgogne跟Bordeaux這兩個地方產的品質最棒,就我喝過的紅酒來說。」
Bordeaux……成菱在嘴裡小聲地練習說著。「你喝過很多紅酒?」她看著他。
「不是刻意喝的。外國餐廳,稍微專業一點的,點餐時幾乎都會拿出一張酒單,要你挑選配餐的紅酒,不懂時他們也會建議。但是別人的介紹有時並不適合我,為了不想受罪,我趁每一次點酒,花了一點時間揣摩各個酒產地的口感跟味道,累積久了,自然就會找出最適合我的酒品來,像這種酒——」
高禹指指酒瓶。
「是我半年前到法國拍葡萄酒專輯時買下的,我一次買了半打。Bordeaux產的酒就是這一點好,可以放很長的時間,然後每一次喝,澀跟香味都會出現微妙的變化。」
「好羨慕你。」酒精入體,但不至於到醉的程度,成菱臉上表情與動作更添嫵媚。她背貼在椅背上,神情放鬆地看著高禹細喃。「感覺生活在你的嘴裡,就是一串美妙的連續。和我感覺的生活不太一樣,對我而言,生活就是每天做同樣的事,走同樣的路,遇見同樣的人……」
高禹竟然搖頭否認。
「你只看到最外面那一層。」他說。「外表看來,攝影這份工作十分自由,可以拿著出版社付的機票到處亂跑,喝紅酒,看希臘的星空,不過事實卻與外表相反。就是因為攝影這份工作自由,所以才需要花更多心力去維持,而『維持』,正是一件最不自由的事,你懂我意思嗎?」
「就是你得時常磨練你的攝影技術,讓它保持在顛峰,不能因為自由而隨意放鬆?」
高禹稱許的看著她。「沒錯,甚至已經變成一種職業病了。每看到什麼東西,就會用評估的角度去看它能不能拍,或者拍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成菱想起一件事。「你之前曾經說你想拍我?」
「是啊。」高禹湊近身體,在她臉上吻了一記。「但是你說你死都不要,怎麼,改變意思了?」
成菱做了一個困惑的表情,嬌美的臉蛋浮起淡淡紅暈。「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我想看你是怎麼看我的,從你的鏡頭裡。但是一想到拍照時會被你雙眼盯著看,又忍不住覺得恐懼……」
「為什麼恐懼?平常我不也這樣看著你?」
「不一樣啊。平常你看我是用你『高禹』的眼睛,但從鏡頭,就像你說的,那是一雙『攝影家』的眼睛。」
她真聰明,高禹再一次被成菱的敏銳感動。社會打滾這麼多年,他看過太多肚子裡沒半點墨水卻自覺厲害的人了,高禹喜歡藏而不露的人,會讓他興起一窺究竟的慾念。
「來嘛!拍個一、兩張,就當是紀念,將來看到照片,我們就會想起紅酒、希臘,跟現在相對談心的感覺。」
唔……高禹看得出來,成菱正在心裡考慮著他的意見。事不宜遲,他起身衝進臥房拿出單眼相機。
「我看還是不要好了……」一見相機,成菱馬上膽怯。
高禹知道她害怕。他將相機擺在椅子下面,然後坐回椅子上轉移她的注意力。
可成菱視線老控制不住地朝他椅腳瞟去,彷彿相機在跟她招手似的。
「看著我,我不喜歡你跟我在一起,眼睛卻老看著其它東西。」
「但相機是你帶來的啊!」成菱抗議。
「一樣不行。」高禹霸道地說。成菱嬌嗔地瞪他。
高禹舉起酒杯跟她一觸,兩人又仰頭喝了一口紅酒,成菱杯子裡的酒沒了,高禹又幫她斟了半杯。
不知不覺,成菱已經喝了三杯酒了。
隨著體內酒精流竄,成菱表情越來越放鬆,她側頭睨著高禹,突然格格地笑了起來。
「想到什麼心情那麼好?」
「不知道該怎麼說,反正就是心情愉快——」成菱摸摸自己的額頭。「這不表示我現在腦袋空空噢,其實我腦子裡轉著好多好多話,可是那些話一從腦子傳到嘴巴,一下就都消失無蹤了。」
「我怎麼覺得你在我面前表達得很順暢?」
「是啊,這問題我也想過。為什麼在你面前說話,我的表達就很順暢?」成菱瞇著眼露出好甜的笑容。「後來我想到了,會不會是因為我喜歡你的關係?」
高禹眨了下眼睛,先前成菱還因害羞而說不出口的字眼,在酒精催化下,竟突然順口地吐露了。他睇著她因酒精而顯得徘紅的臉頰,心裡真有股想撲上將她吃進肚子裡的衝動。
不管,先吻再說。
和成菱不同,高禹可是那種即知即行,一點負擔顧忌都沒有的人。念頭才剛閃過,他便傾身朝她臉頰靠去。當兩人嘴唇相觸時,成菱發出一聲歎息。她喜歡他嘗起來的味道,香香的、帶點酸澀的成熟氣味,就像一瓶上好的葡萄酒……
成菱情不自禁探出舌頭品嚐他,這是她第一次這麼主動,高禹喉嚨裡發出一聲嘶吼,像是被挑逗的野獸一般,斂唇擄住她的舌尖,將她含在嘴裡又吮又啜。
「好甜,你比最頂級的Bordeaux紅酒還棒,天吶……」
高禹不只吻她的嘴,飢渴難耐,還移開唇咬她的耳垂、臉頰、下巴。成菱仰著頭,感覺他的唇就像火一樣熱,從耳朵到脖子,熱氣一路輻射進她體內。成菱仰起頭,輕輕發出一聲歎息。
「高禹……」
她雙手捧住靠在胸前的腦勺,陶醉似的撫摸著,手指摸到他紮著馬尾的橡皮圈,一時興起,她伸手解開它。高禹抬起頭瞥她一眼,成菱手指放唇上噓了一聲,夢幻般地將手指滑入他頭皮,捧著高禹腦袋仔細溫柔地摩挲。
「讓我摸摸你的頭髮,第一次見到你,我心裡就一直想一直想,這人把頭發放下來是什麼樣子呢?摸起來舒不舒服呢?」
「你覺得呢?」
「好舒服。」成菱朝他露齒一笑,說話的聲音像絲一樣,又軟又甜。「我喜歡。」
就著手指擱在他發裡的姿態,成菱低頭親吻他的額頭、髮際、後腦;高禹閉眼品味流轉過心頭的暖意與激情。他頭一次知道原來這兩種東西是可以同時存在的。他一邊渴望將她吞進肚子,一邊又渴望將她捧在手心呵疼,像捧著心愛之物一樣。
「我想感覺你。」成菱低語。
「嗯?」高禹眨眨眼睛,一下沒辦法會意過來。
「我想看你。」她眼眸帶點醉意,可是還不到神智不清的程度。觸碰他這心願早在她心裡存放許久了,只是一直被壓抑著。如今酒精鬆動了神智,隱藏在心裡的期盼,如小雞破殼般的冒了出來。
「你說的跟我想的是同一件事嗎?」高禹忍不住問,這也是提醒她的最後機會。他不是聖人,只不過是一個理智快被愛火焚燒殆盡的普通男人罷了。
至少一次……邪惡的想法緊緊抓住她思緒,不留一丁點猶豫的空間。她再也想不到不要的理由,在這麼美的地方,這麼好的氣氛,她又這麼願意——成菱心頭隱隱有個念頭閃過,她知道錯過這一次,下回不知何年何月,她才能再鼓起勇氣。
「是的,我想要你。」
語畢,成菱不顧一切吻上高禹的嘴,這是把鑰匙,一下打開他禁錮已久的慾望。*禹支起身子將成菱抱進臥房,一盞昏黃的小燈在頭頂上亮著,成菱側躺在床上,投予他羞怯又渴望的笑。
太美了。
一股衝動漲滿高禹心房,他轉頭火速衝出客廳直奔陽台,一來一往,不過花了幾秒鐘時間,成菱都還沒意識到他出去幹麼,他人已經回到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