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曾多謝又出來「作案」說,他還不曾碰過像他這樣不愛出名卻又樂於助人的俠士哩!想著想著,他的可惜全寫在臉上。
「你真這麼想見他?」突地,一道帶著笑意的男聲出現在他的身後。
「咦?!」他忙不迭地抬眸。
一張輪廓鮮明的俊臉出現在他眼前,儘管一大把鬍子佔去他臉龐的一半,他還是能夠將他俊逸的五官描繪出來。
他的劍眉又粗又濃,霸道中卻不失儒雅,一對深邃黝黑的眸子像是有著強大的吸引力,誘人深陷其中;挺直的鼻樑、刀雕似的線條……他一時之間看傻眼了。
「嗯?你真的想見他?」那人再問了一次,素來獨來獨往的他不知怎地,就是不想見到這個男孩失望的模樣。
也許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了……他竟然有寵他的慾望!
「是呀!我想見他,你知道他住在哪裡嗎?」一對水汪汪的晶眸寫滿了渴盼。
「嗯。」似無意識的,他居然點了頭。
「哇,你知道!真的嗎?」他驚呼一聲,這是巧合還是怎麼著?竟然給他遇上一個認識「曾多謝」的人!
「不過,他不喜歡別人打擾他。」他說的可是事實。
「我不是別人!我是要拜他為師的,你帶我去見他好嗎?」
他怔了怔,他找曾多謝是為了拜師?
他有說過要收徒弟嗎?
可見他言行有禮、一抹掛在唇畔的燦笑像是得了什麼珍寶似的,再加上心中對他那抹難以言喻的喜愛,他不由得對他有了百依百順的念頭。
「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誰?」
「我!我叫凌、凌……」他還沒有想到耶!
「林零?」他蹙起眉,看來這位小兄弟家裡識字的人不多,心中忽然有了憐惜的情緒,而那是不曾出現的。
「對,就是林零。」這個名字聳又好記,他連忙把這個名字「要」了來。
「現在可以帶我去找他了吧?」他一臉討好地問道。
「你不怕我騙你?」
他未免太容易相信別人了吧?要是他是人口販子,他也會跟他走嗎?莫名的一股怒氣由心頭而生,他氣他的少不更事。
「你會騙我嗎?」
他才不怕呢!有個做官的爹,誰敢拿他怎麼樣?
「不會。」
「那不就成了。」他理所當然地回答。
「我們快走吧!」勾起他的臂膀,林零甜笑道。
眼前似純真、似挑情的笑意,加上一雙細膩光滑的手臂親密的搭著他,而那對教人無法拒絕的水瞳……
他的下腹一緊,狂潮席捲而來。
不可思議!
他竟然對一個男人……起了……反應!
他震愕地瞪看著無辜的他,直覺自己病了。
莫怪乎他會對他產生異樣的情感!那壓根兒不是友情,而是感情……
莫怪乎他會冒險帶他回去,他根本就是喜愛他——一個男人!
天!一連串可怖的怪異現象讓他宛如遭到雷極,電流迅速通竄他的四肢百骸,震得他久久無法動彈。
「喂,你怎麼了?喂!」林零終於發現他的不對勁。
「別、別碰我!」他揮開他,一臉慘白。
他怎麼能對一個小男孩興起這種邪惡的思緒?
看來他的病情不輕!
「對不起。」丟下三個字,他顧不得此刻正陷身人潮裡,施展輕功「落荒而逃」。
「喂,你別跑啊!」林零起身急追,他還等著他帶路呢!
一刻鐘後,郊外。
「什麼嘛!說好了要帶路的,自己卻跑了!」林零跺了跺腳,心中的氣憤難以言喻。
「說不定他根本就不知道,一開始就騙我的……你啊!真是笨,別人說說就相信,真是愈來愈好騙了。」林零嘟嘟囔囔的在林間穿梭,如果不是天色愈來愈昏暗,依他「不達目的誓不休」的性子,他一定會繼續追下去,誰教他這麼崇拜曾多謝呢!
可話又說回來了,依他的身份,就算他找到曾多謝,也無法拜他為師的。
因為他爹是府台大人啊!她和曾多謝只能是敵人,哪能是師徒關係啊!
沒錯!「林零」是府台大人那個愛女扮男裝的獨生女——凌想蓉。
「算了,改明兒個再找他吧!」幾次搜尋不著,她終於放棄了,一臉失落的往回走。
她的身影才剛消失在竹林之外,一棵老樹上霍地躍下一道身影,仔細一見,原來是方纔那名男子。
凌想蓉哪兒都尋過了,就是忘了往上頭看,而他也慶幸「他」不曾找到他,否則,依他的「病情」,恐怕將在這人煙稀少的竹林裡發作……
不行!他不可再有邪念。他搖搖頭不敢多想,卻又無法阻止腦海裡不斷浮現「他」的笑容以及那清靈的嗓音……
凌府
叩、叩叩——叩叩叩——
突如其來的叩門聲讓正打著瞌睡的彤筠差點兒從椅子上滾下來。
叩叩叩——叩叩——叩——
一短兩中長三長聲,再來是三個長聲兩個中長聲一短聲,嗯,沒錯,是小姐設計的暗號。
小姐回來了!
彤筠左看右探確定沒人之後,便迅速將後門的拴子拉開,讓來人進來。
「怎麼這麼慢才開?害我以為你被爹抓去盤問了。」凌想蓉一見彤筠安在,鬆了口氣。
「我確定是小姐才敢開嘛!而且老爺就在書房,小心點準沒錯。」彤筠一臉謹慎。
「我爹在書房!今天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凌明容才嘟囔完,身後便響起一陣飽含怒氣與威嚴的聲音。
「不快點我怎麼知道你又跑出去了?」
「啊……爹……」
「老爺!」
「你又給我跑出去玩!」凌一碩臉色陰沉沉的。
「デ,那個……這個……」凌想蓉閃爍其詞、眼神飄忽,纖手扭著帕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往彤筠那兒飄去。
「你不要看彤筠,她一個下午都在這裡給你守門,你還想找什麼借口給她?」
「老爺,不是這樣的。我沒給小姐等門,是、是……喔!是小姐說要練練字,我想起有間書坊的老師不錯,小姐就是去跟那個老師見面的,我怕小姐不知道路,所以在這兒等著。」
「對對對,爹,彤筠說的一點都沒錯。」凌想蓉堆起又大又虛假的笑容朝著爹親大人漾去。
彤筠自小是貧窮人家子弟,前些年才進府來,可她的聰明慧黠很快地就得到府裡所有人的喜愛。儘管年紀小,鬼點子可是一堆,所以凌想蓉才會留她在府裡替她把風,若是她出府的事不小心被發現,還可以替她擋擋爹的怒氣,說有多好用就有多好用。
「你說的都是真的?」凌一碩問的是彤筠,凌想蓉在旁邊急得拚命扭絞著巾帕。
「是的,老爺。」
「你怎麼知道哪裡有書坊,哪兒的老師不錯?」凌一碩瞇著眼間。
「老爺,彤筠出身貧寒,自小就在街坊上討生活當然知道。」她說得義正辭嚴,讓凌一碩壓根兒無法反駁。
「那你去了一個下午,學到了什麼?」凌一碩轉向了凌想蓉。
「嗯……這個那個,一點一撇一橫長……一勾一頓一畫一……」凌想蓉支支吾吾地說著,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彤筠昏倒啦!
「哎呀!糟了,爹,您看彤筠昏倒了。」凌想蓉臉色頓時慘白,迅速地轉移話題。
「怎麼可能?好端端的怎麼會昏倒?別又裝昏了,彤筠,起來!」凌一碩拿出做大人的威凜氣勢命令道。
可彤筠動也不動。
「彤筠……爹……她是真的昏倒啦!不是裝的。來人啊!快請大夫!」
凌想蓉一介弱女子抱人根本抱不動,而凌一碩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再說他對彤筠昏倒一事尚有疑慮,更不可能出手救人了。
「彤筠,你可別死啊!要是你死了,爹就會被當成殺人兇手,我也會變成幫兇的……嗚……」
凌想蓉煞有介事的大哭,凌一碩見狀,也不敢大意,連忙去傳下人請大夫過來,要是真給弄出人命那可不好。換言之,他相信了彤筠是真的昏倒,也忘了之前大嚷著要嚴懲女兒私自出府這件事兒。
「嗚……彤筠起來了,別裝了,爹走了。」假哭一陣之後,凌想蓉換上一副笑顏。
「吁!老爺真是愈來愈難騙了。」只見彤筠一個利落起身,整個人好好的,哪有什麼異狀?
「不過爹還是給你騙到了。哈!幸好有你在,不然爹沒這麼容易讓我過關。」
凌想蓉偷溜出府遊玩也不是一兩回了,以前彤筠還沒來的時候,每回出府回來,總免不了會受到責罰;好在彤筠來了,非但會替她等門,還給她想辦法蒙過爹爹,真是有此良婢,天助神助她也。
「小姐,你也太誇張了,一個堂堂府台千金,居然連永字八法都背不起來,真不知道那些人怎麼會說小姐蕙質蘭心、才德兼備的。」
她之所以會知道永字八法,是因為她跟賣春聯的大叔學寫春聯時,大叔教她的。她是家裡惟一會寫字的,娘本來希望她能賣給有錢人家當小姐的伴讀,哪裡知道凌府千金玩的時間都不夠了,哪來時間學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