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晚上了,夏蟬在窗外鳴叫著,房裡,綠芽在收拾簡單的必備用品和換洗衣物,馮家的女人通通擠到她房裡來,妳一言、我一語的問個不停。
「是呀,綠芽,妳一個沒有結婚的年輕小姐,住到一個沒有老婆的男人家裡不太好吧?不會有問題嗎?」綠芽的二嫂說道,也說出了大家的擔心。
「妳們放心吧,我們絕不是孤男寡女。」她露齒笑了笑。「霍家是富豪之家,人家家裡還有管家、園丁跟廚子,我眼睛看到的傭人就有兩個,我跟他絕對沒有獨處的機會。」
綠芽的三嫂瞪大了眼睛。「可是難保那個死了老婆的男人不會飢不擇食啊!如果他對妳下手怎麼辦?」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三嫂。「三嫂,妳這是什麼意思?我很差嗎?對我下手叫飢不擇食?」
在這個大家庭裡,她和三嫂最為話不投機半句多,也最搞不懂她英偉的三哥看上毫無素養的三嫂什麼。
「冤枉啊,我是擔心妳的安危啊!綠芽,妳是爸媽的掌上明珠,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看到她雙眉一蹙的反應,馮三嫂連忙改口道:「呸呸呸,我的意思是,萬一妳做出敗壞門風的事,要叫爸媽的老臉往哪裡擱……」
馮大嫂連忙拉拉說多錯多的三嫂。「別說了啦,弟妹,妳沒看到綠芽臉都綠了,成了名符其實的綠豆芽……」
「總之,謝謝妳們大家的關心,我已經是個大人了,我會照顧自己,妳們可以回自己房裡去休息了。」
大嫂怎麼跟三嫂越來越像了?綠芽沒好氣的下了逐客令,明天一早霍家的司機就會來接她,她得養足了精神好對付那個千金女。
「小妹,妳說的霍先生,該不會就是那個不久前才從德國回來台灣定居,霍氏製藥總裁霍極鼎吧?」馮家老三馮紅蕾倚在門邊,雙手盤在胸前,英眉微揚,朱唇帶著微笑問。
綠芽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沒錯,就是他。」
頓時,除了馮紅蕾之外,房裡的女眷們同時倒抽了口氣。
綠芽莫名其妙的看著她那堆嫂嫂姊姊們。「妳們怎麼了?」
「老天!他很有名耶!」馮二嫂頭一個興奮的叫出來。
「喔!不會吧!妳真的要去替霍極鼎工作?」馮大姊也一副暈陶陶的模樣,好像要去替霍極鼎工作的是她一樣。
「大姊,妳那是什麼樣子?」長姊發春的模樣令綠芽失笑。「妳忘了妳是已婚婦人嗎?順便提醒妳,妳還有個不滿四歲的兒子,兩個不滿半歲的雙胞胎女兒,他們不會想看到自己的娘這副模樣。」
馮大姊不服氣的反駁道:「妳大姊我在結婚之前也有青春啊,霍極鼎是我的夢中情人,我夢想過一千次要嫁給他。」
「可是妳嫁給了姊夫,而他的拳頭很硬,不會允許妳紅杏出牆的。」綠芽很現實的打醒了大姊的美夢。「所以別再想了,回房去餵奶吧,況且,就算他再有名望也不過是個男人,也有擺不平的事--例如,他的野蠻女兒。」
「那是私事啦,他在事業上的成功卻是亞洲之光。」綠芽的二姊如數家珍地說:「他二十六歲就接手霍氏製藥總裁的位置,是集團中最年輕的總裁,他的研發團隊研發的抗癌藥品連美國國家研究室也佩服,他個人卻極為神秘、低調,讓人更想一探究竟。」
「小妹,見過他本人之後有什麼感覺,說來聽聽嘛。」馮二嫂亢奮的催她。
「他的脾氣不好。」綠芽想也不想地說,「還有,他的防衛心很重。」
因為這堆女人的起哄,她的腦海又不由自主的浮現了霍極鼎的身影,一個陰鬱的、疲倦的男人。
「當然啦,他是獅子座的男人嘛。」馮大姊笑得眼都瞇了。「那妳應該也覺得他的領導能力也很強吧?這是獅座男人的特性。」
綠芽哭笑不得地說:「我又沒有被他領導過,我怎麼知道?」
不過,能管理那麼大一間知名藥廠,他的領導能力一定是不差的。
她不知道原來他也是獅子座的,小姐她不巧也是獅子座女郎,和同一屬性的人同在一個屋簷下,有的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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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園的客房極為舒適,綠芽甚至認為這間房間比她住過的任何五星級飯店的套房,都還來得還要雅致。
房間在建築物的二樓,靠近樓梯的位置,整個房間就像一朵淡雅的蘭花,推開窗戶看到一大片綠葉楓樹,環境寧靜,工作之餘,她可以在房間裡撰寫美麗報的連載文章。
她滿意這個房間,把少量的衣物掛進象牙白的衣櫃之後,她在梳妝台前稍為整理自己的儀容,走到霍美桑的房門前敲了敲。
「進來。」房裡傳來霍美桑的聲音。
綠芽不疑有他的轉動門把,卻在同時間,一盆水從天而降,她驚聲大叫。
霍美桑文靜的坐在書桌前,她故作詫異的看著一身狼狽的她。「我不知道我的房間會下雨。妳還好嗎?老師。」
綠芽完全說不出話來。
她敢說,她已經在老電影裡看過一千次這種老掉牙的把戲了,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握緊拳頭,轉身就走。
她回到房裡擦乾頭髮,重新換了一套衣服,可是情緒仍然激動。
霍美桑果然是個極待重整的問題少女,難怪霍極鼎會對她採用極權管教了,現在她終於明白了。
當她再度回到霍美桑房門口,地板已經清理過了,房門敞開著,霍美桑仍然坐在書桌前,一副好孩子的模樣,一切像是沒發生過。
她深吸了口氣,走到書桌前的另一張椅子坐下。
「老師,妳已經換好衣服啦,速度真快。」霍美桑對她甜甜的笑,把一本厚厚的禮儀教養推到她面前。「第九十頁有個地方我不懂,麻煩老師替我講解一下。」
「沒問題。」綠芽忍著氣翻到第九十頁,瞬間她看到一隻死蟑螂的屍體被壓得扁扁的,白白的汁液溢在周圍,她嚇得抖動了一下身體。
她那受驚的表情取悅了霍美桑,她無辜的眨了眨眼。「書裡怎麼會有這麼噁心的東西?好可怕喔!」
綠芽定了定神,咬著牙根抽了一張面紙,使勁捻起蟑螂屍體丟到垃圾桶裡去。
同時間,她明白霍美桑想做什麼了。
這個小女孩想整得她主動求去,但她偏偏不,她要馴服她,這才是她的本色。
「噁心的東西處理掉了,我們開始上課吧。」她不假辭色的翻到美儀課本的第一頁,心裡明白霍美桑絕不會乖乖聽她的話。
「好,不過我想先喝點東西。」霍美桑乖巧地一笑,她忽然伸手打翻了擱在桌上的飲料,褐色汁液流到綠芽米白色的及膝裙上,眼看是無法挽救了。
綠芽霍地站起來,握緊拳頭,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間。
「我就不信妳還敢來?」霍美桑得意的哼了一聲,正想窩回床上睡回籠覺,卻看到她的老師馮綠芽沒換裙子,氣沖沖的拿著一根籐條衝回來。
她警覺地站了起來,退後一大步,心臟不安的怦怦亂跳,這個老師好像跟她以前在德國的那些老師都不一樣。
「妳要做什麼?」她充滿敵意的盯著那根籐條,吞了口口水,隨即仰望著那抿唇蹙眉的老師。
「妳怕了嗎?我猜想妳的父親從來不曾打過妳。」綠芽大步走到她面前,抬高了下巴,聲音冷冰冰的。「把手伸出來,妳必須為妳的惡作劇付出代價。」
她認為頑劣如霍美桑,愛的教育已經不能馴服她了,必須先用鐵的紀律來讓她明白,不是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妳不能打我。」霍美桑壯大膽的朝她哼了一聲,傲然的說:「妳是我爹地花錢請來的,妳要是打我,他會開除妳!」
「那妳就試試看!」她才不會被個小女孩威脅哩。
綠芽奮力揪住霍美桑的雙手,揚起籐條,往她白嫩的小腿抽了一下。
她並沒有使勁,只是想挫挫她的驕氣罷了,可是霍美桑卻驚聲尖叫,整個人像瘋了一樣的叫聲淒厲。
「救命啊!救命啊!蘭姨救我!」
她的雙手被綠芽擒住了,可是她拚命的扭動,淚水奔流在她小小的面孔上,連鼻涕也流下來了,看起來可憐兮兮。
「妳在做什麼?」
林謹蘭聞聲奔了進來,她不由分說的推開綠芽,從她手中把霍美桑搶救進自己懷裡。
「她打我!嗚……」霍美桑伏在管家的懷裡抽咽,越哭越大聲。「我只是想喝飲料而已,她就一直打我……」
「馮小姐,妳太過分了。」林謹蘭眼裡的精光射向綠芽。「她只是個孩子,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講嗎?一定要使用暴力。」
綠芽撇了撇唇,實在懶得跟這個是非不分的管家說緣由,她只簡單的說道:「請妳不要插手,這是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