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瑗看著冷清凝,後者優雅地拍拍手掌,撫撫衣裙。
「完了,這下你不得超升了。」紅瑗口沒遮攔的對忽然變至一旁的冷清凝道。
「我剛才不是已經對你揮手了嗎?」
「他們沒死。」她用腳踢了踢身邊倒地的傢伙,果然在一踢之後,還有痛苦的呻吟聲。
紅瑗一看之下,果然發現他們真的沒死,但是結果可能會比死亡更加淒慘。
「我覺得,你還不如一刀殺了他們比較好。」
冷清凝繼續笑,眉眼之中有著發洩後的喜悅和痛快,「我覺得,這樣我會比較開心一點。況且,我再怎麼說也是個好妖精,又怎麼會做出傷人性命的事情呢?」
呵呵!紅瑗心裡暗自思量。她當然不會了,她只會命手下的人去傷及性命,這樣兩全其美,她的如意算盤就是精得很呢!
「他們以後恐怕都不能人道了。」紅瑗不無歎息地說。
「恐怕是的。」她無所謂地道,「照我看起來,他們這個樣子是最好不過的,造福天下女子哦。」
真夠冠冕堂皇的,她大小姐哪有這樣的好心腸,只是圖自己的痛快罷了。
「我要去梳洗一下,這裡讓你收拾吧。」
紅瑗聞言瞪起了眼,極為不滿。「為什麼是我?你弄出來的事情,幹麼找我的麻煩;再說了,你有那麼多的仰慕者,隨便哪個不都行嗎?」
冷清凝白了她一眼,「我不喜歡他們進來。」
一時之間倒是忘了,這裡確實是她的禁地,平日裡就連她也很少進來的。
「那你自己也可以呀。」
「你是我的丫頭,不是你做,難道還要我這小姐來做?」又是一個白眼。當然,好看的人,即使是這樣不大雅觀的動作,做起來也一樣韻味斗足。
「我是妖精,我可不懂什麼丫頭小姐的,我不做就是不做。」
她微微挑起眉,走近時,裙裾擺動,梅花鈐鐺聲聲悅耳。
「虧你還口口聲聲要迷惑世間的男子,結果連他們喜好什麼都不知道,這樣豈不可笑。」
「我不懂什麼?」她不服氣。
冷清凝輕微的聲音裡有點譏諷。「不懂得他們的喜好呀,世間男子都喜歡自己的女人賢慧而乖巧,做起事來極為勤快。可你呢?」她搖搖頭,好像很是無奈的樣子。
紅璦不知不覺便信了。
「你說的是真的?」
「做姊姊的怎麼會騙你?」她反問。「所以說,你呀,要多多做事,絕對不要露出一點厭煩的表情來。」
「哦。」
冷清凝是連哄帶騙,而紅瑗則是半知半解的。
「那還等什麼呢?」她催促紅瑗。「記得,最後還要把他們的記憶消去。」
「可是這樣很累……」而且還會耗費法術的。
冷清凝卻說:「為了妹妹將來的幸福,這點苦難都是值得的。」
紅瑗想想也對,就不再抱怨了。
基本上,紅瑗是個懶散而不知上進的妖精,你叫她做事,十件可能就有八件因為她的懶而不成。不過,後來,冷清凝總結出一個結論,只要把這些事情和男人掛起勾來,往往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非常值得利用的一個有趣現象哦!
* * *
紅瑗因為男人而喜悅,她冷清凝卻因為男人而暴跳如雷。這世間的男子,究竟所為何來?
她一陣一陣輕撥池中的水,在層層漣漪中,可以看見自己美艷無雙的面容。曾經,在久遠的過去,在她還是魚的時候,她就希望自己能夠擁有美艷無雙的容顏,然後可以配得起那個男人。只可惜,始終無法如願。
今生,卻為何會如此美麗?美麗容顏為哪般?總不會還是為了那個男人?就像壽陽說的,她注定要為他而回來;就像孟婆說的,彼此的緣分難以割斷。
該死的魚,該死的男人,她已經不想了。
不知不覺,心裡的火氣再次提升。
她伸手一揚,剎那間,無數的水劍在池水中不停飛旋,所經之處,皆是一條條翻起白肚的魚屍,好不痛快。
「姊姊,不要殺魚,不要殺魚。」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冷清凝不覺大驚又大怒。這隱霧池向來少有人來,即便是紅瑗,未經她的同意,也是不可擅入的。
「誰?是誰?」她站在池水中央,精銳的眼光不住地打量四周,「出來,再不出來,我就殺了你。」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冷清凝這才看見在水池邊,綠草豐茂的地方正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來,如同一隻受驚的小動物,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後,又馬上低下頭去。
她素手一揚,碧水化衣。
她纖腰一轉,人已臨波而來。
頃刻間,她來到了他的面前。
冷清凝擰著眉。「你是誰?」
過於冰冷的聲音顯然嚇壞了面前的少年,他不禁縮了縮肩,然後把身子向後挪了挪,似乎有打算要在那些水草中間安家。
「不許再退,不然我就殺了你。」
他猛地止住了動作,驚慌不安地抬頭.大聲說:「不要殺我!姊姊,不要殺我。」
然後,她終於看清楚了他的容貌,是一個十七、八歲過於美麗、過於清秀的少年,清澈的眼,長長的睫,幾乎透明的膚色,不難想像。過不了多久他一定會成為一個讓眾家女子為之癲狂的男人。
「你躲在這裡幹什麼?」他的年紀和單純的眼睛,讓她不知不覺放下猜疑。
少年害羞地看了看她,然後才說:「我是小柯,我在找一條流眼淚的魚。」
魚,流眼淚的魚?
電光石火間,她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幅幅自她成年以後就不曾再出現過的畫面:那時.她還在黃泉,絕艷的容顏裡有著黃泉人特有的慘澹和淒涼。
「孟婆,世間那麼大,我們也許根本就不可能再見了。」
正在給要去投胎的魂魄遞上一碗碗黃泉湯的孟婆連頭也不曾抬起。就說:「人人輪迴,前緣繼續,靠的是姻緣簿上彼此相系的名字,要見面的終歸要見面,而你……」
「我如何?」
「你和他的姻緣,本來就不在月老的紅線裡,他是你自己要的,愛也是你自己求的。自己造的孽因成為命定,恐怕不可能如此簡單就可以解開。你們的緣分。靠的就是你的情,你的記憶。」
「什麼情?什麼記憶?前塵往事已經與我無關,」眉間輕蹙,眼中含著濃重的不服氣,「我自然不用費心去想這些事情,既然不想,我們就不應該再有這樣的孽緣了吧。」
孟婆笑而不答。
她倒是著急萬分。「你笑什麼?」
「鯉魚精,你可知道你心裡到底想要什麼?」
她答得理所當然,「自然知道。」
「恐怕沒有如此輕易吧,為他捨命至此,你真的可以,心裡也當真甘願忘記一切嗎?」孟婆這樣問她。
這一個問題倒叫她為難了,說出這樣的話似乎真的有些言不由衷。
「那孟婆在我投胎那天,可給我飲下十杯黃泉的水,這樣還能不忘嗎?」她歷劫而亡,實在不願意再去體驗情愛的苦楚了。
「情淡之人,即使一杯不飲,一樣可以前緣盡忘.來世輪迴自然有上神為他掌管命運姻緣;情濃之人,就算飲盡黃泉之水,也未必管用。鯉魚精,你是情淡?還是情濃呢?」
是情淡,即使一杯不飲也可以忘卻前緣;是情濃,就算飲盡黃泉水也未必有用。
面前美麗清靈的少年,分明不是她記憶中那人的長相,可偏偏在那一刻,在他說出「尋找魚」的時候,記憶和現實就融在了一起。
在她要下梅隱山的時候,她曾經問壽陽,她要如何才可以找出他的今生,壽陽笑得古怪。半晌才說,她可以憑著簫聲找出他來,所以這些年,她才會不停地吹著讓她痛苦、讓她難過的曲子.只為了遇見時,可以認得出來。原來卻是錯了,即便沒有任何憑藉,她一眼便已然將他看出。
難怪,壽陽會有那樣古怪的笑容。她早洞悉一切了,已然洞察先機卻又不說明,還誤導她不停地吹簫,使她長年在記憶中無法脫身。壽陽一定是沒安好心。
呵,鯉魚精,她果然是情濃之人。
黃泉水也化不去她前世綿綿的相思苦短。
她情不自禁上前一步,眉間才現的苦惱已然被風吹去。伸出手,細長的尖指幾乎已經要觸摸到少年的頸脖,可少年絲毫不知危險即將到來,只是單純地瞧著她,微笑中還有淡淡的羞澀以及一味的討好。
最終沒有如願以償,這當然不是冷清凝發了善心。而是有人,確切點說來,應該是有妖干涉了她的行動。
紅色的風,紅色的影,這是紅瑗。
第二章
「姊姊,你可以把我放下來了,我都要喘不過氣來了。」小柯在紅瑗的懷中,試著掙扎了下,但結果不很顯著。
紅璦正處於極度興奮狀態,聽到引起她興奮的來源這樣要求,她當然是非常心不甘情不願的,只不過沒有辦法罷了。哎呀,面前的少年是多麼的美形,簡直讓她垂涎欲滴,恨不得馬上……她兩眼放光,表情激動,口水直流,似乎正想著某一件好事的可能性,然後想著想著,就甜滋滋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