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女婢遲疑的態度著實有趣。
「去吧!」石破軍點頭,催促女婢趕快去大廳。
打從重新返回殷府以來,巧兒的態度改變了不少,做什麼都會事先詢問石破軍的意見。
對於這個改變,石破軍除了覺得比較受尊重之外,並沒多大喜悅。不過唯一慶幸的是,三不五時巧兒還是會口無遮攔,說些以下犯上的話,每當那個時候石破軍總是微笑,等著她自己發現遮嘴,也算是一種樂趣。
「發生什麼事……」
「少爺召集所有的……」
女婢前腳才剛走,遠處傳來的喊叫聲讓原本已經喧騰的殷府顯得格外不平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
「不得了了,小姐!」
女婢前一刻離開,下一刻又轉進屋子裡來,表情慌慌張張。
「什麼事,巧兒?瞧妳慌的。」不知情的人會以為見鬼了。
「少、少爺命令大夥兒到大廳集合。」女婢氣喘吁吁的說。「所有的人都要去,不管是總管、女僕、或是護院,每一個人都要到,現在大夥兒正忙著趕到大廳呢!」說是見鬼也不為過,她來殷府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發生這種情形。
「我也要去嗎?」她一向不過問府裡面的事,去了能做什麼?
「特別是妳。」女婢把殷仲威交代的話重複一次,就怕石破軍不肯去。
他的顧慮是對,石破軍真的不想去,但照這個情形來看,不去恐怕不行。
「我們走吧!」非要地在場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有一探的必要。
石破軍在女婢的陪同下走向大廳,而她還沒進去,就發現裡面圍滿人,不少人還站到院子外頭去,其中大多是護院。
她走進大廳,殷仲威早已恭候多時。不過他很奇怪,沒有跟她打招呼,只是比了一個手勢,叫她一旁坐下,葫蘆裡不知賣些什麼藥。
他賣的藥很快就見分曉,只見他悠哉悠哉的站起身,冷靜對大夥兒說:「大家一定覺得很奇怪,我為什麼要召集所有人到大廳集合,我這就給大夥兒答案。」
話方落,他隨即轉向其中一位女婢。
「珠兒,出來。」他把女婢的名字叫得又亮又響。
珠兒嚇一跳,在大家的注視下戰戰兢兢的出列,不明白主子想幹什麼。
「一個時辰以前,珠兒到我的房問,說她懷了我的孩子,要我給個名分。」殷仲威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把她一個時辰前說的話再說一次。唯一不同的是,這回得攤在大夥兒的面前說。
回應殷仲威話的,有驚呼聲,也有點頭叫好,恭喜她終於熬出頭的。但更多的是疑問,就大夥兒記憶所及,主子已經很久沒跟她同床,這小孩……是怎麼有的?
大夥兒議論紛紛,唯獨珠兒和石破軍白了臉色,驚訝地看著殷仲喊。
「大家安靜下來。」殷仲威要七嘴八舌的下人噤聲。「為了確認珠兒有沒有說謊,我特地請了大夫前來把脈--許大夫,請。」
隨著殷仲威的邀請,一位中年男子從人群站出來,走向珠兒。
「珠兒姑娘,請妳伸出手,讓老夫探測妳的脈象。」許大夫道。
這原是一件極為失禮的事,一個大姑娘家,竟要她當著大庭廣眾下把脈,證實她到底有沒有懷孕,說穿了很侮辱人,但珠兒豁出去了--她當然是確定自己已經懷孕,才敢跑去跟殷仲威要名分,沒想到他要她等一個時辰的結果,竟是弄出這個場面要讓她當眾難堪,這口氣說什麼也吞不下去,定要討回來!
「麻煩你了,許大夫。」珠兒大方地伸長手,讓大夫把脈。
許大夫謹慎地測量她的脈象,頓了大半晌,才慢慢收回手。「殷公子,珠兒姑娘確實已懷有身孕,大概有兩個多月。」
許大夫簡短的一句話,立刻造成現場極為不同的反應。下人們不必說,定是驚呼不已。珠兒更是面露驕傲的表情,得意洋洋地看著石破軍,石破軍的臉色更加蒼白。
殷仲威聞言沈默了一會兒,接著下定決心的說:「好吧!漢忠,你可以把人帶走。」
殷仲威無端點名家中的護院,不但下人們莫名其妙,就連石破軍也忍不住掉頭去看正從人群中出列的護衛,他的臉色跟她一樣白--不,更白。
「你應該心裡有數,我為什麼會指各你。」殷仲威用平靜的口吻,跟他最信任的護院對話。
只見護院慚愧的低下頭,說了聲:「知道。」兩個大男人間的對話形同啞謎,只有身處其中的人看得清。
「珠兒,妳可以跟著漢忠走了。」殷仲威接下來換點名女婢。「我會給你們一筆錢,讓你們到別的地方過日子,妳馬上跟著他離開殷府。」
殷仲威這個驅逐令下得又猛又急,把珠兒嚇傻眼,下人們也不能理解,想不透護院跟這件事有什麼牽連。
「我、我為什麼要跟著漢忠走?這是你的骨肉啊!」珠兒聲嘶力竭的吼道,不過用心的人可以聽出一絲心虛。
「真的是我的骨肉嗎?」殷仲威冷冷睨著女婢。「別以為我不知道妳和漢忠大半夜裡都在花園幹了什麼好事,我只是不想講出來而已。」
珠兒原本是想藉此機會掙得更好的地位,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如此,大家都在看她。
「我和漢忠是清白的!」她像個瘋子般吼叫。「這個孩子是你的,你別想不認帳!」
珠兒滿心以為只要順利懷孕,殷仲威就會認栽。全然不知,除了石破軍外,他從不給任何同床女人懷孕的機會,這當然也包括珠兒。
「漢忠,你自己出來說明。」殷仲威原不想走到這一步,但珠兒無禮的態度惹火了他,他不能讓石破軍誤會。
「少爺,我--」漢忠為難地看著珠兒,一方是他的愛人,另一方是他的恩人,沒有殷仲威就沒有今日的他,他不能恩將仇報。
「少爺說的都是真的,我和珠兒確實有染,已經好幾個月了。」隨著護院的吐實,現場傳出陣陣的喧嘩聲。大夥兒就在奇怪,大半夜老聽見後方花園傳出怪聲,原來是他們兩人。
「妳還有什麼話說?」殷仲威轉而問珠兒。
珠兒的臉色倏然刷白,明白無論她再說什麼,都沒有人會相信她,她已經在大夥兒的面前鬧足了笑話。
殷府有條規定:嚴禁底下的人私通。換句話說,她和漢忠已經犯了家規,必須走人。
但她不甘心……沒有辦法甘心!在石破軍那個賤人還沒來殷府之前,她才是殷仲威的寵婢,殷府上下最得寵的女人。可她一來,就搶走了她的地位,把她打入萬丈深淵,說什麼她都不甘心!
「珠兒,我們走吧……」漢忠趨前欲扶住珠兒,卻被她揮開。
若不是石破軍……若不是這個女人……她也不會……她也不會……
「都是妳!」珠兒用怨恨的眼光看著石破軍,球看越恨。「都是妳這個賤女人,害我落得如此下場……」
接著珠兒忽然拔出漢忠掛在腰際的佩劍,引起現場一片慌亂。
「住手,珠兒!妳要做什麼?!」漢忠想抓住珠兒,卻被她跳開。
「你不要管我!」珠兒把劍指向自己。「被人這樣當眾侮辱,我也不要活了。」她雙手發抖。「但是我不會甘心的!我要讓你們一輩子後悔,讓你們一輩子忘不了這一幕,這是你們欠我的--」
珠兒本想用鮮血詛咒石破軍和殷仲威,怎料同時有好幾雙手朝她撲過來,其中一雙是石破軍的手,她的右手臂正滲出鮮血,應驗了珠兒的報復。
「破軍!」殷仲威萬萬沒想到這一場鬧劇的結果,竟是由珠兒傷了石破軍收場。石破軍為了阻止珠兒自殺,在第一時問飛身搶救,卻因此劃傷手臂,鮮血直流。
見狀珠兒嚇呆了,她的本意是自殺,不是傷害石破軍,她為何要撲過來救她?
「妳還好吧,破軍?」殷仲威的臉色幾乎跟石破軍一樣白,慌亂地翻看她的手臂,卻被她用另一隻手擋下來。
「我很好,只是小傷口,沒什麼大礙。」石破軍的語氣冷靜到不像剛受傷,這更讓殷仲威擔心。
「破軍--」
「請容我先行告退,我想先回房間包紮傷口。」石破軍淡淡要求。
「……好吧!」殷仲威雖擔心石破軍,但她的傷口看起來確實沒有什麼大礙,遂答應她的請求。
石破軍朝大家點點頭後轉身,巧兒趕緊跟過去,主僕兩人在大夥兒的注視下離開大廳,回到自己的院落。
「把她帶走!」待石破軍退下,殷仲威隨即狂暴的命令護院把珠兒帶走。
漢忠趕忙奪下珠兒手上的劍,放回劍鞘,扶住她的手臂就要帶她離開。
「少爺……」珠兒後悔不已的看著殷仲威,她不是故意要傷石破軍的,她只是--
「滾!!」殷仲威下最後通牒,而漢忠知道他們再不走,就永遠也走不了,殷仲威可能會臨時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