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國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鎮守國都者,必為皇帝所器重、身負復國使命之人。招兵買馬的寶藏和兵書藏匿地點,就繪在一張羊皮書卷上。而負責守護這張羊皮卷的,就是鎮守國都之人。鳳真,你應該明白,我們是不會讓鳳棲國再有捲土重來的一天。」
他說得沒錯,可惜,這終究只是一個傳聞!鳳真不明白,為什麼大家明知道這只是個傳聞,還口耳相傳認定這就是真的。她身上是有密函不錯,也與復國有關聯,但與這個傳說根本無關。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該說的我都已說盡,大家各安天命吧!軒轅,你不用再貓哭耗子假慈悲,有什麼花招使出來好了!」她冷言冷語。
「鳳真,你會為你說的話付出代價。」站在一旁,一直瞪著她的李參將陰冷笑道。「還等什麼,將士攻城勞苦功高,這女人,賞你們了。別看她現在狼狽,乾淨時可是美女一名。而且,她是你們的死敵啊,多少同袍死在她的手下。現在,為他們報仇,你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鳳真不知道狹小的地牢怎麼會突然出現這麼多人!七、八個龍翔兵一湧而上,團團將她圍住。
沒有欲,只有恨,他們恨不得能把這個指揮作戰的敵人撕成碎片!
不要,不要!她驚恐著,卻喊不出聲。那些人越來越接近,面目猙獰,彷彿地獄的使者。鳳真第一次對自己的堅持動搖了,被這些人強暴,生不如死!
「滾開!」當冰涼粗糙的大手摸上她肌膚時,鳳真終於崩潰地尖叫出聲。「你們這些畜生滾開!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你們怎麼能幹出這種事?!難道你們沒有妻子、沒有女兒、沒有母親?你們怎麼,啊……」
後背的囚服被撕裂,傷口重新被扯破,流出細細鮮血。然而疼痛並不重要,布料被撕裂的聲音,才是對她精神的又一次打擊。
「軒轅天藏!」
鳳真拚盡全身力氣掙扎,奈何雙手卻被鐵鏈牢牢固定,動彈不得。
她的話語已帶著濃濃哭腔:「爹爹戰功彪炳卻被皇帝猜忌,流放荒夷。一個『逆臣』的女兒怎麼會得到皇帝信任拿到密函?!一個『逆臣』的女兒,又怎會對這等辜負忠良的帝王拚死賣命?!我沒有,真的沒有……」
周圍除了粗重的呼吸聲,在敵將的步步進逼中依然悄無聲息。
「我敬重你是位英雄,將鳳棲餘部交出手,現在你卻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法。軒轅天藏,你這個偽君子,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衣服終於在一陣陣撕裂聲中被扯得粉碎——冰冷的,溫暖的,濡濕的,卻無庸置疑都是嗯心的手或嘴唇襲上了她的身體……
鳳真絕望得閉上雙眼——
爹、劭均哥哥,我要走了,對不起,沒能完成自己的使命……她用盡最後力氣,預備咬舌自盡……
天地在旋轉,耳邊失去了一切聲音,鳳真只覺得唇齒無法合攏,口腔中充滿濃濃血腥……
「你們都下去。」軒轅天藏沉聲下令,那些人一如來時悄無聲息的退下,彷彿剛才只是一場夢。
「你可以鬆口了。」
鳳真呆滯地動了動下顎,一時間不知身處何處。
軒轅天藏將雙指自她口中抽出,撕下錦服一角簡單包紮。抬起她小巧冰涼的下巴道:「你是第一個讓我流血的女人。」
鳳真的淚,莫名牽引出他內心深處埋藏的憐惜。她不曾哭過,即使在最艱難的時候也沒有。可是,那時她真是絕望了,她可以忍受千百種嚴酷刑罰,卻不能接受身上的任何一絲污點。
「也許你身上沒有密函,也或許你有。剛才就當是一個賭注,你睹贏了,僅此而已。下次我不能保證你還有如此好運氣。」
他從來不是殘酷的人,可為什麼面對倔強的她,就忍不住想撕去那層高傲的面紗?想她臣服、想她依靠、想她放棄無謂的復仇……可是,放棄之後又怎樣?他被突然湧出的想法驚了一下。
「天快亮了。」軒轅天藏轉身走到狹小窗口前,說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話語。
清晨的曙光照在皚皚白雪上,顯得清冷而肅殺。積雪鏟淨,鼓聲陣陣,士兵在嚴寒低溫中操練,熱情都彷彿可以傳遞到這裡。
「鳳帝想必已經通過密道到達安全地點,即使再逼問你也已經來不及。鳳真,不管你信不信,他們不會來救你了。」
他回身又走到她身前,用受傷的手抬起那小巧的下巴。「不管你對鳳棲再怎麼忠誠,被拋棄的事實永遠不會改變。誠如你所說的——步上你父親的後塵。」
鳳真的雙眼空洞盯著上方,眼中看不到任何人,只有不斷下落的淚水表示她還有知覺。
如果可以選擇,她只希望自己出身平凡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嫁一個憨厚老實的丈夫,生一雙可愛活潑的兒女,侍奉爹娘,孝敬公婆。可名字上那一個鳳字,卻注定她將有不平凡的人生。
不與人同流合污,便被排擠猜忌,她選擇和鳳劭均勵精圖治,變法改革。也許鳳棲氣數已盡,改革尚未完成,國家已成別人囊中之物。
淚水滑落臉頰,滴滴落到他的手上。軒轅天藏彷彿被灼燒般抽開手,默默將貂皮大氅脫下,裹住她贏弱的身體,歎息道:「希望你為他們做的犧牲,值得。」
隱隱約約,鳳真知道自己被他抱離地牢,也知道將重新回到溫暖舒適的宮殿裡,甚至可以倒在溫暖的火盆邊。可是,心底彷彿破了一個洞,過去的一切從洞中湧出來,翻江倒海般撞擊著她脆弱的心靈。鳳真無法言語,淚也流乾,她的靈魂宛如浮木在大海中飄蕩,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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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醒醒啊,我是綠雲!小姐……」
綠雲?是誰?可是鳳真無力去想,也不想去想。
「小姐,我是宮中女官,曾經伺候過太子,現在被分配來照顧你。」綠雲環顧四周,確定沒什麼動靜後便俯在她耳邊道。「鳳帝和妃子們已經成功從密道逃離,太子沒有和他們一起,不過聽說是喬裝和一批死士在城淪陷前出去。」
鳳真雙眼閃過一道華彩,但很快熄滅,又恢復了剛才的死寂。
綠雲鼻子一酸,忍住淚意說道:「龍翔的人在皇宮殺了一些反抗的太監宮女,現於城內做安撫工作,只是……沒逃出去的妃嬪,好像都被獎賞了。」
在替鳳真清洗身體時,交錯縱橫的鞭痕讓綠雲心涼了半截,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人如此狠心?!抱著她進來的那個人,表情明明是那麼充滿歉意和憐惜,難道她看錯了?敵人終究是敵人,不要妄想從他們那裡得到一絲同情!
「小姐,這裡有粥,您喝一點吧!」綠雲將湯匙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吹,再遞到床上的人兒面前。
鳳真的眼睜著,可是沒有焦距。白粥順著嘴角流下,流入衣襟錦被中。
「小姐,現在身子虛,一定要吃點東西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把身子養好了,再狠狠報復回去!」
手指動了動,嘴角隱約閃過一絲苦笑。鳳真把頭偏向牆內,拒絕一切勸說。
「鳳將軍!」綠雲看她依舊神色死寂,便唰地一下站起來。「為我們鎮守國都的鳳將軍,是受百姓愛戴、萬軍擁護的。我所知道的鳳將軍會顧全大局,絕不做那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只因敵人一點羞辱便要尋死,豈不順了敵人的心意?他們想要您死,想輕易統治鳳棲,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您應該偏不死,偏不輕易讓他們得逞。髒的從來就不是您,是那些劊子手,他們從肉體到心靈全部骯髒無比!」
鳳真的胸口開始急劇起伏,原以為已流乾的眼淚又重新湧出。
綠雲早巳控制不住的情緒終於爆發,她清脆的聲音中帶著濃濃哭腔。
「當年在皇宮中的鳳真是那樣俊美飄逸,言辭犀利又待人謙和,儒雅中透著一股睥睨天下的英武,風采讓人沉醉。除了劭均太子,還有哪個皇子公主可以比得上鳳將軍?即使身負『罪名』,又何曾畏懼三分?」
綠雲振振有辭,一字一句都深深刻入鳳真心中。
「若要死,在凰城守不住的時候了斷就是,還可落一個忠君報國的名聲。您之所以忍辱負重投降,還不是考慮到眾人安危以及保存國家餘力?太子孤軍奮戰,需要鳳將軍支援啊!若您真的去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人明白您的苦心,叛國罪名就此背負一生!』
忿忿地甩手把臉一抹,綠雲帶淚的臉上滿是堅毅。「綠雲只是區區一個女官,說不出什麼大道理。該怎麼做,將軍請便。若要尋死,三尺白綾哪裡找不到。將軍放心,黃泉路上不會孤單,綠雲陪您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