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她才十九歲,她還沒談過戀愛、還沒結婚、還沒跟男人親熱,天,她還不想死……
紀嵐轉過身,奮力的朝前方的機艙走去,或許機師們都還在,或許這只是個玩笑。
她艱困的在震動的地板上跨著腳步,眼看就要到達艙門時,忽的,一個強烈的撼動穿過機身,她的腳步一個踏空,踉蹌的朝板面上倒去,就在她眼前一黑的同時,尖銳的碎裂聲隨之響起,在她模糊的意識中,掀起陣陣的漩渦,無情的將她席捲、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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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你去看看那個懶蟲,到底要睡到什麼時候?都已經換班了還不見蹤影。」小惠忙碌的準備著餐具。
「哎呀,自從她是紀氏集團千金小姐的消息傳出之後,有誰敢命令她做什麼呀?她想睡就讓她睡吧。」莉莉瞧了瞧自己的長指甲,懶懶的道。
「不可以啦,你忘記她有說過,就算她是紀氏的千金小姐,也不要對她有任何的特殊待遇,更何況,現在正是用餐時間,忙都忙死了,你要是不去叫她的話,等會座艙長又要對我們 唆了,快去啦。」
「好啦好啦,去就去嘛,不過要是到時候她大小姐不爽的話,我可要說是你叫我去吵她的喔。」其實是她懶得走去叫人。
「囉唆,她才不會呢。」在她心中雖然嵐嵐是有錢有勢的紀家千金,不過可從沒有恃寵而嬌、高傲跋扈過。
莉莉撇撇唇,無奈的移動身子,朝紀嵐休憩的方向走去,「嵐嵐,起床嘍。」
沒反應?莉莉蹙蹙眉,繞過椅背,又繼續道:「小懶蟲,還不工作的話,當心被解雇喔。嵐嵐?嵐嵐——」
咦?人咧?莉莉看著空蕩蕩的座椅,困惑的側側頭,怎麼沒看她起身呀?不管了,或許是去上廁所。
莉莉不以為意的聳聳肩,又轉身走開。
而等到大夥兒發現紀嵐莫名其妙的憑空消失時,已經是飛機即將降落的時候了,大伙在她的座位上只找到一撮帶著焦味的髮絲,詭異的放置在她的椅上,除此之外,她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且……毫無理由。
第二章
「夫人,您要節哀呀。」
「是呀,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也該要好好過日子,省得死者在地底下無法安息。」
安慰的話語在充滿哀傷的墳前響起,在淒風中顯得更加的悲慼。
「我知道,只是可憐了我如花似玉的女兒呀,才十七歲呀,老天實在太狠了,才讓她陪在我身邊十七年,便殘酷的要回她,這就好像自我心頭剮了塊肉似的,叫我怎生承受啊……」被喚做夫人的中年婦人束髮素衣,臉上是不可自遏的悲痛神色。
「唉,天地不仁,怎忍心將這麼美好的姑娘給帶走?十七歲正是青春年華的時刻,實在是天地不仁呀。」一旁蹲在墳前燒著紙錢的老嬤嬤搖頭悲歎,眼眶也泛紅。
「我的孩子呀,你有沒有聽到娘在喚你?姬兒。」中年婦人心一慟,無法克制的悲嚎起來,哀痛的聲音在淒涼的墳上迴盪,令在場者無不心酸掉淚,不忍上前勸慰。
這墳墓中躺的正是晁府方斷魂的么女晁馨姬的冰冷身軀,生前,她是晁府最受疼愛的小千金,個性溫柔婉約,甜美可人,見過她的人莫不被她如春風般的笑顏溫暖了心窩,為她嬌美的姿態折服欽慕,上門提親的王公子弟多如過江之鯽,若非晁老爺與晁夫人實在太寵愛這位么女,私心的想要多留她在身旁陪伴些時日,她也不會年已十七卻仍待字閨中。
可除去這點因素,最大的原因是出在馨姬惟一的哥哥晁霆身上,誰都知道他這個哥哥對妹妹疼愛有加,打小便以護花使者自居,見不得她臉上有一絲的愁苦,更遑論流一滴淚了,上門提親的公子哥兒通常都是敗在他的文武考驗之下,只得識趣的摸摸鼻子離開,再也不敢上門。
不過為了顧及馨姬的未來,他們仍自所有上門提親的人選中挑了一門最合適的親事,準備在她十八歲時為她慶生與完婚。
可沒想到,她竟會在十八歲前夕為了救哥哥而遭敵對仇家的暗算,中奇毒而死?唉!只能說是天妒紅顏。
也因為愛得深,傷痛也更深,所以這次的出殯只有晁夫人出面,至於晁老爺則是臥病在床無法前往,而晁霆呢……唉,迄今仍無法接受妹妹因他而過世的事實,整日埋首酒色,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似的,不復俊朗灑脫,陰沉得嚇人。
真遇到事情的時候,女人畢竟還是比較堅強的。
含著淚眼瞅著墓碑,晁夫人的雙眉始終緊緊擰住,哭到沙啞的嗓音此刻僅剩下低沉的嗚咽聲,她的心隨著女兒的去世,再也無法恢復完整了。
「夫人,起風了,咱們該走了。」一陣大風忽的揚起,將燒成灰燼的紙錢吹上空中,再像落淚似的撒下。
「我還不想走,再讓我看看我的姬兒吧。」晁夫人搖搖頭,拒絕丫環們的攙扶。
「可是夫人……」
晁夫人揚起手打斷丫環的勸慰,堅定的杵在墓碑前,一步都捨不得離開。
大風依然無情的吹過杵在墳前的每個人,揚起的塵沙幾乎遮蓋天日,天地在瞬間昏暗了下來,詭異莫名。
「天,這天象實在詭異,好像天要塌下來似的,夫人,咱們不能再逗留了,還是快點回府吧。」蹲跪在地上的老嬤嬤連忙起身,一手遮在臉前,抵擋風沙襲面。
連這樣最後一點點相處的時間,老天也不願給她嗎?晁夫人的淚水又倏的落下,忍不住仰頭悲嗚,「蒼天無眼呀,你到底要捉弄我晁家到什麼時候方肯罷休啊?我晁家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對於弱小貧困之人諸多幫助,若你有眼,就該還我一個活蹦亂跳的好女兒,而非如此趕盡殺絕,連最後的憑弔機會都不願給我呵……」
晁夫人纖細的身影站在塵沙之中,慷慨激昂的神態讓週遭的嬤嬤與丫環不禁受到感染的挺直背脊,一同抗天。
可風沙卻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更詭異的是,天空忽的捲起一陣旋風,彷彿雷電似的直擊上新豎立的墓碑,發出砰然巨響,狂風沙暴也在瞬間驟止。
「老天爺動怒了,夫人,您不該怨天、恨天的呀,這下惹惱了天,怕要降禍於晁家了呀。」老嬤嬤見此異象,害怕的身子直打顫,連忙勸著依然挺立的晁夫人離去。
「我晁家代代清白,何須害怕?況且……我已經失去了姬兒了,要降禍也不要緊了……」晁夫人頓時洩氣的垂下雙肩,依然清麗的臉龐上佈滿淚水與黃沙。
「話不能這樣說,還有霆少爺跟老爺需要您照顧呀。」老嬤嬤連忙提醒她。
晁夫人忽的一怔,隨即顫巍巍的道:「那、那該如何是好?我說出的話已經收不回了呀。」是呀,她怎麼這麼笨,竟然忘記還有丈夫跟兒子必須照顧?
「這嬤嬤我也不知道……」老嬤嬤搔了搔已全白的頭髮,苦著臉道:「咱們還是先瞧瞧小姐的墓碑有沒有損壞。」
晁夫人失神的點點頭,跟著老嬤嬤一起走向碑前察看。
「剛剛那聲巨響實在嚇人,這墓碑不知道承不承受得起吶……」老嬤嬤邊說邊彎腰探看墓碑後,瞠目結舌的倒退好幾步,彷彿見鬼似的渾身猛烈的顫抖著,一隻手指還直挺挺的朝墓碑後指去,說不出半句話來。
「嬤嬤?怎麼了?是不是裂得很厲害?」站在後頭的晁夫人見老嬤嬤一臉驚懼,擔憂的上前,朝她指的方向望去……
「呃,啊、啊——」晁夫人同樣的退了好幾步,雙眸中除了驚愕之外,還有……驚喜?!
「夫人、嬤嬤,你們沒事吧?」一旁的丫環紛紛圍上來,關切的詢問著。
最初的震撼褪去,晁夫人連忙揮開圍上前的丫環,朝墓碑後奔去。
毫無損壞的墓碑後正躺著一個雙眸緊閉、穿著古怪的女子,雖然滿臉塵沙,可那張嬌柔美麗的臉蛋兒,活脫脫就是馨姬的翻版。
天,真的是她?莫非,老天非但沒有降禍於晁家,反而還送了她一份大禮?
「姬兒,我的心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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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晁霆低咒了聲,自趴睡了一晚的桌面抬起頭來,一陣刺痛隨即尖銳的自太陽穴傳遍整個頭皮。
他扭曲著佈滿青髭的粗獷臉龐,又一連串低咒了好幾聲,該死,外頭在吵些什麼?難道晁府都沒人管了嗎?任憑下人大聲喧嘩,彷彿市集一樣喧鬧?
晁霆想扯開喉嚨喊人,這才憶起今天是馨姬出殯的日子,而他卻因為爛醉而無法陪她走最後一段路。
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子,宿醉仍讓他感到極度的不適,雖然在他心底深處有個聲音在催促他接受妹妹的死訊,重新撐起晁家龐大的事業,手刃殺妹仇人,可他的身子卻無法控制的沉浸在酒中,藉著酒精麻痺喪失親人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