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樓是張素屹的居處,房內全是粉紅的色調,引人綺旎遐思。此刻張素屹正半臥床上,衣衫不整的露出胸前大片雪肌與一雙玉腿,但她毫不在出忌,自顧自的為指甲上著蔥丹。
黑衣人出現在她面前時,她沒有尖叫!沒有驚惶,甚至一點表情變化也沒有。
出乎意料的,黑衣人單膝跪地叩拜道:「屬下瑤光叩見玉姬。」黑衣人蒙著面,但從嗓音判斷,無疑是個女子。
「晤。」張素屹不經意的應了一聲,也不叫她起來,逕自望著雙手十指上血紅的蕙丹。
「稟玉姬,昨夜屬下己依令縱火燒了殘月樓的帳房,開陽與璇璣也順利的自祥瑞錢莊劫得黃金五百餘萬兩。」瑤光恭恭敬敬的向張素屹稟告。
「殘月樓沒有懷疑到你吧?」張素屹終於抬起頭。出乎意料的,她的臉竟屬於端一壯秀麗的那型,若是輔以清雅的氣質,定是個傾國傾城的如玉佳人,可惜她目光一轉,便現出一種蕩人心神的妖媚,展現勾魂攝魄的風情。
「沒有。」瑤光肯定的回答,「昨夜殘月樓軍師南宮影竟親手毀了九轉千回陣,加上他在幾日前佯病,所有的嫌疑都會轉移到他身上,絕不會牽扯到屬下。」
「喔?為什麼?據說南宮影對冷清寒那妮子可是出了名的死心塌地啊。」張素屹有趣的勾勾嘴角,顯出幾絲媚態。
瑤光眼神一黯,隨即迅速斂去,「殘月樓最近來了個姓楚的男人,冷清寒對他極好。所以……」
「咯咯咯,原來南宮軍師吃醋了。」還沒等她說完,張素屹已開心的笑起來,「不過,你可別學他因私忘公啊,有些人不是你愛得的。」張素屹說得輕描淡寫,卻含帶警告。
瑤光身子一顫「屬下不知王姬的意思。」
張素屹蛾眉一挑.「不知道就算了,我只是提醒你一下罷了,白骨教要入主中原,殘月樓就一定不能存在,它是最大的絆腳石,一定要毀掉,別因兒女私情誤了大事,晤……縱使南宮影是個吸引人的男人,但他的心中另有佳人。」
「是,屬下明白。」瑤光恭敬回應。
「對了,你剛才說的那個是什麼人?能讓冷清寒這冰人對他另眼相看,叫什麼名、長什麼樣子?」
「稟王姬,那人叫楚落塵,屬下並沒有見過,但所有見過他的人,沒有不驚懾於他絕美的容貌的。」瑤光把自己知道的據實以答。
「好吧,你退下吧,記得放機靈點,別洩了底。」張素屹軟聲的提醒。
「是,屬下告退。」像來時一樣,瑤光沒驚動其他人的離開。
張素屹緩緩起身,隨手披了件衣裳在身上,望著窗外朦朧的夜色,喃喃道:「楚落塵,你當真是冷清寒的命門嗎?」
第五章
毫無徵兆的,楚落塵來到南宮影的居處,聽濤小榭。
「楚公子請坐,奴婢為您上茶。」萍兒向他福了福,早已聽說過太多關於這位公子的傳一一言,但見著他本人卻依舊令她有著與其他人相同的反應,天下竟有這等飄逸出塵的人.她本以為軍師已夠俊美了,但與他比起來,仍差得太遠。
「不必麻煩了,我只是想探看一下南宮軍師。」楚落塵微微一笑,說明來意。
「楚公子不曾聽說嗎?軍師已染病臥床多日。」萍兒語帶憂慮。
「在下聽說了,正巧我也略通岐黃之術,是以才來探望軍師,希望能盡綿薄之力。」萍兒搖搖頭,不甚樂觀的道:「軍師的病已先後有好幾位名醫看診過,都說沒有辦法,只能順其自然,楚公子還是請回吧。」
「萍兒姑娘,既是群醫束手無策,何不讓我試試,就當圖個僥倖,又有何妨?」楚落塵溫和的道。
她咬咬唇想了一下,終於道:「好吧,請楚公子隨奴婢來。」
走進內室,就見南宮影躺在床上,臉上毫無血色,房中的光線極為幽暗,映得他面如金紙。
楚落塵走至床邊,萍兒立刻搬來張椅子。
「楚公子,請坐。」
「謝謝。」楚落塵向她道了聲謝,坐下為南宮影診脈。
「楚公子,怎麼樣?」她著急的問。
楚落塵揮了揮手,示意她噤聲,他雙眉微顰的想;這脈象實在怪異,太怪異了,反倒顯得很假,難道他真的是裝病?
沉吟良久,他對萍兒示意,「你先出去吧,我要為軍師施針灸之術。」
「這……」
「萍兒姑娘有何疑慮?」楚落塵抬頭,直視她的雙眸。
「沒,沒有,奴婢這就告退。」迎向他清澈的目光,她不由得選擇了信任,推門離去。
確定她離去之後,楚落塵將目光移回南宮影臉上,緩緩的道:「而今這屋內只有你我兩人,軍師何不起身說話較為方便些?」
沒有人答話,南宮影依然緊閉雙眸。
「也許軍師一生少有病痛,所以你並不知道,病重之人其脈象只會弱,卻不會怪,而你的脈象實在是太怪了,怪到啟人疑竇。」楚落塵淡淡一笑,接道:「你原本可以瞞過去,如果你用龜息大法控制心脈速度,使其減緩,那我如今定是如墜雲霧之中,無法判斷你是否在佯病,但你卻以密宗日月心法改變脈象,使之怪異非常,殊不知這一筆畫蛇添足,露出了破綻。」
南宮影不言不動,毫無聲息,似是對外界沒有絲毫意識。
楚落塵將目光自他臉上移開,似有似無的微微一歎,「昨天,我去了松林,九轉千回陣精奧無比,你又何必毀了它?」
他揉揉眉心。「原本我很奇怪,九轉千回陣需由內開啟,外人又如何破解得了,更何況是毀了它?那麼,就只可能是樓內之人所為。由於茲事體大,所以我親自去查看,嗯……陣勢被毀得很徹底,來人由陣眼入手,不留絲毫餘地。」
楚落塵說得平和從容,就像在與一個知心好友促膝相談。
「若是對奇門通甲、五行八卦有過深入的研究,就會知道,九轉千回陣的陣眼是不定的,也就是說,一千個人所佈的九轉千回陣,就必定有千個陣眼。除非佈陣之人,旁人是不得而知的。
「所以陣勢即使被破!只要不傷及陣眼,補救極其容易,這也是九轉千回陣的玄妙之處。但由松林所見,答案昭然若揭,破陣之人即是佈陣之人,軍師以為是也不是?」
終於,南宮影自床上坐起,片刻之間,他像是變了一個人,臉色不再蒼白,唇色亦轉為紅潤,不見任何病態,他下了床在房內踱著步子。
楚落塵將身體靠在椅子上,靜靜的等他開口。
背對著楚落塵.他語聲幽冷,「不錯,你說得對,百密一疏,我沒想到世上除我之外,竟還有精通此陣法之人。」
楚落塵微微搖頭,「不,你不是沒有想到,一個做事謹慎細心的人,從來都會將自己置於最安全的地方,以防自己受到猜疑,你既能布下九轉千回陣,必知陣眼之事,那就斷不會留下如此破綻。」
南宮影冷冷一笑,嘲諷道:「楚公子似乎什麼都知道得很清楚,那請你賜告,我為何留下這處破綻,難不成還是故意的?」
楚落塵聽出他話中的嘲諷,但並不生氣,「你正是故意的,原本我」不明白你這樣做的原因,正如我不知道你為何會親手毀了九轉千回陣。」
「現在,你想通了?」南宮影轉過身直視他。
「是,我想通了。」楚落塵迎上他的雙眸,「這一切是因為寒兒吧,你毀陣裝病,不過是想令寒兒明白你對殘月樓的重要性,至於那處破綻,想是你故意留下估量我的深淺,可是?」狂烈的愛使原本才智絕倫的人產生如此幼稚的心思,怎不叫人歎息。
南宮影瞪視著他,他竟能完全推測出他的心意,分毫不差,第一次,他感到他是個可怕的對手。
緩緩的,楚落塵起身問:「你既會選擇以陣勢來考我,想必是對我做過一番調查,告訴我,你知道多少?」
「知道多少?」南宮影喃喃自問,忽然自嘲的笑道:「知道得太多了,多到我連要跟你爭都覺不自量力。」他頹然歎了口氣,「十二年前樓主就與你在一起了吧?直至六年前她才行走江湖,剩下的年頭必是隨你在君山生活,而她的武功想必也是你所傳授。天下第一奇才柳飄絮的傳人果然不凡,竟能以短短六年將一個小女娃調教成如此高手。」
「你竟然知道這麼多,著實不容易。」楚落塵微感驚訝,不過月餘不到,他竟已查知那麼多事。
「這並不難,你的竹林並未全毀,你書房中許多手稿都還完好,其中有許多樓主的畫像,自十二年前始!到六年前終,還有一幅新作,自可推斷你與樓主的關係。
「至於你的那柄玉簫碎片之上刻有『遺愛徒落塵,柳飄絮』。自然我便知曉你與柳飄絮的關係。不過自你的手稿中,我還發現一件令我極為驚詫之事,你就是為天下公認的文壇魁首——謫仙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