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傭答道:「霍先生到新加坡出差了,五天之後才會回來。」
綠芽歎了口氣,悶悶的喝著熱滾的咖啡。
原來他一聲不響的出國去了。
這麼說來,兩個人暫時不會見面了……鬆了口氣的同時,她的心底卻又湧現一股失落感。
早上她教霍美桑信件禮儀,下午霍美桑的鋼琴老師來了之後,她則出門與好友韋凌珊見面。
盛暑正熱,她們約在一間門檻頗高的會員制古典茶坊見面,在包廂的繡花榻榻米上盤起腿來閒聊。
韋凌珊是小有名氣的兩性作家,同樣也是美麗報的專欄作家,綠芽認為身為愛情專家的好友應該比自己懂得愛情才對。
「這是什麼鬼?」綠芽啜了口剛送上來的拿鐵咖啡,走味的溫度令她挑起眉。
「怎麼了,不合妳胃口啊?」她們兩個點的是一樣的飲品,韋凌珊也連忙喝了一口。「還好啊,味道不錯嘛。」
綠芽撇了撇唇。「可是這能叫熱拿鐵嗎?充其量只能叫溫拿鐵。」
「算了,這裡是茶坊,供應咖啡已經不錯了,妳要挑啊,那乾脆喝茶好了,反正我也很渴。」韋凌珊隨興地說。
但綠芽是一臉的堅持。「我不管他們主賣的是什麼,既然價目表上有咖啡,我們付了錢,就該享受合理的品質。」
「算了啦……」
韋凌珊還想息事寧人,可是綠芽已經招來服務生了。
「抱歉--」她客氣的微笑,語氣禮貌但態度強勢。「這兩杯『熱』拿鐵是溫的,可以幫我們換杯嗎?」
她特意強調那個熱字,韋凌珊笑著搖了搖頭,取出煙來抽。
這就是綠芽,她向來堅持絕不吃虧,也絕不佔人便宜,像她就從來不會介意這種小事,其實也是沒那個膽量去據理力爭啦,再說人生苦短,拿來看電影或睡覺多好,何必損人不利己呢?
「韋大作家,我問妳,如果妳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要怎麼辦?」溫拿鐵撤走了,等待的時間裡,綠芽正經八百的問。
「很簡單啊,換個人愛。」韋凌珊揚起淺淺的慵懶微笑,昨天才通宵完成三篇短文的她,眼窩處有淡淡的黑眼眶。
「妳這是在敷衍我嗎?小姐。」她痛恨一切的敷衍。「我問妳,妳會用這種口氣回答妳的讀者嗎?」
「不會。」韋凌珊嫣然一笑。「我都在書裡回答他們,不會用說的,所以沒有口氣上的問題。」
綠芽氣結的瞪著好友。
天秤座的韋凌珊有她那個星座專出俊男美女的特質,她是個美女,而且還是個超賞心悅目的脫俗美女。
不過說起好友日夜顛倒的生活習性就令生活正常的她不敢恭維,凌珊可以下午四、五點爬來吃第一餐,也可以熬個兩天不睡覺,幸好麗質天生,不然青春可是經不起歲月如此摧殘的。
「好了,不抬槓了,妳好像有感情困擾哦!」韋凌珊笑吟吟的打量綠芽。「怎麼這麼巧,遇霞昨天也找過我,她也有感情困擾。」
綠芽幾乎沒驚跳起來。
如果說恍如女王一般的她今生有什麼怕的,那非秦遇霞比她早嫁出去這件事莫屬!
「妳是說,秦遇霞有男伴了?」她只差沒撲過去揪著韋凌珊的領子問。
「不太確定,還在曖昧不明期。」
「對方是誰?」她眼珠子快突出來了。
「大和集團的長孫--公孫河岸。」
綠芽倒抽了口氣。
該死的!那女人居然這麼會挑對象?公孫河岸是目前社交圈的寵兒,他浪蕩不羈的性格迷倒了許多名媛,而,這樣的男人居然會看上不苟言笑又拘謹呆板的秦遇霞?這太沒有天理了。
「馮綠芽,妳看起來好像快呼吸困難了哦。」韋凌珊調侃著好友。
綠芽與遇霞都是她的好友,可惜她們兩個師出同門的師姊妹,不但沒有惺惺相惜,反而視對方為眼中釘,讓她夾在中間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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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好事總是發生在她身上……」綠芽失神的喃喃自語,直到回到霍園,仍無法接受這個打擊。
她不是沒有追求者,可是她一直眼高於頂,也認為若要嫁,就要嫁得最好,她的擇偶條件高到某個離譜的境界,但她仍然相信這世界上有所帚的完美男人存在,因此一直蹉跎至今,芳齡都二十八了,還是一個男朋友蕃沒交過。
「不行,我一定要想個辦法,絕不能在這件事上輸給她!」
她一臉堅決,信誓旦旦的走進玄關,驀然有個穿白圓裙的人兒從裡面拔腿衝了出來。
「可怕!太可怕了……」女子失神地直念著。
綠芽看清楚了那披頭散髮的女子--居然是鄧友婷?!
「怎麼了?鄧小姐。」出於本能,她拉住倉皇的身影。
「是妳,馮老師……」鄧友婷渾身顫抖,白著一張俏臉對她說:「霍美桑真的只是一個孩子嗎?她居然捉了毒蛇想咬死我,還在我上洗手間的時候把我反鎖在裡面一個小時,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我再也不來了!」
她含著淚水奔出大門,綠芽知道她出入皆有司機轎車接送,所以沒去追她,倒是美桑……
她真的捉蛇要咬鄧友婷?
她匆匆上樓,霍美桑沒關上房門,房裡一片凌亂。
綠芽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得意揚揚的小女孩,沒想到卻看到小小的身影正落寞的坐在床上,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我討厭那個壞女人。」不等她開口,霍美桑就幽幽的說。
綠芽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為什麼討厭?」
「她要嫁給我爹地,她要變成我媽咪了。」霍美桑的眼中生起一股厭憎。「我討厭任何人變成我媽咪,我只愛我媽咪一個人,誰也別想變成她……如果是我媽咪的話,她才不會想把我送去寄宿學校……」
說著說著,她竟然哽咽起來,好強的她抹掉了淚水,美麗的下巴抬得高高的,可是兩顆豆大的淚珠還是滑下了面頰。
綠芽心疼的攬緊她小小的肩膀。「妳說誰要把妳送去寄宿學校?」
「那個壞女人。」霍美桑的睫毛垂了下去。「她說她和我爹地結婚之後就會另外生很多小孩,我要住到寄宿學校去才不會吵到他們,她說,這是我爹地親口答應她的。」
一股夾雜著憤怒與吃醋的情緒湧上綠芽的心頭。
該死極了!霍極鼎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傷女兒的心?
難道他不知道美桑還小,她會沒有安全感,他那篇要把她送去寄宿學校的言論,可能會讓這個孩子寢食難安哪!
而且,難道鄧友婷之於他就這麼重要嗎?他要和鄧友婷生一堆孩子,所以不要美桑在屋子裡礙眼,這太自私了,也太過分了!
想到這裡,她挺起胸膛,慷慨激昂的說:「我向妳保證,除非妳願意,否則沒有任何人可以送走妳!」
她不知道自己憑什麼這麼說,憑什麼向霍美桑保證,但話已經脫口而出了,她就會想盡辦法做到!
「老師……」霍美桑仰頭看著她,晶瑩的雙眸還含著水氣,她不信任似的看著綠芽。「妳說的……是真的嗎?」
「放心吧!」她拍胸脯保證,眼裡透露著一股正氣凜然。「如果真要把妳送走,我會親自去把妳接回來!」
在這一刻,她認為自己是霍美桑的救贖者,也是正義與公理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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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極鼎一身黑西服緩步走出出入境大廳,他看到在室內還戴著超誇張太陽眼鏡的鄧友婷迎了上來。
「歡迎你回來。」她獻上一束香水百合,他卻沒伸手去接,她愕然的眨了眨眼。「怎麼了,你不喜歡這種花?」最好不是對花過敏,不然她就糗大了。
「妳拿著就好。」他沒有拿花的習慣。
「香花配美人,是嗎?」她毫不介意他的不領情,反而笑得很開心。「我們上車吧,司機在門口等著呢。」
他以為會看到鄧友婷的司機,沒想到卻看到自己的車和霍園的司機,他看了笑靨如花的她一眼,顯然她已經把自己當成霍園的女主人了。
他並不想跟她計較這些小細節,只要日後她善待美桑就好,而且她也同意他們只要有美桑一個孩子,不要再生,這樣才能給美桑百分之百的愛,單就這一點,她是無可挑剔的。
「極鼎,有件事情我非跟你說不可。」車裡,她撒嬌的提起這幾天令她耿耿於懷的事。「美桑對我敵意很深,無論我怎麼討好她都沒用,她打定了主意不跟我好好相處,我想等我們結婚之後,還是快點把她送到英國去吧,這樣對我們大家都好。」
然後,她會設法推翻自己的承諾替他生孩子。耳濡目染之下,她知道孩子是保住她地位的唯一辦法,他沒有兒子,如果她能夠替他生一個,他一定會對她另眼看待,而那個可惡的小魔鬼也不能再欺負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