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她聳肩,認為這不干她的事,反正只是聊天罷了。
「不過我倒是可以建造一座這樣的院落給妳。」殷仲威不把她的話視為聊天,而是認真考慮她的建議。
石破軍略顯驚訝地看著他,從他的臉上看到了認真。他是真的想打造一座這樣的院落給她,就為了她一句話。
「你不必為我這麼做--」
「就算是做了,妳也不會感激我,我知道妳想說什麼。」他笑吟吟地幫她把話說完,石破軍頓時說不出話來,因為她是真的這麼想。
「是我自己想這麼做,妳不要有心理負擔。」他目視遠方,語氣輕淡地說。「每當我凝視我的莊園,總覺得缺了什麼東西,是妳幫我找到這樣東西。一
他缺的是人文、是更高層次的精神。但這些虛幻的東西,在一般人眼裡只是無用的垃圾,反應到現實中就會呈現出俗不可耐的俗麗,這也是殷府最大的問題。
石破軍不相信殷仲威不知道這些問題,只是長久以來他都沒想過要改變,今天卻突然要為她而改變,這帶給她極大的不安。
「你真的不需要為我這麼做。」她希望他們僅僅維持著肉體關係就好,不要再節外生枝。
「妳知道我的個性。」他看也不看便否決掉她的提議。
是的,她知道他的個性:驕傲、自大,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容他人拒絕。
只是,過去他的自大加諸在她身上的,只有恨。現在的自大,卻帶有些許不同的色彩,她一點都不想要,卻不知如何逃避。
「我一會兒和人還有約,無離開了。」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殷仲威忽地說道。
石破軍只能站在原地,隔空看他意欲離去的背影,仍是不知如何回答。
殷仲威向前定了兩步以後,卻突然停下來,轉身看地。「出城的那幾天,我很想妳。」
語畢,他掉頭離去,石破軍仍然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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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府再度大興土木。
這回不是為了打造足以和皇宮媲美的庭園林苑,或是擴建可容敷百個賓客一起打獵的狩獵場,而是建造l座小巧雅致的院落。
殷仲威這突來的決定,讓殷府上下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包括一向自認為最瞭解他的總管。而原本已經恨透了石破軍的女婢們,更是人人爭相詛咒石破軍,這院落明顯是為她蓋的。
完全有別於殷府風格的雅致院落,就在各方暗自爭議中,熱熱鬧鬧的動土了。殷仲威甚至要求工匠必須在兩個月內建造完畢,只要能盡快完成工期,花多少錢他都不在乎,完全是一擲千金的作風。
既然有錢,一切好辦。只見殷府上上下下到處都是工匠,一會兒扛木頭,一會兒搬磚塊,來來回回、進進出出,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在辦喜事,熱鬧得緊呢!
「各位大人,這邊請。」
遠處那廂有工匠忙著趕進度,主院落花廳這廂也沒閒著,亦是十分熱鬧。
「喲,殷總管,貴府又在動土啊!這回又要這出什麼樣的大房子啊?」來訪的官員們,還沒踏進花廳,就瞅見遠處熱鬧,一個勁兒地追問總管。
「沒什麼,小院落罷了,不勞各位大人費心。」總管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相當懂得守口如瓶的道理,能敷衍盡量敷衍。
官員們心照不宣的對看一眼,後發出曖昧的悶笑。這總管的嘴巴緊,可不保證他底下人的嘴巴也一定緊,殷仲威和石破軍的事,他們早有耳聞。
「宴會場地都已經為大人們準備好了,這邊請。」殷府總管極有技巧地引開官員的注意力,免得他們再追問下去。
官員們嘴上就算不追問:心裡也有譜。石破軍搬進殷府早已是個公開的秘密,就算總管想藏,恐怕也藏不住,只是白費力氣。
殷府時常在宴客。
一來是基於需要,二來是因為誇耀,但無論是需要或誇耀,對於擴展殷家的聲譽都是必要的手段,殷仲威也樂此不疲。
今兒個,毫無疑問又是一個狂歡的夜晚。
樂師早已就位,舞伎們也赤腳在紅毯上大跳著異國舞蹈。從西域來的葡萄酒注滿了一個又一個金盃,蘇州的山楂丁,應天的套櫻桃,東陽的南棗,山陰的破塘筍,應有盡有。當然還不乏本地出產的蘋婆果、秋白梨,江南江北一應俱全,要什麼有什麼,奢華到了極點。
「在下敬各位大人一杯。」身為主人的殷仲威,理當向在座的客人們敬酒,各個朝官也不吝嗇的舉起酒杯回禮。
「咱們也敬殷少爺一杯!」朝官們大吃大喝,幾個時辰狂歡下來,就算沒有酩酊大醉,或多或少也都帶點微醺,說起話來含含糊糊。
「聽說石姑娘現正在殷少爺的府上作客呢!」敢情是藉酒壯膽,底下居然有人提起石破軍來。
「是啊,咱們也聽說了。」藉酒壯膽的人不少,朝官們卯起來附和同儕,開始喧鬧。
「殷少爺,你這樣就不對了,怎麼可以自己把她藏起來?」又有官員大膽地說。
「可不是嘛!咱們早有耳聞,石大人的千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宜室宜家哩……」
「殷少爺是不是該請她出來,為咱們彈上一曲?」
「好歹咱們也幫了殷少爺一個大忙,解決掉石普航,您才能得此女啊!」
「要是殷少爺不肯的話,就太不近人情了。」
「是啊,殷少爺您可不要壞了興致啊!」
大夥兒你一句、我一句,硬是要殷仲威請出石破軍。殷仲威表面噙著笑,其實心裡相當憤怒,這些靠索賄才有好日子過的官員,竟敢對他提出這樣的要求,簡直是太歲爺頭上動上--不知死活。
「少爺,以後還得靠這些大人們幫忙,您可不要傷了和氣。」總管看出殷仲威已經大動肝火,悄悄附耳提醒他事情的嚴重性。
殷仲威眼神倏然轉沈。雖說這些朝廷大員靠他孝敬的成分居多,但雙方說穿了,其實是唇齒相依的關係,貿然得罪,實也不妥。
「在下也沒聽過石姑娘撫琴,今天就依各位大人的意,請她撫一曲琴助興吧!」為了顧全大局,殷仲威只得順從朝官們的意思。
總管沒敢猶疑,立即到華湘院,請石破軍前去主院花廳為各位大人們撫琴助興。
石破軍先是驚訝,後淡淡地說了聲:「知道了。」便稽稍整理了一下儀容,尾隨總管前往宴會。
殷府素來以奢華出名,石破軍一點也不意外會瞧見舞伎和樂師。她比較意外的是殷仲威的臉色,他看起來不太高興。
「各位大人,這位就是石姑娘。」眼見殷仲威沒有自動介紹的意思,總管趕緊站出來說話。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莫不被她驚人的美貌懾住,暫時開不了口。他們都聽說過石普航有個貌美的女兒,但見過她的人少之又少,只當是道聽塗說,過耳就罷。沒想到今日一見,才知道傳聞不假。非但不假,還低估了她的美貌。她的姿色,活脫是天仙轉世,恬淡高雅,氣質潭然天成,莫怪乎殷仲威急著把她藏起來--
大夥兒看得目瞪口呆,總覺得受了殷仲威的騙,白白痛失一個好貨色。他們要老早知道石普航的女兒這麼漂亮,說什麼也要弄到手。
面對眾人垂涎的眼神,石破軍壓根兒懶得理,在一片緘默聲中走過大廳,取代琴師的位置,坐下來便開始撫琴。
今兒個她選的曲目是「春日嬉游」,難度很高,沒有一點真功夫,很容易撫到一半停住,或是弄斷琴弦。但這些都沒有發生,只見一首難度極高的曲子,石破軍輕輕鬆鬆就撫完了。
底下立刻抱以熱烈的掌聲。
「好呀!」大夥兒的掌鼓得可凶的哩!
「彈得好啊,石姑娘,彈得好!」這些朝官真本事沒有,拍馬屁的功夫倒一流,個個忙著叫好。
石破軍僅是點頭致意,起身便要離去,還沒走到一半,便遭遇到一雙手從中攔住,硬生生截斷她的去路。
她抬頭看對方。
「原來妳就是石普航的女兒,幸會了。」
擋住她去路的人,她並不認識,但可從他常服前的補子判定,他的官位不低。
「果真是絕色。」
可惜的是對方官位雖高,人品卻十分低賤。
「難怪殷少爺會如此急切地想得到妳,妳讓老夫的心,都跟著飛起來了。」最後這句話再無禮不過,只見對方話方落,底下就有人驚呼。
「洪大人!」怎麼當眾說出這麼露骨的話?
洪姓官員可不理底下的人怎麼勸說,他長袍底下的褲襠此刻可緊著呢!哪還能管到露不露骨的問題。
「抱歉,請借過。」石破軍只把對方當做喝醉酒的醉漢,面無表情的請他讓路。
「裝什麼清高?」對方淫笑。「京城有誰不知道妳爹才進了天牢,妳就急著搬來殷府,表面上是為了救妳爹,其實是忍不住寂寞,想與男人燕好,順便圖個孝女的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