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芽看著她小小年紀就會擺架子的模樣,只覺得這個看似趾高氣揚的小女孩很可憐,物質豐富,心靈卻很空虛。
她知道自己就快有後母了嗎?霍極鼎和鄧友婷約會的隔天,她從美麗報上看到一篇精采的報導,文中指出鄧友婷是霍極鼎欽點的霍氏王國皇后,年輕的她將為霍氏開枝散葉,卻完全沒有提到霍家有霍美桑這隻小惡魔。
「知道這裡是哪裡嗎?」相偕走入劇院大廳,綠芽低頭瞧著打扮得宛若皇室公主的霍美桑。「這裡是國家劇院。」
霍美桑真的很美,如果她不說話的話,她會是最惹人憐愛的小女孩,若是她的美遺傳自母親,那麼那個叫舒屏的女人一定美麗得不可方物。
「我知道。」霍美桑抬起了下巴,其實她根本不知道,因為她又沒來過。
「看到那些跟妳一樣大的女孩了嗎?」綠芽指指魚貫入場的賓客,裡面不乏盛裝打扮的兒童。「我打賭妳無法像她們一樣,安靜的看完整出音樂劇。」
霍美桑皺皺鼻子。「我可以!」
綠芽在心裡一笑,臉上卻表現出對她的懷疑。「妳真的有辦法嗎?我說的不是一分鐘,也不是十分鐘,是從頭到尾哦。」
「我說可以就可以,妳聽不懂啊!」霍美桑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說完了嗎?我們到底要不要進去?」
「走吧。」綠芽愉快地牽起她的手,奇怪的是,小惡魔居然沒有排斥她的舉動。
入座之後,音樂劇開演了,劇情有點乏味,可是霍美桑卻正襟危坐,她很刻意的瞪大著雙眼,連個小瞌睡都沒有打的把整出音樂劇看完了,當然中間也沒有起來惡作劇。
「看吧,我就說我做得到。」走出劇院,霍美桑小臉上有著勝利的微笑,心情顯得很好。
「我真不敢相信妳居然做到了。」綠芽誇張的故作訝異。她已經抓到對付小惡魔的訣竅了,那便是激將法,而且屢試不爽。
「妳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呢。」霍美桑更是洋洋得意了。
綠芽沒有聯絡在附近待候的司機,趁著月色很美,她和霍美桑信步走著,她們同時看到一間可愛的冰淇淋專賣店,水藍色的招牌在一排商店裡特別顯目。
「我們去買冰淇淋吃。」綠芽興致勃勃的提議,因為她看到了霍美桑眼中的渴望。
冰淇淋是孩童的天堂,就算再大也一樣,冰淇淋對孩子有著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我又沒說我想吃冰淇淋。」霍美桑別過眼去,倔強的拒絕了她的好意。
但綠芽硬是牽起她的手往冰淇淋專賣店而去。「可是我想啊。」
霍美桑鬆口了。「好吧,那我陪妳進去。」
雖然她嘴巴上說不想吃冰淇淋,可是一進到店裡,看到那一桶桶色彩繽紛的冰淇淋時,還是忍不住接過綠芽替她點的兩球草莓冰淇淋。
「那個摩天輪好刺激哦,一直升高一直轉圈圈,我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我下禮拜還要去,我爸特別排假要帶我和弟弟去耶,我爸是個好好先生,只要我們說要去玩,他都會想辦法帶我們去。」
「我媽也是啊,她還敢陪我坐海盜船哩,妳們媽媽敢嗎?」
三名與霍美桑年齡相仿的小女孩嘰嘰喳喳的討論著遊樂園的一切,她們說得口沬橫飛,綠芽看到霍美桑雙眼流露出羨慕之情,這個老是出言不遜的小女孩安靜了,早熟的瞳眸看起來是那麼的叫人於心不忍。
她在心裡打了個問號,難不成霍極鼎從來沒有帶她去過遊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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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之後,知道霍極鼎在書房,綠芽在做好心理準備之後敲了書房的門。
其實他們之間除了那晚的小衝突之外,根本沒事,都是杜奕寧多嘴,說什麼她對他有特別的感覺,才會害她現在看到他都頗不自然,還有意無意的逃避著他。
可是今天她必須面對他,她有正事要對他說。
「進來。」書房裡傳來他低沉的嗓音。
她發現臥房名副其實只是他睡覺的地方,只要在家,他幾乎都埋首在書房裡。
沒有人知道他在裡面做什麼,但是她不認為他在工作,倒是她常想,他或許只是在裡面抽根煙發呆吧,書房是他冥想的私密空間,也像是囚禁他心靈的地方。
她開門進去,照例聞到一股咖啡與香煙交雜的濃濃味道,書桌也照例是凌亂的,他的面孔當然照例有著倦意。
他似乎相當習慣在書房裡只開微弱的燈光,她總自以為是的想,這是他沒有安全感的表徵。
為什麼她會刻意研究他呢?她認為這是慣性使然,她在專欄執筆,雖然談的是禮儀,但她習慣觀察形形色邑的人,包括被傳低調神秘的霍極鼎在內。
她不禁出神注視著紅木書桌後的他,當他抬眼看到是她時,黑眸掠過些微訝異,似乎也沒想到她會主動來找他,畢竟他們前幾天發生過不愉快。
綠芽清了清喉嚨,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泰若自然。
「聽說妳和美桑昨天一起出去。」不等她開口,他就先一步說話,並且如同上一次一樣,捻熄手中未抽完的煙。
她注意到了他細微的小動作,第一次還可以說是巧合,但第二次……她胸口不由得一熱,其實他是個極為體貼的男人。
她笑了笑。「我們去看音樂劇。」
瞬間,他的眼裡跳躍起兩簇奇異的小火焰,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據我所知,美桑對音樂劇並沒有興趣。」
從來沒有老師有勇氣帶美桑去看音樂劇,因為她一直是個令人頭疼的麻煩,她們不會自討苦吃。
但是她……他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激的輕歎,誠如奕寧所言,她是不一樣的。
她可能不曉得,他經常在窺視她教導美桑的過程。
一開始,他確實是因為不放心而在暗地裡監督著,不希望煞費苦心的回到台灣,美桑還是無法受教,也擔心馮綠芽跟德國那些老師一樣,只對他有興趣,對美桑根本只是敷衍了事。
然而時間久了,不知不覺的,他注視的眸光開始轉向了,且多半停駐在她的身上。
她是個特別的女人,可以對毫不尊師重道的美桑視若無睹,逕自講自己的,直到美桑自己發生興趣了,央求她教,她才肯傳授,而美桑如果在上課時打瞌睡,她一定祭出籐條,狠狠的把她打醒。
他甚至看過她在花園裡教美桑喝下午茶的禮儀時,一時興起教美桑跆拳道,一大一小穿著長裙的女人在對打跆拳,那一次,他忍俊不住的笑了。
他知道自己這樣很病態,可是窺視她們已經變成他的樂趣,是他堆滿工作的枯燥生活裡,唯一的樂趣。
「她是沒有興趣,但她表現得很好。」她對著他侃侃而談,就像美桑是她的孩子而不是他的孩子一樣。「如果下次你考慮帶她一起去的話,我保證她不會讓你丟臉,還有,她是全場最美麗的女孩,她們都沒有她那麼漂亮的大眼睛。」
她的評語令他露出微笑,而他難得一見的笑容卻讓她像個呆子似的愣住了。
他在笑?
他居然會笑?
她在幾秒鐘之後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而且還好死不死的想起杜奕寧說過的話,悚然一驚。
不不,她對他沒有特別的感覺,她只是訝異他的笑容罷了。
「咳--」她又清了清喉嚨,還莫名其妙的收起臉上原有的笑容。「不知道你明天晚上有沒有空?我想請你跟我和美桑一起吃晚餐,驗收她的餐桌禮儀。」
自從發現霍美桑的心靈其實很空虛之後,她就不再嚴苛的對待她了。
其實她並沒有教美桑任何餐桌禮儀,但她打睹美桑其實什麼都會,只是一直故意表現得很糟糕,目的當然是為了吸引父親的注意,她明天還是打算用激將法,這是冒險,因為她沒有把握小惡魔是否還會像昨晚一樣配合她。
「在外面吃飯嗎?」他詢問著她,起身的同時,一陣暈眩令他搖晃了一下,他雙手扶著桌沿,感到頭越來越暈。
「你沒事吧!」綠芽緊張的跑到他的旁邊。
他已經痛苦得閉起眼睛,濃眉緊蹙,看起來很不舒服。
「來,先坐下。」她扶著他的肩膀,緩緩將他按回豐皮旋轉椅中,將他的頭固定在椅背上,輕柔的替他按摩眉尾的部位。
她知道自己的動作並不專業,甚至還有點笨拙,可是他的表情卻明顯好過多了,她也就繼續替他按摩。
他的生活步調實在糟糕呵,大量的煙、酒和咖啡,還有少眠,因為他總是晚歸,卻又總是早起。
「可以了,我不暈了。」
綠芽鬆開了手,眸子卻還是有點擔心的瞅著他,看到他睜開眼睛,四目交接,她不知所以的心狂跳起來。
「謝謝妳。」他的頭仍仰靠在椅背上,神態疲倦,但一雙黑眸還是那麼深邃、那麼沉鬱、那麼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