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姓名呢,可否賜告。」楚落塵輕揉手腕,輕咳起來,可目光仍溫和的望著她。
她擔心的看他咳了數下。靜默良久,終於道:「我叫司徒無憶!」她不是個愛說話的人,卻無法拒絕他的問話。
「無憶,無憶,果真是無憶啊。」他一語雙關,喃喃反覆。
司徒無憶沒有接話,也沒有下一步動作,像是忘了此行目的。
揉揉眉心,思索片刻,楚落塵道:「你姓司徒,難道你自千湖幫而來?」
她驚異至極的問:「為什麼這麼說?」
他輕淺的一笑道:「幾個月前,殘月樓勢力拓及水陸碼頭,多次與千湖幫發生衝突,我料想司徒朝武也該有所行動了,你又複姓司徒,實在令人很難不將這兩者聯想在一起。」
「不錯,我自千湖幫而來,」她不再掩飾,開門見山切入話題,「你是自己隨我走,還是要我動手?」
楚落塵無端一陣劇烈的嗆咳,最後以手撫額,難掩疲累之色。你若要我走,我又如何拒絕得了?」他語帶深意。
忍不住上前扶住他。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幹什麼,她居然感到心痛,這種感覺對她是何其陌生,即使是對義父義母也不曾有過。還有就是他的態度,他竟如此乾脆的要隨她走,不做任何反抗。在江湖傳言中他並不是這樣的人,雖不會武功,但一身暗器也令人防不勝防,向來不容生人接近十步以內。
對了,暗器,她伸手向他懷裡探去,暴雨梨花釘、探心針、雲心追影盡數被她搜了出來,她一陣心驚,幸好他不曾用這些對付她,否則她自忖無力盡數躲過。
任她在身上上下其手,他苦笑一記,「姑娘,你不避嫌嗎?」
她挑眉,也暗自奇怪,她討厭別人近她的身,更不願接近別人,但他不同,對他她完全沒有一絲厭惡,甚至不由自主的與他親近。
「這不勞閣下費心。」
「你……」
他還要說些什麼,她已一把拉過他,全身警戒的望向竹林。
竹林之中隨著一聲嬌叱響起,一男一女飛身而來,正是顏含情、慕雄飛兩大護法。
「什麼人,竟敢擅闖癡園!」顏含情人未至,聲已臨。
司徒無憶身體緊繃,言不發,準備動手。然顏含情、慕雄飛兩人在見到司徒無憶的一瞬,均大驚失色,同時叫道:「樓主?」
司徒無憶不解的望向楚落塵。
他看她一眼,點頭道:「不錯,他們的確在叫你。」
顏含情快步走上前,驚喜的道:「樓主,你終於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站住,別再過來。」司徒無億扣住楚落塵的咽喉叱道。這所有的發展實在透著蹊蹺,難道與她的失憶有關?甩甩頭,現在沒時間想那麼多,此地不宜久留,先完成任務再說。
怔了怔,顏含情深覺不可思議的瞪大眼,「樓主,你這是幹什麼,竟對公子動手?」
慕雄飛攔住她,「事情有些不對,那人看來確實是樓主,但似乎並不認識我們,其間必有不為我們所知之事。」兩年來,在楚落塵的刻出息調教下,他更顯沉穩幹練,舉手投足間儘是過人的風采。
司徒無憶向楚落塵要求,「你讓他們退下。」
「你究竟是什麼人?挾持公子有何目的?」慕雄飛嚴肅的問,楚落塵淡淡一笑。「你早已看出她是誰了,你沒有錯,雄飛,殘月令在毫熬盛的暗格之中,你將它取出,自可號令全樓上下,我相信你已有此能力擔下重責,現下我必須離開一陣子,別阻止我,你知道我必須一賭。」
「公子,你在說什麼?」顏含情難以責信事情竟會這樣發展。
慕雄飛卻點頭,「我明白了,公子,你儘管安心,我知道該怎麼做。」兩年了,公子從不曾真正展顏歡笑,而眼前的女子顯然就是樓主,雖然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這確實是一個契機,既然公子決定隨她離去,他們自然無從反對,能做的,只有處理好樓中事務,免除他的後顧之憂。
「雄飛?」顏含情看他使來眼色,只有壓下滿腹疑問,稍後再問。
給慕雄飛一個讚許的點頭後,楚落塵道:「好了,我們走吧。」
挾住他的腰際,司徒無億運起柳絮隨風,如入無人之境般自殘月樓飄然離去。
那是一棟獨立的小院,幽冷而僻靜,紅磚青瓦,很有怡然出世之感,但小院四周森嚴的戒備卻破壞了這份怡然,數名佩刀大漢嚴密的巡視警戒,為小院的幽靜憑添幾許蕭瑟寒意。
自從兩天前到達千湖幫,楚落塵就被軟禁在這裡,他並沒有見到千湖幫幫主司徒朝武,或遭受不公的對待。
他住的房間很寬敞,擺設卻很簡單,雖沒有癡園黯然居的華貴典雅,卻也乾乾淨淨,尚稱舒適。
司徒無憶推門進來,看他已入睡,也不喚他,逕自在床沿坐下。
照說她不該來這裡,她的任務僅止於將他擄來,然後他們之間就不應再有交集。但她辦不到,兩天來她時刻迫切的想見他,她嘗試著移轉自己心思,在忍了兩天後。終究她還是來了這裡。
拂過他披散在枕邊的黑髮,輕描他如扇的睫毛,然後劃過秀逸的鼻,停在唇上,她喃喃道:「你究竟是誰,為何令我如此在意?」放不下啊,自從見到他後,腦海中儘是他的影子,時時掛念著他。
一隻修長的手覆上她在他臉上撫弄的柔萸,楚落塵睜開眼眸,輕笑問:「你做什麼,調戲我嗎?」
司徒無憶抽回手掌,淡淡的反問:「你何時醒的?」
「方纔,不過是被你吵醒的。」微微眨眼,他玩笑道。
「那我走,你繼續睡。」她微一擰眉,就欲離去。
他坐起身子,伸手拉住她,「我說笑罷了,這樣就生氣了?」
她搖頭,「沒有,你不累嗎?」幾天來的舟車勞頓,縱使有她刻意的照顧,他的身體仍似乎撐不住,但現下他的氣色已好了許多。
「都已睡了兩天,怎還會累。」
望著那抹清雅雋永的笑,司徒無憶越發感到熟悉,開始想嘗試拼湊失去的記憶,「你說你見過我,那你能告訴我關於以前的事嗎?還有我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我說了,你就相信?」他難掩認真的望住她。
凝視他清澈的眸子一她輕咬下唇,隨即止目定的點頭,「不錯,我相信。」
楚落塵眼中出現一抹稚氣,卻未直接回答她,反問道:「先告訴我你的遭遇好嗎?為何你會在千湖幫,又是何時失憶的?」
眼中浮上空茫,司徒無憶照實回答,「那是兩年前的事了,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自昏迷中醒來時人就已在千湖幫了,是義母,也就是幫主夫人救了我,她告訴我她在湘水湖畔發現了我,於是救我回來。而自醒來以後,以前的事我全不記得了。」
「幫主及夫人對你可好?」
司徒無憶點頭,「千湖幫幾乎每個人都將我視作親人,雖然義父為人有些剛愎自用,但他是個好人,義母溫雅善良,待我更是極好。」
楚落塵一陣欣慰,溫和的笑了。這兩年來,她過得很好,這讓他安心,對千湖幫司徒朝武夫婦更是由衷的感激。
「該說的我都說了,該你告訴我了。」
楚落塵才要啟口,門即被推開,司徒平一臉陰霾的進來,他向司徒無憶道:「你果然在這裡。」
司徒無憶皺眉,淡淡的看他一眼,別過頭去。
司徒平恨恨的咬牙,強忍怒氣笑道:「無憶,爹讓你去趟書齋。」
微一躊躇,司徒無憶向楚落塵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司徒平目送她離開,自己則拉了張椅子坐下。
「司徒公子還有事?」楚落塵略帶倦意的問。
司徒平表情生硬的望著他上言語不善,「無憶是我的女人,識相的話少惹她。」為何她對他如此不同?他實在不解。
「她並不是誰的,沒有人可以主宰她,你並不瞭解她,對她的感情也只是一時的征服欲,並不是愛。」
「女人向來只是男人的附屬,將來我娶了她,她當然就要以我為尊,至於我愛不愛她,與你何干?」司徒平傲然道。
「若你真這樣想,那你便該去尋個會以夫為天的尋常女子,她,永遠不會是誰的附屬。」楚落塵將身子半靠在榻上,雙眸微闔,語聲帶點慵懶。
司徒平煩躁的揮手,「夠了,我只是來提醒你,不是要你教訓我,這裹不是你的殘月樓,少擺你的樓主威風。」
「司徒公子盡可離去,在下從未強留。」
「你……」司徒平一時語塞。深深吸了口氣,他強壓下翻騰的怒火,「今日我來主要是為另一件事。」
楚落塵直視他,心中早已猜出八九,卻仍靜候他說下去。他狡猾的一笑,言語隱含威脅,「我要殘月劍譜,江湖上傳言它在你手中,你不會告訴我沒有吧?」想當年,冷清寒憑藉殘月劍法縱橫江湖,少有敵手,若今天他得到了它,那……司徒平想到此處,已難掩興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