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一看,灰衣男子的身後還「扒」著一個矮胖男人,原來是凌老爺。他一臉關切、渴望的跟在灰衣男身後,差點兒被誤會有斷袖之癖。
「怎麼樣?大師可看出端倪?」等灰衣男子告一段落,他迫不及待地追問。
「不好!大大不好啊!」灰衣男子俗稱道士,因只有一眉,外號一眉道士,他一開口,便嚇得眾人發抖。
「什麼?不好!是哪裡不好?」凌一碩這下可急了。
「虎女加上天狗咬日,大大不好。」一眉道士又搖頭。
凌一碩追問下去,「那要怎麼化解啊?」
「持貧道算來,嗡嗎叭吧呢啤……」一眉道士口裡唸唸有詞,半晌——
「沖喜!把虎女在天狗咬日那天嫁出去就行了。」
沖喜?!沖誰的喜啊?
凌一碩愕然,可聽說這個大師曾經降魔驅鬼,還親手釘過殭屍,應該不會亂說才是。可虎女是誰啊?
「虎女在哪裡?天狗咬日又是哪天?」
語罷,身後傳來一陣「ㄏㄡ」聲,語氣滿是不耐煩。
「老爺,虎女就是小姐啦!」寶萱聽不下去了,挺身出面救主。
「喔!原來是……蓉蓉?!」凌一碩大叫,他是叫道士來驅魔,怎麼變成嫁女兒啊?
而且……他的女婿是誰?根本連個人影都沒瞧過。
「不成不成,我家蓉蓉還沒有對象,而且她年紀還小。」他想也不想地就拒絕。
「那就等死吧!」那一眉道士也絕,丟下這麼一句話擾亂人心之後,便沒他事一般,收工領錢回家。
「大師等一等……」寶萱攔住他的去路,又轉身面對凌一碩,「老爺,大師會這樣說一定有他的道理在,而且小姐已經十七歲,不小了,你再攔著不讓她嫁,恐怕改明兒個她就真失魂啦!」
「是這樣嗎?」寶萱的「危言聳聽」可讓凌大人緊張了。他就是為了女兒中邪才請大師進府,若是沒治好的話……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蓉蓉再這麼繼續乖下去,他可不習慣,何況女兒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看她這副沒有活力的模樣。
他腦子一轉,既然女兒沒有如意郎君,那麼他就設法找一個。
「那好吧,大師,我決定了,請告訴我天狗咬日是哪天,我好設個擂台,準備比武招親。」凌一碩得意洋洋,這下子問題解決,他可以安心了。
「老爺!」
凌府上上下下的僕人皆瞪大了一雙眼,不敢相信老爺真要把小姐給嫁了!
瞧他樂在其中的模樣,看來可不是隨口說說而已。
天剛破曉,大地仍是一片寂靜。
匆忙回到天威山,他迅速地褪去黑衣,將黑衣收在櫃裡,並由櫃中拿出一套儒衫換上,神色平靜卻略帶黯然地回到桌案旁坐下。
又完成一次任務了。
這個事實無法讓他心中的壓力減輕一些,因為他心裡頭掛意的事不是這件,而是——
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林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讓他的心猛然抽緊,彷彿就此失落了什麼……他輕歎了一聲,自己不曾擁有,何來失去呢?說這話未免太過。
可他的神情、說這句話時的憎恨之意,是那麼深刻且真實的存在著,他被他恨著,因為他綠矩的吻了他。
而事到如今,他竟然還是想不透自己為何會失控。
腦中盤旋不去的是他的身影、他緋紅的臉頰,還有……
不、不行,他不可以再想、絕對不行!
看來,他不能再延遲了,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成親,用以斷絕對他不正當的想望,用以證實他是正常的。
然而,心緒混亂的他不曾細想,已墜入情感深淵的他,拿什麼來證明。
「豆腐、豆腐。」他叫著寨裡的兄弟。
不久,豆腐睡眼惺忪的走進門來。「哦——老大你回來啦!」
「嗯。」
「那老大是要洗臉還是用早膳?」
「都不用。我有事要你去辦。」
「啥?!」什麼重要事要交給他嗎?呵呵,被受重用的豆腐當下瞌睡蟲全跑光了。
「我要你盡快找到一個姑娘跟我成親。」延天煜堅定地說道。
「啊?!」豆腐掏掏耳朵,剛才大概是聽錯了吧!
「我要成親,在最短的時間內。」延天煜再說一次,若不快快去辦,只怕他又會反悔。
「啊?!」豆腐捏了自己一把,喔!會痛,那表示……他既沒聽錯也沒做夢,難不成是老大發瘋啦!老大不是曾經說過,他這輩子都不成親的嗎?
怎地……
啊!一定是當山寨頭子壓力大,發瘋了。
糟了糟了,他得快去通知大夥兒這個天大的消息。
他轉身想跑。
「該有的禮數不必省,記住,我要愈快愈好。」延天煜又丟出這麼一句話,豆腐當場愣住,老大真的瘋了!
老爺要舉辦比武招親!
這個消息傳到了彤筠耳裡,她分不出那是什麼滋味。明擺著自個兒是喜歡上了延公子,可延公子看上的是小姐,她一個下人自是不可能和小姐爭的,可心中那股癡望卻是怎麼也隱飾不去。
若是小姐對延公子無意也就罷了,偏偏小姐自那日開始便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連前些天老嚷著要找曾多謝這件事都被擱下了,足見在小姐心中,延公子佔據了她不少心思。
幾番情緒撩撥著心弦,她才發覺,祝福——是一種難以承受的情緒。
儘管對小姐有了妒忌、欣羨的心情,她仍是一如往常的服侍她,將自己喜愛延公子的心情,隱藏得好好地,一點也不曾被發現。
「小姐,用膳了。」
彤筠端著盛滿了熱呼呼食物的食盤走進來,但凌想蓉看也沒看,整個身子懶洋洋地趴在桌上。從幾天前回到府裡開始,她就這個樣了。
「我不想吃。」
她滿腦子都是那個吻,還有自己脫序的模樣……噢!別再想了行不行?她受不了自己似的差點尖叫出聲,但最後還是抑住了這股衝動。
「你已經好多餐沒吃了,這樣下去老爺真要、真要……」彤筠忽然閉口,猶豫著該不該說。
「真要怎麼著?說到爹,他這幾天在做什麼,府裡老是鏗鏗鏘鏘的?」
她的秀眉緊攢,自己已經夠煩了,爹還製造噪音給她,分明是要她亂上加亂、煩上加煩。
「小姐,老爺他……」彤筠一時難答,她還沒想清楚該怎麼做。是該讓老爺直接將小姐嫁出去,不要霸著延公子;還是該告訴小姐,讓小姐去找延公子,兩人做對苦情鴛鴦呢?
前者,是小姐苦;後者,是她苦……她該怎麼做?
「做什麼吞吞吐吐,說呀!」
「小姐這些天魂不守舍的,老爺便請了法師進府來作法,法師說只要將小姐嫁出去便、便沒事了。」彤筠還是說出來了。
「爹要我嫁人?!神經爹爹,他要我嫁誰啊!」驀然,一抹頎長、俊挺的影子飛快地在腦海中掠過。她臉一日,可看清楚那影子是誰了。
「老爺要舉行比武招親,聽、聽說……」
「聽說怎樣?你倒是快說啊!」凌想蓉快急死了。
「聽說就是這幾天了。」
「什麼?!不行,我得快去阻止他。」她不過是幾餐沒吃而已嘛!用得著把她嫁出去嗎?爹未免太大驚小怪了。
「小姐,你不行去……噯,真糟糕。」彤筠急忙跟著追了出去。
「爹、爹啊!」凌想蓉拋棄了淑女的矜持,拉開喉嚨大叫著。
凌一碩端坐在大廳,他才剛看好時辰,女兒就進來了。
「蓉蓉,你來的正好,來,爹給你看好時辰了,辰時開始打擂台正好。」
「打什麼擂台?爹,我不嫁、不嫁。」
把終生幸福放在一個武夫身上,將來她不是被打死就是被踢死,她才不要!
「那怎麼可以。一眉道士說了,要天狗咬日那天將你嫁出去,不但你好,爹的官途也會愈來愈好呢!」凌一碩想到就歡喜。
「爹,你竟然為了做大官而犧牲女兒,你、你好狠的心。」凌想蓉掬了一把虛假的淚,每回這招都有用的,可這次——
「蓉蓉,爹都是為你好啊!瞧你,瘦得跟什麼似的,現在看來是正常,可誰能保證到了晚上你還能這樣跟爹說話、認得爹爹呢!」凌一碩謹記著「神鬼附身論」,不敢大意。
「爹!」凌想蓉直踩著腳,又氣又急。
「好了,別說了,回房去,爹會給你找個文武雙全、卓爾不群的公子。」凌一碩沉浸在美好的想像裡。
凌想蓉見一時無法改變爹的心意,只好退回房裡再想辦法。哪知,她會在房裡聽見那樣令她揪心又難以抉擇的言語——
「彤筠,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彤筠一向鬼點子多,有很多事她都會找她商量。只是最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她忽略了彤筠的轉變。
「老爺要你嫁,你不嫁行嗎?」
「你怎麼這麼說?你明知道我最討厭那些莽夫了,爹還要我嫁給只會打架的粗人。」
「延公子也會打架,小姐就不討厭他嗎?」凌空冒出這樣一句,令凌想蓉頓時難以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