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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決明

  發覺一戒正以探索的目光覷她,怕被一戒看出什麼,司徒百合連忙打發她,「你快些回去蘭哥身邊吧,我看他好纏你,一會兒不見你身影就四處尋你呢。」

  「那我先過去了。」一戒臨走前還是擔憂地望著司徒百合,直到司徒百合扯出一抹虛笑,嘴裡不安份地調侃一句「快找蘭哥卿卿我我去吧」,小手還不忘揮呀揮地驅趕,一戒才輕頷首,走遠了。

  「說到去找蘭哥就走那麼快,還用輕功哩……」司徒百合望著一戒的身影,嘀咕地直笑,卻也笑那種情人間的甜蜜。

  笑聲裡夾雜著她也不明白的羨慕低歎,司徒百合似乎有些懂了。

  懂得一些些苦、一些些澀、一些些酸又一些些甜的懵懂情愫。

  那情愫,名為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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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這麼不甘不願,為什麼還讓那個女人帶走司徒百合?憑你的武藝,搶不回來嗎?還是只為一個單純的理由——你不想吵醒睡得很香甜的司徒百合?」

  宮天涯雙臂環胸地依靠在亭柱,並不專心在聽著身旁那人的嘲弄,甚至也不回嘴,眼神有些飄遠,落向的方位正是司徒府邸的所在地。

  「真的是為了這個原因?天涯,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去尋仇呀?先前那些傢伙可沒見你費這麼多功夫去對付,砍掉一個人的腦袋需要花多少時間?」那人推著木輪椅,咯噠咯噠地來到宮天涯身畔。

  「冥君,你不要出來,外頭風大,回亭子裡去。」宮天涯擰眉看著冥君單薄的身子。

  「吹一些風死不了的。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一陣風撩起冥君淡琥珀色的發,拂過蒼白的臉頰。

  「進亭子裡再問。」宮天涯替他推著輪椅,宮府處處階梯旁都另辟一條石道,方便輪椅出出入入。

  「好,現在進亭子了,我繼續問。咳咳——」冥君邊咳嗽邊還是想多嘴。

  「甭問了。我會放走司徒百合,不過是因為和她一塊困在窟窿大洞有些膩,放著不去管她不如讓她家裡人帶她回去,我更省事。」宮天涯為冥君倒來一杯熱茶,放入他掌心裡為他取暖,待冥君接過茶水,他又替他拍背順氣。

  冥君自小與他一塊長大,雖是家僕之子,但兩人情同兄弟。冥君長他數月,聰明伶俐,當他宮家遭逢巨變,是冥君以命相搏,護著他一家逃出,雖然最終只救回他這一條命,他對冥君卻仍有滿滿的感激。

  尤其冥君為救他,不顧自身傷勢,執意為他療傷,卻導致走火入魔,逆流的真氣震斷冥君的經脈,不僅讓他—身好武藝化為烏有,連帶也使冥君殘了雙腳。

  「那你和司徒百合的仇就一筆勾銷了?還是……你會再去找她?」冥君喝口熱茶,才覺得發癢的喉頭舒服些。

  「我當然會再去。」怎可能一筆勾銷,那麼便宜她!

  「這哪有省到事?依我看,反而更麻煩。」

  「怎麼說?」

  「你說過,等仇報完了,就不再去回想過去那段記憶,不去回想家破人亡的慘事,要完完全全重新開始人生,我也支持你這樣做,明明現在就只剩下個司徒百合,她又不懂武,更不難纏,說不定連我這個殘廢去對付她都綽綽有餘,你還在遲疑什麼?你對待之前那些仇家可是乾淨俐落得很,不玩那種先虐後殺的迂迴,對司徒百合卻不相同……我不得不開始擔心,你還得沉浸在仇恨裡多久。」冥君定定看著他,見他不說話,冥君倒是笑了,「天涯,你若覺得司徒百合是個女孩,殺姑娘家非君子所為,我很樂意代你出手。」

  「你連半點武功都沒有,怎麼出手?推輪椅去撞她嗎?」

  「你忘了我這張嘴還有用嗎?我找幾個人去處置她就行了。」君子動口不動手,自從他殘廢得差不多之後,他就以成為君子為己任。

  「你知道的,我堅持每一個仇家都必須由我親手手刃,不假他人之手。」

  「我只是覺得這回這個仇家特別棘手。」棘手到讓他覺得宮天涯一輩子都報不了仇。

  冥君也見過司徒百合幾回,一開始刻意去見她,也是因為宮天涯。

  他很好奇,一個無時無刻不讓宮天涯掛在嘴邊叨叨唸唸的女娃兒生得何種模樣?那時遠遠瞧見她,只覺得她長得清秀可愛、粉粉嫩嫩的,著實不像宮天涯咬牙切齒說著的無情姑娘。但宮天涯又老在他耳邊提及「司徒百合」這名兒,這些年下來,他都快誤以為自己和司徒百合是老朋友——因為他太熟悉她了。當然,關於她的一切,還是宮天涯數落給他聽——

  說她今天上了紅杏坊去租一大疊的書,書一讀就是整整一天,偏偏她又愛躺在床上讀,將眼都弄壞了。

  說她今天晌午在街上胡亂吃了一碗紅糖豆腐腦就當打發午膳,那麼一丁點食物能填飽什麼?塞牙縫都不夠。

  說今天她獨身一個姑娘被幾名大漢調戲,若非有人見義勇為,她若被拖到暗巷去該如何是好?他在暗處又急又氣,嘴裡說在他沒報完仇之前,不允許任何人傷她半根寒毛。

  說她東說她西的,說到他想不認識司徒百合都難。

  試問,天底下有哪個人將自己的仇家身世倒背如流?

  雖然宮天涯打死不承認他對司徒百合有費神注意過,但他冥君也是有長眼的,他會瞧,瞧見宮天涯的口是心非。

  這最後一個仇家,不好應付呵。

  「對了,天涯,我想到一個很歹毒的計謀,包管叫司徒百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為她做出來的蠢事負責。」冥君的病瘦容顏染上一股殺意,那抹神秘的光芒帶種算計的味道。

  「喔?」宮天涯並沒有露出感興趣的模樣,他應得隨口,擺明了冥君說或不說他都不在意——因為他根本沒打算聽冥君的計謀去做,尤其是什麼「歹毒」的計謀,他打從心裡反抗。

  「與其費心勞神地思索如何將她再逮回來,不如讓她不得不留在你身邊,你也可以慢慢想著如何折磨她,愛想多久就想多久,我也可以幫忙你凌虐她,像是端熱茶過來時故意打翻托盤讓她被茶水燙到啦,還是安排一個壞心眼的丫鬟跟在她身邊,三不五時就偷擰她的大腿或是賞她冷飯冷菜——」

  「不得不留在我身邊?」宮天涯只聽到這句重點,後頭的那串凌虐,他真的當做沒聽見,也因為這句話,他終於專心聽冥君說下去。

  「你上司徒家去提親,將她娶回來,她還跑得掉嗎?」冥君嘿嘿地笑,壞透了。

  提親?娶她?

  「只要她成了宮家人,進了宮家門,我們就能惡整她。當然,我不是要你委屈自己娶她,娶人只是幌子,至於娶進來之後要將她當成什麼身份都隨你高興,了不起賞她個小賤婢當當,每天叫她洗全府人的衣裳,沒洗完就不許她吃飯,洗完衣,順便將全府的地刷洗清淨,沒刷完就將她關在柴房——」

  冥君說著一長串虐人方法的聲音已經完全被宮天涯排除在耳外,他說得再多,宮天涯半個字也沒聽全,他腦子裡存在的全是——

  提親?娶她?

  這個念頭重重敲入腦海,他非但不排斥,竟然還……覺得這主意真好!

  娶她,讓她成為宮家人,讓她不得不留在他身邊,聽起來令他好雀躍,也好期待。

  「這是很好的復仇方式,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瞧瞧聽見這個消息時,她臉上表情會有多有趣。」宮天涯眼前沒有銅鏡,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正欣喜笑著,那樣的笑容絕對無關仇恨。

  「那,我們還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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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親?」

  司徒百合的小臉從微微撒開的書籍後頭露出來,困惑的模樣彷彿不懂為何府裡的小婢女會突然在她耳邊冒出這個詞兒。眨眨看書看到迷濛的眸子,她又藏回畫冊後,繼續中斷的段落。

  「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反正蘭哥會替我應付。」司徒百合的俏顏又藏回書後,被書皮上印製的《縛綁王爺》給擋住。

  從她及笄以來,上門提親的人,她十根指頭都不夠數了。她在城裡稱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小美人,芳齡甫滿十二時就有不少人搶著要先將她給預訂下來當娘子,隨著這些年的出落成長,提親愈發頻繁,有啥好吃驚的?

  「是沒什麼好大驚小怪,只是最近府裡很閒,沒啥能嗑牙的事。」打從前些日子蘭爺將一戒找回府裡,府裡熱熱鬧鬧一陣子,現在倒也風平浪靜,難得有人上門提親,讓府裡下人又有話來聊,所以小丫鬟才會這麼亢奮,結果被提親的那方態度無謂,要嗑牙也嗑不出啥樂趣。

  「小姐說得對,蘭爺定會替你推掉這回親事的。」小丫鬟替司徒百合斟茶,擺佈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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