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人!」話越說越難聽了,底下的人紛紛出聲阻止。
「說穿了,妳只是一名娼妓。」對方呸道。「真正的孝女,應該在順利救出妳爹之後就設法自殺。可妳不但沒有這麼做,還在這裡坐享榮華富貴,妳壓根兒是個淫婦!婊子--」
「你失態了,洪大人,應該回家休息了。」
對方原本想徹底羞辱石破軍,末料殷仲威會走下椅子來攫住他的手,當眾給他難堪。
「殷--」
「把石姑娘帶下去。」殷仲威掉頭吩咐呆愣的總管。「送她回房間休息,派人好好照顧她,誰膽敢前去打擾她,格殺無論,聽見了嗎?」
「聽、聽見了。」總管趕緊把石破軍帶回她的院落。
「殷仲威!」洪大人氣極。
「你喝醉了,洪大人。」殷仲威的口氣異常冷酷。「我立刻就派人送你回府休息,送客!」
殷仲威這逐客令下得又亮又響,不但大廳裡頭的人聽見,就連大廳外面候著的僕人也聽得一清二楚,大家莫不噤聲。
而默不噤聲的,不只外頭那些僕人,就連一向趾高氣揚的大官們,也個個沒去了聲音,噤若寒蟬的看著他們。
「……你這是與老夫作對!」洪大人氣得額冒青筋。
「不敢。」殷仲威表面否認,但心裡比誰都清楚,他與洪大人的梁子就此結下。
「為了一個不值錢的女人,你竟敢當眾羞辱老夫。」洪大人氣得直發抖。「好……好,這筆帳,老夫記下了!從今以後,凡是你殷仲威的事,老夫一律刁難,看你還能不能囂張!」
洪大人撂完狠話後隨即轉身離去,剩下的朝官們也坐不住,紛紛跟著離席。一場好好的宴會就這麼泡湯,同時還得罪一大票朝廷要員。
「少爺,這可不妙呀!」一旁的二總管憂心說道。「洪大人是朝廷裡面的一品大員,您這不得罪他,怕是要遭殃啊!」
「那又如何?」殷仲威餘氣未消。「區區一個一品官,我用錢多養幾個,就可以把他吃干抹淨,何懼之有?」他才不怕。
「話是不錯,但是……」二總管沒主子自信,這些朝官們分著的時候是一盤散沙,聚在一起則可以把人活埋,石普航就是一例。
「石姑娘呢?」殷仲威不是不知道官場的厲害,但此刻他更擔心石破軍。
「在房間裡。」二總管答。「您交代大總管將她帶回院落,好好看顧,他沒敢怠慢,現正在門外候著。」
「嗯,我現在就過去。」殷仲威擔心洪大人那番話會對她造成影響,更怕她會想不開。
「是。」二總管趕忙派人去通知大總管,撤掉石破軍門外看守的人馬,讓他們兩人能夠獨處。
殷仲威原本預期她會哭泣,或是傷心欲絕。畢竟那人渣說了一些難聽的話,每一句都足以讓他遭凌遲而死。但很令他意外的是,石破軍並沒有哭,表情異常平靜。
「你怎麼來了,客人呢?」顯然她以為他還在宴客,這讓他哭笑不得。
「全走光了。」他關上房門,朝她走近。
「為什麼?」她的表情還是那麼冷漠。「不過是樁小事,沒必要趕客人吧?」
「這不是一件小事,事關妳的名譽。」她不痛不癢的態度多少惹毛了殷仲威,口氣也跟著冰寒起來。
「我還有名譽嗎?」石破軍自嘲。
「妳--」他瞇眼打量石破軍,以為她在嘔氣,卻在她臉上看見平靜。
「我早已沒有名譽了。」托他之福。「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初的石破軍,這一點你應該比任何人都還要明白才是。」
她這是無言的控訴,控訴他所犯下的罪行。是他用盡詭計,逼她走進他的懷抱,他才是最沒有權利抱怨的人。
但即便如此,他仍不希望她自暴自棄,能夠站出來為自己說話。
「被人罵是娼妓妳也無所謂嗎?」他無法理解,她為何能夠淡然處之。
「這是事實。」這兩個字雖然不好聽,但卻是她最真實的寫照,她是他的娼妓,專屬於他一個人。
「我不許妳這麼說自己。」她過分冷靜的態度,真正惹毛了他。
「不說並不代表事情就不存在,而且你不需要為自己額外製造一個敵人。」經歷了這次事件以後,石破軍倏然明白官場有多黑暗,反過來告誡殷仲威。
殷仲威生氣地看著她,不明白她腦筋是怎麼了?或許是壞掉了吧!不然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他不明白她的想法,更糟的是,他也不明白自己的。她是不是受辱、有沒有自暴自棄都不干他的事,他只要像她講的,盡情享用她的身體就行。
然而,天殺的,他發現自己竟然在乎!
「隨便妳怎麼想!」他氣得走向門口,用力開門。「妳愛把自己當成娼妓,那是妳自個兒的事,我管不著!」接著就看見他用力甩門,力道之大,門板還合不攏,可見他有多生氣了。
石破軍皺著眉頭看著來回搖晃的門板,搞不懂他在氣什麼。受辱的人是她,被罵娼妓的人也是她,她都不在意了,他和人生氣個什麼勁兒?真是奇怪哪!
石破軍不懂殷仲威的情緒,從她房裡衝出來的殷仲威也不懂,他幹嘛在意她自暴自棄?完全沒有道理。
殷仲威想不透自己是怎麼了,為何如此煩躁?得罪一、兩個官員他不怕,倒怕她淡漠的語氣,簡直比針扎得人還痛。
「把酒端到我的房間!」殷仲威決定今晚不去找石破軍,看自個兒會不會因此而冷靜下來。
總管接到殷仲威的命令之後,立刻命令下人給殷仲威送酒。珠兒見此機不可失,趕忙自告奮勇,自願送酒進去,總管也就順勢將這個差事交給她。
「叩叩叩。」珠兒手裡端著托盤,緊張地敲著殷仲威的房門。
但聞殷仲威隨口說了聲:「進來。」珠兒隨後推門進去。
殷仲威正斜躺在床上,表情陰鬱,不知在想些什麼,珠兒趁著這個機會把酒端到床前。
「少爺,您吩咐的酒來了。」她先前特意裝扮了一番,才端酒進來。殷仲威隨意看了她一眼,一臉無動於衷。
「把它放著。」他敲敲旁邊的位置,珠兒趁勢走過去坐下,為他倒酒。
「一個人喝酒太無趣了,少爺,讓珠兒服侍您喝酒吧!」珠兒不愧是個懂得把握時機的人,見縫插針的功夫一流,立刻就看出他的心情不好,需要人安慰。
殷仲威不搭理珠兒。過去她是他的寵婢,沒事就召她來暖床,不過他今天心情不佳,沒空理會她的慇勤,只想自個兒一個人喝悶酒。
「少爺,您好久沒跟珠兒聊天了,珠兒好想念您。」珠兒看出他今晚不會去找石破軍,想趁此機會摸上殷仲威的床,搶回她的寵婢地位。
殷仲威還是不理她,事實上他腦子裡面正想著石破軍。想她的冷漠,也想自己的反常,他甚至為她大興土木,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全然不知感激為何物。
這樣的女人他卻……
「少爺,請讓珠兒為您更衣……」珠兒滿心以為殷仲威要留她過夜,一雙纖手攀住殷仲威的前襟,欲幫他脫衣,沒想到卻被殷仲威殘忍攫住,將她甩到一旁。
「是誰允許妳碰我的?滾!」他不要其他女人。
珠兒倉皇逃離殷仲威的房間,對石破軍的怨恨更加深一層,詛天咒地的發誓要報復。
「該死的女人……砰!」房間內,也有人在砸杯子,喃喃咒罵石破軍。
集所有罵名於一身的石破軍,當晚倒是睡得十分安穩,只有夜半時分,不時閃過她眼前的明眸偶爾會困擾她--那是一對憤怒的眼睛。
第七章
連續三天,殷仲威都沒有上石破軍的院落,立刻在殷府內部造成了話題。
有人說,她失寵了,殷仲威已經不再對她有興趣。也有人說,她太驕傲,殷仲威不可能忍受像她這麼驕傲的女人,並打賭她從此會被打入冷宮,比棄婦還不如。
這種種傳言,並非不可能。畢竟他為了她得罪朝廷命官,她卻擺張臭臉給他看,他當然會不爽了。要知道他殷仲威,乃是當今天下首富,要什麼女人都有,她石破軍,不過是個家道中落的官家千金,親爹還遭流放,跩什麼跩?
殷府普遍對石破軍並不同情,這跟她不擅交際的個性固然有關,但真正原因是怕她惹事,進而威脅到他們的生存,這就大大不妙了。
「少爺好幾天沒來了呢!」有這種情結的僕人不在少數,她的貼身女婢就表現得比其他人更積極。
「我聽說少爺最近不是去『飄香院』找花魁玩樂,就是待在自個兒的院落找珠兒作陪,日子過得好不快活。」貼身女婢故意把她聽來的消息說出來刺激石破軍,只見她專心低頭看書,完全不理女婢。
女婢於是更不甘心。
「小姐,妳都無所謂嗎?」她就是看不慣她那張凡事冷漠的嘴臉。「說不定少爺對妳已經完全失去興趣,到時候妳的下場可能會比我們這些女婢還慘哦!至少我們還會做事,妳卻什麼也不會。少爺這個人,從不留沒有用的人在身邊,說不定妳會因此而被趕出殷府,從此流浪街頭,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生活,想想還真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