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不怕我?你不覺得我很難看、很噁心嗎?」就連蘆兒也不敢接近變身之後的他,為什麼秦軒就是那樣的不同?
葉玄真抬起頭,紅色的眼睛對著他漆黑深沉的眼眸。「你的眼中為什麼沒有恐懼,一點也沒有。你的眼睛告訴我,你沒有騙我。」
他摸著秦軒的眼睛,他的臉,「我以為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人了,再也不會有人跟我說這樣的話了。雖然,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可我也知道,也許最後的結局只會是一個人永遠寂寞下去。可是,秦軒,你為什麼會出現呢?這樣的我,還像過去一樣低賤,一樣難堪。你為什麼還會願意和我一起呢?」
秦軒輕輕地撫平了他的頭髮。
「玄真,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明白你的過去,雖然我自己也是前途未知,但是我想說,未來的路,請和我一起走吧。」
紅色的眼淚流了下來。寂寞時,沒有哭:痛苦時,也忍住了:只是現在他再也無法壓抑。
「秦軒,如果你真的那麼期望,就讓我們在一起吧。」
秦軒緊緊地抱住了那具滿佈傷痕的身體,頭抵著他的頭髮。「玄真。」
玄真,有那麼一天,你總會遇見一個讓你心動感動的人,他不會計較你的過去,不會在意你的不足。當你痛苦時,他會守著你;當你寂寞時,他會陪著你:當你無助時,他也絕不會離開你。這個人,就是心裡最重要的那個人。玄真,你明白嗎?三界之中最美麗的情感就是彼此的珍惜了。
他把頭放在秦軒的膝上,臉去蹭著他受傷的手掌,當他感受到那股黏的感覺時,他覺得時間也彷彿靜止了。天地之間,只剩下溫柔。
「軒亦,我想我找到這樣的情感了。這就是你讓我等待,欺騙我的理由嗎?軒亦,未來的日子,不管苦痛,我也要和這個男人一起生活,再不分開。」
那一夜,開始於漫無邊際的痛苦。那一夜,卻在寧靜的永恆中結束。
那一夜,始終是如此的溫柔。
當兩顆彼此珍惜的靈魂靠在一起的時候,所有的不幸也會一起消失吧!
★ ★ ★
夜終於過去,黎明後會是新的一天。
「秦軒,你醒了。」
眼光下,葉玄真揚起燦爛的笑容,看起來是那樣的美麗而奪目。
「你好了?」他對於他的恢復也很詫異。
「嗯,都好了。」他說:「其實這是我的老毛病了,是以前中毒種下的病根,每年都會發作一次。不過,只需要一個晚上就好了。」秦軒身上有著大多痛苦,他沒理由再給他增加負擔,更何況說了也沒用,那不如就由自己承擔就好。
「那就好了。不過這也不是法子,回到京裡,我幫玄真找一些出色的大夫來替你診治一下,好嗎?」
葉玄真點頭答應。「嗯。」
然後,他起身,從還在燃著的火堆上端來一碗魚湯。「秦軒,你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只要休息一下,就會好了。來,我扶你起來。吃一點東西吧。」
秦軒接過碗,道了一聲,「謝謝。」突然,他發現周圍的環境有點怪,這是一個被群山所包圍的山谷。
「這是哪裡?」
「我也不知道,那個時候,背著你。還要躲避那些北印人,一路飛奔,不知不覺就入了山。後來,我的病又犯了,更加分不清方向。我想,也許是在我不知情的狀況下,飛下了山谷。」葉玄真無所謂的說。
他打量著那片群山。「不知要如何出去?」
葉玄真挑高了眉說:「要出去當然可以,我的武功要爬上這麼矮的山峰還不容易!」看見秦軒露出的笑容,他又加了一句。「不過就是要等上一段時日。」
「怎麼了?」
他故意為難地說:「我的病是好了,可是卻沒有力氣,要三十天之後,才會好的。」他知道秦軒是擔心那些在雲淄城裡的百姓,擔心著那場勝敗不明的戰爭。可他偏偏就是不想讓他出去。百姓?江山?他身上的擔子實在太重了,也太累了。他要秦軒趁機在這個深谷裡好好地休息一下。
「秦軒,我知道你放心不下的東西很多,可是現在這樣也是沒有辦法的。更何況,你該做的、不該做的,能做的、不能做的,也都做全了。你就不要擔心了,雲淄有燕子含有充分的糧食!還有蘆兒也在那裡,我們是不會輸的。」
秦軒笑著去喝魚湯。「對,我們不會輸。我不擔心。」
「不擔心才對。這些天,你就拋開一切,好好休息一下,放鬆一下。」
葉玄真席地而坐,頭仰看著天,眼睛瞇成細細的一條。這樣天真的動作,由他做來卻一點也不怪,只覺得幾分可愛。
秦軒無意中想起了許多,第一次看見他時的安靜卻倦怠,初相處時的優雅而寂寞,再到後來的激烈可又哀傷。他疑惑地說:「玄真,你好像有許多的個性。」
「那你願意和怎樣的我相處呢?」他問他。
「怎樣都好。只要你是你就可以了。」秦軒這樣回答。
葉玄真再次笑了起來,「當然,我是我,永遠都是這樣。」
★ ★ ★
兩人在幽谷中待了三十天。
這三十天,與世隔離,彷彿是神仙恩賜的快樂。
只可惜,快樂的時光總是特別的短暫,出了谷之後,他們依舊有著數之不盡的苦悶。
秦軒回到雲淄城時,已經是第三十二天,他這才知道戰爭根本還沒打。燕子含沒有看見他回來,堅決不肯開戰,任誰勸說也不肯聽。
而蘆兒也在擔心玄真,生怕他被北印人捉到了。主子畢竟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無所不能的魔族人了,如今的他,雖然也有一身好武藝,但到底雙拳難敵千軍萬馬呀。蘆兒曾偷偷去了北印人的營地,沒想到,卻有了意外的收穫,俘虜了一個所謂聖女的北印少女,當初擺下空絕陣的人就是她。
這少女不愛說話,神態表情都極為倨傲,問她什麼都不肯開口,不過應該是一個身份比較特殊的人物,因為北印人因她的被俘,也遲遲不肯開戰,他們甚至派來了使者,要求交換人質。
燕子含曾經詢問過使者,俘虜中有沒有一個穿著白衣的年輕人。使者回答說,沒有。而燕子含不肯輕易相信北印人,所以也一直沒有同意這個提議。
所以,一切的戰事就這樣擱置下來。
「將軍,你實在不應該如此意氣用事。」秦軒在聽了所有的事情之後,只得歎了口氣。
葉玄真卻說:「他這麼做才是知恩圖報呢!」
「玄真,在國家的面前,所有的小恩小惠都是應該捨棄的。」
「別跟我說這些,這些東西我可不懂。江湖人是看不懂這些大事的。」
燕子含看這個少年雖然穿著士兵的衣服,可顯然並非池中之物,而看他與秦軒說話的方式,顯然是與他相識。
「秦大人,這位是?」
秦軒連忙介紹,「這位是在下的知交,是特意從京城來幫助將軍的。」
「在下葉玄真,是秦軒的好友。不過我來這裡,只是為了秦軒,我可沒有這個本事來解救大家。」
秦軒一下子紅了臉,也不知道是該怪他的坦誠,還是該高興他的反駁。
「將軍,你們說的那個女孩在哪裡呢?」
「哦,還在牢中。大人現在就要去看她嗎?」
秦軒點頭說:「嗯,我確實要去見她。」
「大人打算如何處置她?」
「也許。」他想一下,「會放了她也說不定。」
眾人都驚訝地叫出聲,只有葉玄真已然明白他的心意。
一個慈悲的人,怎麼可能讓一個少女留下做為人質呢?更何況,北印那裡的戰俘也不能不管。
★ ★ ★
北印人大都長得高大。而她卻矮小而細緻。倒很像是他們南安國中的少女。如果除去她臉上的寒冽冷意,她應該是一個美麗而可愛的女孩。
她在地牢中,面朝著那扇小小的窗戶,外面是一方藍天。
秦軒的視線從窗外收回來,「你在看什麼?」
她不回答,只是自顧自地看著。
「你想出去嗎?」
「你會放我嗎?」她不回頭反問他,口氣裡彷彿認定這個人絕不會放過她的。
「為什麼不會,你們的使者來過。他說,要是能夠放了你,他們就會放了我們的人。」他這樣的溫和有禮,這樣的微笑祥和終於讓這個少女抬起了頭。
「你是傻瓜嗎?」她問得刁鑽而無禮。
葉玄真在一邊看得怒氣直冒,「你一個戰俘,還有什麼資格嘲笑別人,這裡最笨的人就是你。」
「他不笨嗎?你們應該可以猜到我的身份了,而你們居然會用我去換那些毫無作用的下人,這不是笨嗎?」少女笑得得意。
葉玄真居然也笑了起來:「對,秦軒你果真是個笨人,要是我的話,我會乾脆一點,殺了這個刁鑽的丫頭,這樣的話,你也不用在這裡受她的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