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忘記他,至少讓我找到他。」
經世眼裡,盛滿失望,他把目光移離出雲。
「好,我幫你找他。」
「經世……」
「晚了,睡吧。」經世語氣平和,閉上眼睛。
一夜,又在潮聲中度過。
出雲夢見錦輝。
錦輝的臉,從所未見的哀傷。
他說:「出雲,不要忘記我。」
「出雲,即使拋棄我,你也永遠不會忘記對我的愛。」
出雲心疼,他摟住錦輝,詛咒發誓:「不不,我絕不忘記你!我絕不拋棄你!」
第九章
黎明時分,出雲流著眼淚醒來,發現懷中溫暖。
經世在他懷裡,已經醒了:「出雲,早。」
「早,經世。」
「可否鬆一鬆手,讓我梳洗打扮?今天是正式典禮,我不想遲到。」
原來他的雙手,一直摟著經世。
一手摟腰,一手摟肩,
出雲惶然,連忙鬆手。
經世進了浴室,不一會,又探出頭來:「出雲,你欠我一個早安吻。欠我債者,下場都很慘。」
正式婚禮在今天舉行,經世理所當然地忙,一天不見人影。出雲擠在一團賓客中,一起談論當今政治和經濟之息息相關處。
他天生樣貌俊朗,佔了三分便宜,又有見解和真本事,立即引起一些商場老大注意,聽到是方家三少爺在這婚禮中唯一親自邀請的朋友,在賓客心目中份量更重了起來。
宣誓的地點是這島上最大的教堂,方家早裝飾得美煥絕倫,特意請了大主教來支持。出雲隨眾人進了教堂,一眼看去,人頭湧湧,又有珠光寶氣陪襯,熱鬧不堪。
誇張的是,更有不少鏡頭,對準各處,閃光燈此起彼伏,要把這盛事宣揚到世界每個角落。
婚禮很順利,按時開始。
出雲在人群後,看見新娘出場。
方經嬋一改昨天的中國傳統特色,穿一件低胸純白婚紗,把身材臉蛋都襯到絕點,怕是再沒有人能挑出一點毛病。
挽著她手步上紅地毯的,就是那難得一見的方經鴻。
遠看一眼,方經鴻與經世頗為相似,但氣質內斂,目光如電,一看就知道不簡單。
新郎站在前方,笑得彷彿要滴出蜜來,也是高大威猛,有才有貌有家世。
難得的金童玉女。
出雲移動視線,尋找經世。
經世不難找,他站在第一排,靜靜看著姐姐,臉上帶著弟弟該表現的祝福笑容。
還好。
出雲放心,經世總算可以挺過去。
宣誓後,雙方交換戒指,那卡數驚人的鑽石,引來無數羨慕眼光。
方經嬋一臉優雅笑容,對大哥三弟點頭示意,挽著丈夫的手。
新人步出禮堂,方經嬋手一揚,將新娘花拋到半空,許多女孩叫著去爭。
幸福會感染他人,出雲也笑起來。
有人在身後,拍他的肩膀。他轉頭,原來是經世。
「總算結束了。出雲,我們快溜。」經世拽住出雲的胳膊外人群外拉。
「去哪裡?不要忘記你是主人。」
「不管。大哥肯定立即消失,姐姐在甜甜蜜蜜,難道只要我留下來應付一大堆人狼?」
人狼?出雲失笑,看那些達官貴人一眼,他們若知道方家三少爺這樣形容他們,真不知會有什麼反應。
經世把出雲拉到一個偏僻小酒吧,現在是白天,酒吧人並不多。
「老闆,做個生意。」經世掏出一疊鈔票:「我想和兄弟好好喝一次,酒吧包下來半天,不要再放客人進來,行嗎?」
白天生意清淡,老闆當然求之不得,收了鈔票,服務慇勤。
經世開始胡鬧,把各色烈酒混合一起,倒了一大杯,笑道:「來,這個是世上第一烈酒,名叫女神嫁了。」他遞給出雲。
出雲不想勸。經世心裡難過,讓他發洩也好。
他接過大酒杯。
「沒想過方家人是這樣的。」
「方家人應該怎樣?像機器人?企鵝先生?口裡鑲滿鑽石假牙,開口就是經濟生意?」
「經世,我猜你從小調皮,不好管教。」
經世喝了一大口他的傑作,擺手說:「那你錯了,不是不好管教,而是無人可管教。就算現在,我大哥都不敢隨便管教我。」
「厲害。」
「過獎,」他舉杯,「干,為了我的頑劣和無可救藥。」
出雲舉杯:「為了我們的相遇,那是可遇不可求的緣。」
「我們的相遇,是孽。」經世顯然有點醉了。也難怪,他已經喝了整整一杯混合烈酒。他為自己再倒一杯,還幫出雲杯中加滿:「再干,為了我們的孽和債!不要忘了,你還欠我一個早安吻,每隔一個小時要翻一倍利息。」
出雲歎氣:「欠你債的人,真的好倒霉。」
「當然,」經世理直氣壯:「方家家訓,借給人一分錢,必定要收回九千九百九十九萬。」
出雲苦笑:「不愧是方家。」
經世醉態可掬,俊美非常,而且伸手可摘。出雲情不自禁,傾前吻了一下。
熱唇相觸,舌頭輕輕滑過嘴角邊緣。
經世呆住,瞪眼望著出雲。
出雲可笑又可氣,明明是他誘人在先,如今做出一副無辜樣子。
「這是利息,你自己要我還的。」
經世這才醒過來,嚷道:「太兒戲,不夠認真,此利息乃是次品,不及格。」
出雲以為他會叫囂著撲過來再度要求還債,不料經世把杯中酒咕嚕咕嚕倒進喉嚨,又為自己倒了一杯。
這已經是第三大杯,出雲有點擔心,勸道:「經世,淺醉才有意思。」
「我只求大醉。」經世有了喝醉的任性,撥開出雲的手。
「經世,如果心裡難過,請說出來。」
經世沉默,放下酒杯,烏黑眼珠對準出雲。
「出雲,她不愛他。」經世悲哀:「我姐姐,並不愛蘇明。她所愛的男人,並不愛她。」經世開始流淚。「我最愛的姐姐,愛上並不愛她的男人,然後嫁給一個她不愛的男人。」
原來今天所見的,也不是金童玉女。
出雲忽然心軟,他讓經世靠在他懷裡,用無聲的行動安慰。
「你明白嗎?她並不幸福。」經世哭道:「如果她是幸福的,至少我可以為她誠心祝福。」
出雲沉聲說:「我明白。」
「你明白我心裡的難受嗎?」
「我明白。」
「我不甘心。」經世忽然咬牙切齒,流露恨意,看見出雲的驚訝,立即露出孩子一般的可憐神色:「不甘心有罪嗎?出雲,請不要和我說應該當一切美麗幸福,我渴望做點什麼,讓自己不再如此悲傷。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悲傷。」
他如此悲愴。
出雲能說什麼?
「不甘心無罪。只要可以讓你忘記悲傷的事,就盡情去做吧。」
「那麼,首先,請狠狠吻我。」經世閉上眼睛:「用你吻錦輝的熱度,把我灼傷。」
出雲凝視經世。
酒吧裡音樂輕柔,如一首美麗動人的詩。
他和錦輝的吻,曾經如蜜。
錦輝說:「出雲,你浪漫得不可救藥。」
出雲一邊輕吻他的鎖骨,一邊問:「從何見得?」
「不知道。」錦輝說:「也許是因為你的每一個吻,都像蜜。」
屋中四面的牆啊,你們看見嗎?那些恩愛纏綿。
那間滿是愛滿是吻的愛巢。
用吻錦輝的熱度,把經世灼傷……
出雲凝視經世,緩緩傾前,靠近,低頭。
吻。
第十章
荒唐一上午,出雲不敢把喝醉又嘴唇紅腫的經世搬回眾目睽睽的別墅,只好把幾張酒桌拼在一起,讓經世在上面睡一覺,自己坐在吧檯,靜靜喝酒。
下午三四點,經世才迷迷糊糊醒來。
「啊,睡著了。」他從酒桌上坐起來。
「不對。」出雲笑:「你喝酒過度,壯烈犧牲。」
經世嘀咕:「我才不是酒量這麼差的人。」他此刻像個大男孩,揉著眼睛,跳下桌子。
出雲故意氣他:「不但酒量差,酒品也不好,一喝醉就開始胡作非為。」
經世不生氣,揚眉說:「我記得有人趁機非禮。」
「我非禮?那你報警好了。」
「出雲,你吻技一流。」經世對他豎大拇指。
出雲啼笑皆非,搖頭。
回到別墅,剛要偷偷溜回房間,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出現面前。
「三少爺,」他對經世喊一聲,轉身對出雲笑:「曹先生,今天有電話打到房間找你,你不在。似乎事情緊急,電話連續來了幾次,我冒昧代接了。」雙手遞了一張精美紙條上來。
出雲拿起紙條一看,原來是香港委託辦理離婚的律師來電,要他盡快聯絡。
經世問:「什麼事?」
「大概是離婚方面出了點問題。」出雲說:「不用擔心,沒有大麻煩的。這楊律師當日對我拍胸口說百分百打贏官司。」
「還是聯絡一下比較妥當。」
出雲點頭:「我現在回房。」
「好,晚飯見。」
出雲回到房間,撥通香港長途。
「楊律師,我是曹出雲。」
對方語氣有點驚惶,又有點鬆一口氣:「曹先生,總算和你聯絡上了。」
「發生什麼問題?瞻養費?還是證明他們姦情的證據不充分?」
「都不是。」楊律師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措詞:「曹先生,我是來通知你,離婚申請,可以撤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