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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斐燕

  慕容雲飛一臉若有所思,落塵的神色有些不對?不像是傷處引發痛楚,倒像深受刺激之狀,啊!冷清寒早該知道自己瞞不過他的。

  「好了好了,我們出去買些吃的回來吧,走了。」宮千雪笑道。

  慕容雲飛心有同感,隨即起身。

  「幹麼這麼急?我還沒休息夠。」葉觀舟抱怨。

  「囉唆。」慕容雲飛與宮千雪兩人異口同聲低斥道,一把架起他,拖著就向外走,宮千雪還體貼的將門掩上。

  「幹麼?放開我……」葉觀舟的驚呼殘留空中,徐徐消散。

  「你想起來了?」楚落塵沉默良久,終於開口問,雖然用的是問句,但卻是肯定的語氣,其問飽含苦澀與辛酸。不明白呵——為何他的情感走得如此坎坷,老天這麼愛捉弄他嗎?心繫一生的女子終於回憶起他,卻又為了救他身中奇毒,這叫他情何以堪?

  迷惘的望著他一冷清寒皺眉,「我想起來了,但你……不高興嗎?為什麼這麼消沉,還是你終於意識到我只會帶給你災難,你不再愛我了?」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飄忽。

  心痛的摟她入懷,他輕撫她的發,薄責,「胡說什麼,怎會這麼想呢?我只是恨自沒以有將你守護好,反而連累了你。」

  她抬頭,看見他清澈的眸中有著深沉的痛苦和無奈。

  「為什麼這麼說,你又連累了我什麼?」

  「別瞞我,寒兒,我知道我中的是曼陀羅,而你施用了極天神功將它引入自己體內,你忘了我也研習醫術嗎?」他明白她是不願他擔心,但這毒卻確確實實的存在於她體內啊。怔怔的,她不知該說什麼,索性靠在他懷中,不發言。

  楚落塵搖頭苦笑,也許她的任性就是被他點點滴滴慣出來的。

  「你告訴我,以你的功力能克制曼陀羅的毒性多久?」

  冷清寒輕咬下唇,忖度之後終於道:「兩個月吧,也許會更快些發做。」

  「兩個月。」楚落塵喃喃自語,暗自思忖,時間是足夠了,但他能順利拿到解藥嗎?他一點把握也沒有。

  江湖盛傳曼陀羅無藥可解,但事實上萬事萬物相生相剋,即使曼陀羅也不例外,同屬西域奇花的醇香混以晨間朝露、千年蓮子就可解其毒性。晨間朝露唾手可得,千年蓮子殘月樓所開的藥堂也為數不少,但奇花醇香,據他所知,中原只有一個地方栽種,難道他注定要去見他嗎?終究他還是逃不過命運的安排。

  「塵,你在想什麼,想得出神了。」冷清寒輕輕推他,「別再胡思亂想,畢竟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也許事情還有轉機,何況縱使我只剩兩個月的生命,有你陪在我身邊,我也死而無憾了。」

  「別胡說,我不會讓你死,不會。」緊緊的將她擁在懷中,淚幾乎要奪眶而出,但他忍住了,事在人為,他相信老天絕不會如此殘忍,他好不容易才尋回她啊。

  反手環在他腰間,她柔聲安撫他。「對,不會的,我不會如此輕易就離開你。」她知道他擔心她,若如今中毒的是他,想來她也無法鎮定自持。

  漸漸讓心緒平靜下來,楚落塵終於展顏一笑問:「寒兒,這裡是哪兒?似乎不在千湖幫內?」

  離開他的懷抱一冷清寒點頭,「嗯,這裡是城郊的一棟農舍,環境很幽靜也很樸實,只是簡陋了些。」

  「簡陋,怎會呢?這裡很好。」他環目四顧,房中確實擺設簡單,除了一套粗木桌椅、一張床及一隻木櫃外別無長物,但他卻無端感到溫馨,因為有她在呵。

  她淺淺一笑,記得他曾說喜愛她的笑容,但她並不常笑,她也答應過他,只要他一生陪伴她,她一定會經常笑給他看,後來她卻失憶了,而今,前途未——她若再不笑,那也許以後……真的沒有機會了。

  望著她的笑容,他沒來由的心中一酸,隨即道:「寒兒,我們出去走走如何,長久待在房裡有些悶!」

  「出去?可是你的傷還未好,無妨嗎?」

  「無妨,你已為我療過傷了,不是嗎,何況我們並不走遠,就在這附近走走。」楚落塵勉強一笑,心緒無法真正開朗起來。

  冷清寒想了一下,伸手為他拉攏貂裘,「走吧。」

  這般親暱的與她攜手,再次重溫這種感覺格外的溫馨。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不期然的,他淺淺低吟出聲。

  冷清寒身子微顫一下,與他相牽的手緊了緊,似是許下今生的盟約。

  推門出去,並不很冷,即使正值冬天一陽光映照下來,灑得一地金黃,也使人感受到柔柔的暖意,門外不遠處三、四個孩童在嬉戲,想來是附近農家的孩子一看見這裡有人出來,孩子們哄的一聲散開,偷偷躲在樹後看他們。

  被孩子的純樸童稚感染,楚落塵不覺心境稍稍開朗些,溫柔的一笑,他指向前方流過的一彎小溪,「寒兒,我們去那邊。」

  她順著他的意思,任他拉著她走向溪邊。

  這是一彎非常清淺的小溪,溪水清澈見底,游魚細石直視無礙。蹲下身子,他掬起一捧溪水,幽幽道:「言入黃花川,每逐青溪水。隨山將萬轉,趣途無百里。聲喧亂石中,色靜深松裡。漾漾泛菱薦,澄澄映葭葦。我心素已閒,清川澹如此。請留磐石上,垂釣將已矣。今生若得與卿在此長住,閒來垂釣而樂,安度一生,餘願足矣。」

  冷清寒站在他身後,不知該說些什麼。這是如此微小的願望,而今之於他們來說,卻充滿不確定。不願他再去想這傷心之事,她岔開話題,指著溪水。

  「我也想到幾句詩,你可要我說來聽聽?」

  他挑眉,「當然好,在下洗耳恭聽。」

  她悠然一笑,故意頓了頓,踱了幾步這才緩緩開口,「羅衣何飄飄,輕據隨風還。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行徒用息駕。體者以忘餐。你說這幾句如何?」

  「曹植的詩怎會不好,但……」他迷惑的皺眉,「這幾句詩與這溪水有何干係?」

  搖頭歎息,冷清寒道:「你再看看這溪水,然後你就知道有何干係了,若還不知道,那……你就永遠別知道了。」聞言再望。除了清澈的溪水,就是幾條倏而西東的游魚,再沒有什麼。忽而他瞭然的露出苦笑,是了,溪中可不正映著他的倒影。

  「寒兒,你在消遣我嗎?」居然用曹植《美女篇》中的辭賦形容他,真是該打了。

  她無辜的搖頭,「我沒有。」

  「好,你沒有!」楚落塵笑笑,輕柔的低吟,「我心之所繫兮,有美一人。

  其婀娜之形兮,翩若驚虹,婉若游龍。其綽約之容兮,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葉出綠波。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餘情悅其淑美兮,心震盪而不怡。無良媒以接歡兮,托微波而通辭。」

  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冷清寒心一顫,有淡淡的甜意,他居然略微改動曹植的《洛神賦》還贈她。洛神,在他心目中,她當真能與洛神相較嗎?站起身子,他輕攬她的肩,笑道:「怎麼,害羞了嗎?洛水女神。」

  「你……當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冷清寒薄喀。她不過用了六旬短詩形容他,他居然還她那麼一大段,還是《洛神賦》。

  「傻話,什麼不肯吃虧?我不過是化心中所思於言語罷了,你也不准嗎?」

  他學她作無辜之狀。

  她的臉更加紅了,若白玉上乍現一抹丹朱,別有一番醉人風情。他望著,不覺有些癡了。

  她輕推他一下,「好了,別鬧我了。」

  輕笑點頭,他拉她在溪邊一方大石上坐下,「寒兒,我們說正事兒,我想去長安一次,明後兩天最好就能成行,你準備一下好嗎?」

  冷清寒怔住了,她沒有想到他竟突然開口說要去長安。長安是都城啊,離這裡少說也有十天的路程,且不說這,就他那段不尋常的身世,他又去長安做什麼?「寒兒,我說的話你聽到沒?」看她呆愣住,楚落塵輕聲再問。

  「一定要去嗎?」這兩個月,她原想與他在此住下,平靜的度過她短暫的餘生。

  並非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為了更長久的將來,他仍狠下心點頭,「嗯,我有要事待辦!」

  長安之行已是必然,終於她還是不忍拂逆他的意思,「好,待會兒我會準備。」無妨的,無論如何他都在她身邊,只要有他陪伴她,哪裡都一樣。縱使心中有淡淡的遺憾,冷清寒仍努力勸慰自己,這短短的兩個月,她一定會與他快樂的度過,無論身處何地。

  一陣清越的笑聲傳來,葉觀舟身影已現—笑道:「兩位真有閒情逸致,傍水談情,倒也風雅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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