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瑩十分擔憂的看著她。
三月前,公主被沙漠強盜擄走,然後又突然出現,自那以後,公主就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比一天消沉。
跟著公主回來的只有一個小孩子,同是被沙賊所擄,現在已經被送回了家。
沒有人知道公主在沙賊那裡曾經遭遇過什麼,有沒有遇到非人的折磨,沒有人敢問她,她也什麼都不肯說。
在外面還好,她還維持著泱泱大國公主的氣度,可是每當獨處的時候,她就會露出落寞與難過的表情,短短時日,整個人就消瘦了一圈,跟往日那個樂觀開朗的公主完全不同。
這樣子的公主,讓她看著心裡也難過。
「哎呀,你們有沒有看到那個黑河族的王子?長得好凶好醜哦。」窗外傳來了小丫鬟們唧哪喳喳的閒聊,
前來慶賀赫連王與中原公主大婚的外族使節們,都住在夏宮裡,正好給長日無聊又不甘寂寞的丫鬟們,充當打發時間的話題。
「對啊,滿臉鬍子,還有醜醜的疤痕,我昨天經過他那裡時,還以為宮裡頭冒出了個強盜呢。」
「嘻,你啊,還真是膽小鬼。」
「敢情他們胡人還以為這樣有男子氣概呢。」
丫鬟們嘻嘻哈哈地從窗外走過,扔下了一連串清脆的笑語。「強盜」二字雖細微,卻直衝入楚洛的耳裡,在她的心湖裡激起一串又一串的漣漪。
手中的梳子無意識地掉落地面,楚洛怔怔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十天後,就要大婚了,然而鏡中人的臉色蒼白憔悴,眼神悲傷悵惘,完全看不到任何喜氣。
纖手輕輕撫摸案上的一塊雕版,忘了是哪族使節送來的賀禮,各邦使節送來的賀禮都堆在外室的桌上,唯獨這一塊金箔雕版,上面刻著一位騎馬勇士,踏沙飛奔,像極了那迦策馬的英姿,她就留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無意的話語、無關的事物,都會惹起她的思念?難道,想要忘記一個深深喜歡的人,真的這麼難……
在那迦身邊的時候,她心心唸唸想著要逃走,要履行公主的責任,然而此刻她真的逃出來了,快要嫁給赫連魯威了,她卻每日失魂落魄,夜裡輾轉反側,牽掛著那迦,惦記著他的溫柔、他的霸道、他笑起來的樣子、他騎馬的英姿,還有他吻她時的甜蜜。
她到底該怎麼辦?這個問題她已經不下千百遍的問過自己。
是該遵循自己的意願,罔顧父皇的期望與邊境的危險,回到那迦的身邊,還是該忽略自己的想念,用盡一生的幸福去換來國家的和平?
可是,無論她要作出任何的決定,都已經太晚了。
十天後,她就要嫁給赫連魯威,從此安守本分的做赫連族的王妃。
而那迦,她曾經深深喜歡的男人,將離她越來越遠,也許這一生都不會有再見的機會,即使真的有,也是在劍拔弩張,針鋒相對的時候吧?
而她希望這一天,永遠也不會到來。
心是這樣的痛,愛上一個人,原來是這樣的難。離開他,才發現自己已經深深的愛上了他,想要回頭卻沒有機會回頭,原是這樣的無奈。
「啊,族王來了,待奴婢向公主通傳。」外面傳來湘瑩略略驚訝的聲音。
楚洛吃了一驚,連忙擦去臉上不知不覺流下的淚水,整理一下儀容,走出了紗帳。
「大王撥冗前來,臣……楚洛不勝榮幸。」
還有十天就要大婚,按禮儀來說,楚洛應該自稱臣妾,然而這個詞堵在嘴裡,怎樣也說不出來。
眼前的男人,她未來的夫君,與那迦的外表完全不同,矮短粗壯,眼珠濁黃,身上帶有一股濃重嗆人的酒氣,讓她暗暗地皺了皺眉。
可是,就算赫連魯威比那迦長得更加英俊好看,她也不會動心,有了那迦在心上,別的男人已經不能再入她的眼了。楚洛有點哀傷地想著。
赫連魯威同時也在打量著自己的新娘。
雖然迎娶中原公主不過是他暫時的手段,將來等他解決了大月氏後,還是要躍馬中原,然而能從龐大的中原帝國迎來年輕的公主,並順帶接收百多車的嫁妝,還是一件非常值得榮耀的事情。
但是這個倒楣的公主,居然在他赫連族的地盤上,被沙漠強盜擄去,然後又莫名其妙的重新出現,事情一下子傳得沸沸揚揚,讓他成為全大漠的笑柄,讓他這堂堂赫連王生平第一次感到窩囊透了。
他恨得想殺人,已經傳令下去,佈置好一切,準備深入大漠,掃平沙漠強盜窩,把裡面的強盜全都揪出來,砍頭鞭屍碎屍萬段。
然而對這個中原公主,他卻無可奈何,如果是普通的妻妾,讓他如此丟臉,他早就把她拖出去砍了,或者打入冷宮,可是她是中原公主,他不能動她,還要把她當菩薩仙女一樣供奉著,這讓他惱火極了!
由於他是如此的惱怒,所以從她回來的這兩個月,他都只在公開場合跟她客套兩句,私底下根本不想去搭理她,免得自己忍不住會動手打她。
可是今天他在妃子帳內喝多了兩樽,突然又想起楚洛的模樣來。
她長得還真不賴,身段婀婀娜娜,眉目秀媚,常聽人提起中原女人,什麼肌膚凝脂水滑,性子柔順婉轉,別看瘦得只剩骨頭似的,在床上會教你欲仙欲死。想到這裡,胯下的慾望就蠢蠢欲動,酒喝多了兩杯,連窩囊事都暫時丟到了一邊,興匆匆的趕著過來,看兩眼解解饞也好。
「大王請坐。」楚洛見赫連魯威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有點害怕,渾身不自在起來。
「哦,不用不用。」赫連魯威瞇著醉眼打量著楚洛,由上到下,由下到上,越看越是動心。
「大王突然前來,有什麼要事嗎?」楚洛被他盯得極不自在,只好用說話來轉移他的注意力。
「沒有什麼要緊事。只是想來看看公主過得怎樣。前段時間本王忙於處理族中事務,疏忽了公主,還請公主見諒。」赫連魯威邊說著話,邊慢慢逼近楚洛。
他嘴裡說著的是客套正經話,身下的慾望卻隨著酒氣越升越高,恨不得一手摟過眼前的可人兒上炕,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翻雲覆雨一番再說。
「楚洛很好,大王對楚洛的安排非常周到,楚洛萬分感激。」
赫連魯或寵大的身軀逐漸逼近,嗆濁的酒氣直噴到她臉上,楚洛想要後退,卻忍耐著站著不動,她心裡有點驚慌,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幹什麼。
「不不不,你看,你比剛來的時候瘦多了,肯定是下人們照顧不周,我等會就去懲罰他們。」赫連魯威終於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楚洛白皙的臉頰,卻被她輕輕的側臉躲過。
「謝大王關心,他們已經很盡力了,只是楚洛初來貴境,水土不服而已。」她低著頭,避開他的手,想要不著痕跡地走開,卻被赫連魯威一手摟住腰。
赫連魯威突然像頭髮瘋的公牛,狠勁將她扯入懷,混著酒氣的鼻息,直噴到她的臉上去。
「嘿嘿,別走開,咱們是未婚夫妻,好好說說話,親熱親熱。」趁著酒意,他開始發瘋,抱著楚洛的手開始不安分地在她背後亂揉。
「不,不要這樣。」楚洛驚叫起來,掙扎著要掙脫他的雙手,「請大王自重!」
湘瑩也嚇得奔上去,拉扯赫連魯威的手,急急叫道:「族王請別這樣,請放開我們公主。」
「走開,別礙手礙腳的!」藉著酒意,赫連魯威一把甩開湘瑩,繼續糾纏楚洛,酒氣熏天的嘴巴也俯了下去,胡亂地想親吻楚洛的紅唇,「別害羞,過幾天你我就是夫妻了,先親熱親熱嘛!」
「不!」楚洛驚恐的大叫一聲,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把將赫連魯威推開。
赫連魯威沒個提防,又醉了酒,站立不穩,踉蹌著向後倒去,他伸手在空中亂抓,揮倒了桌子椅子酒壺酒杯,隨著嘩啦的連串嘈雜聲,重重地摔到了牆邊。
「族王!」門外的侍衛聽到屋裡傳出驚天動地的吵雜聲,連忙奔到門邊,向裡張望,驚恐地發現他們偉大的族王,四腳朝天的像個軟蛤蟆似的,癱在牆角。
「滾開!」侍衛奔過去扶赫連魯威起來,卻被他惱羞成怒地給踢了出去。
「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冒犯我對你有什麼好處!你以為你是中原的公主,我就治不了你了嗎?」赫連魯威被摔個七葷八素後,酒倒醒了幾分。他瞪著楚洛,咬牙切齒地咆哮,若不是礙於她公主的身份,他早就抽出腰間皮鞭,狠狠鞭打她一頓了。
「大王喝多了,請早些回宮休息。」楚洛努力控制著身體的顫抖,頭也不回的走進紗帳內,不想再去面對赫連魯威。
「哼,你好自為之!」赫連魯威對著她的背影怒吼,踢開身邊的侍衛,衝出了行館。
一切都回復了安靜。
湘瑩知道公主現在難堪又傷心,默默地收拾著地上的碎物,不敢去打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