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群漢人軍妓一到了費阿拉城後,在滿地的臭男人堆裡,蒼狼就像一顆會發光的夜明珠一般,讓人想要假裝看不見也難,是以個個施盡了媚功在他身旁窮打轉,企圖今夜得以爬上這俊男的床。
人太多,聲音太雜,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卻不難猜出他的反應。
男人嘛,遇著了自動送上門的溫香暖玉,哪裡還會有推拒的道理?
醉臥溫柔鄉,想是所有雄性生物的一致嚮往,她雖未識床第之事,但同老爹那些粗魯不文的部屬相處久了,聽也聽得夠多了。
瞧他屋裡一片安靜,想是仍沉醉在那堆溫柔鄉里,而不知該如何選擇了吧。
駱虎兒輕手輕腳地撬開窗板,俐落地翻身潛進蒼狼的房間。
進房之裡後她點亮了火折子四處探瞧,一瞧之後她雙瞳大亮,因為見著了滿滿一整片牆壁的卷冊書籍,她陸續抽出幾卷,天祐她也!總算讓她看見了她所熟悉的漢字了。
真好!真好!
她笑咪咪地靠近,打起精神準備開始搜尋,驀然一陣天旋地轉襲上,她努力撐住額頭,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的,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早已被「人」給盯上。
盯上她的其實不是人,而是目前暫代月老一職的丘子喬。
自從丘子喬將小金箭射向蒼狼後,他就一直隱身在駱虎兒附近等機會了,他不想也給她同樣的小金箭,因為這麼做就太沒創意了,也許……他嘿嘿笑,他可以試試別的辦法,一個可以讓匹猛狼制服了頭小老虎的辦法。
他隱身貼近駱虎兒,往她頭頂一擊,將她方才灌下肚裡的酒意,全都翻騰了上來,於是乎,那原是清清醒醒一心想要竊得軍機的小姑娘,剎那間便猶如全身沉浸於酒鄉了。
人類老說酒會誤事,丘子喬好奇地想,他倒想看看,酒,究竟能誤出啥事來。
果不其然,他看見了蘇州小老虎迷迷糊糊地在屋裡打圈圈,似乎在找個能讓她暈沉沉的頭歇息的地方,他看見了她的心嚷著:她好困……好熱……好想睡覺……
他用手握牢她的雙肩,將昏沉的她猛轉向,下一刻,一張好大好大的暖炕,一條好暖好暖的羊毛毯在那兒向她招手,那毛毯柔軟、潔淨、純白、溫暖,就像是一雙來自於母親的臂膀朝她展開,細語溫誘……
來吧!來吧!小虎兒!來歇一會兒吧……
那個聲音並非幻想,而是駱虎兒的自言自語,在酒力的驅使下,她毫無意識地爬上蒼狼的床。
嘿嘿嘿!丘子喬得意竊笑,再一個輕擊,讓小老虎的酒意更加上揚,然後他滿意地退場。他這天上來的紅娘,能做的事只能到此了,接下來的糾葛牽纏,可得要看他們自個兒的造化了。
丘子喬離去後,倒在床上的駱虎兒睡得更沉了些,卻是愈睡愈不舒坦,因為酒意的不斷上揚讓她全身發熱,她面色潮紅,腦袋瓜昏昏沉沉,身上香汗涔涔。
她一邊呻吟,一邊爬出暖呼呼的被窩,這時節已是深秋,夜裡冷颼颼的,她卻是熱得受不不了,不但爬出毛毯,還用手鬆掉了裹束著長髮的頭套,解開了衣襟盤扣,一顆、兩顆、三四顆,直到她呼吸到了沁涼的冷空氣。
上半身是解決了,但下半身還是繃得難受。
她開始磨呀蹭呀地用腳趾互勾,一圈圈褪去了長腿上的綁條和那不透氣的褲子,終於能夠如願地讓她那雙修長的腿在柔軟的毛海之間,盡情地伸展及快樂地蠕動縮趾了。
因為睡得舒坦她再度沉沉睡去,甚至在門聲響起時她都沒有聽到。
門開了,進來的人,是這屋子的主人。
蒼狼面色冰冷地甩脫了門外那一堆揪著他不放的手,不論是男是女。
男的是想拉他再去喝酒,女的卻是想進來和他溫存,做些他沒興趣的事情。
他並不是柳下惠,只是沒興趣純粹為著填喂感官,去和個壓根不熟的女人做那些必須分享彼此體味及體液的親密活動,再加上他對於床伴向來挑剔。
蒼狼佇立於門扉之後,直到聽見人聲懊惱散去。
他脫去大氅先到後堂稍事梳洗,在讓自己徹底清爽了後再往臥炕的方向走去,疲憊數日,他期待著一場好覺,他一點都不想與旁人分享,卻在走到床前時不得不停下腳步。
屋裡很暗,床上僅有著透灑入的月光,蒼狼在月光下瞇緊了碧色雙瞳,因為在自個兒的床上赫然見著了個裸露長腿、酥胸微袒、面色潮紅、黑色青絲飛散成瀑的……女人。
第五章
她是怎麼進來的?
這是他的頭一個反應!
蒼狼不知道其他男人若是遇到了這種事情,又會做何反應。
他只知道他很懊惱,懊惱自己警覺性竟會差到讓人給入侵,且還衣衫半解,他居然都還不知道。
他下意識抽了抽鼻子,卻沒嗅見會讓他生出排斥的異氣,屬於生人的氣息,這是怎麼回事?他有些困惑,是酒精降緩了他的戒備能力了嗎?
排開雜緒,他先試圖去找出這女人進來的途徑,很快就在旁發現了那被撬開過的痕跡。
蒼狼踱回床畔坐下,重新將視線放回不速之客身上,看來這女人只是個小賊囉?
若非心情不太好他真的會大笑。
從沒見識過這樣的小笨賊,偷上門來,卻睡倒在主人家的暖炕上,還讓主人給逮個正著?不但睡,且還睡得很大方,該松的、該卸的,半點不客氣。
蒼狼凝息,聞到了一股淡淡酒氣,看來小笨賊是被醉倒了的,但像她這樣的一個女子又是怎麼進了這費阿拉城的呢?
仍處戰期,外城管束森嚴,除非……
他心念一動,除非這丫頭正是那批由遼東請回來的漢族軍妓之一,這同樣也能解釋她何以會滿身酒氣的原因。
一邊當妓還得一邊當賊?
這小笨賊還真是太缺錢了吧!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他伸手推了推床上女子,先用了女真話,沒反應,重新再來過,這回他用了漢語,「姑娘,醒醒,醒醒。」
床上佳人用那雙誘人的長腿掙了掙,身子蠕動了下,不但沒醒還更往被子裡鑽了進去。
「別吵了啦!人家睡得正好的。」
語氣雖惡,嗓音卻嬌嫩,果真是個漢族的女娃娃。
明明這樣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合該也是陌生的,他卻莫名其妙地感到似曾聽過,他伸手意圖撥開遮覆住女子大半張臉的青絲,卻讓對方伸手搭開,瞧那反應,小小笨賊竟還是會武的,而且力氣不小。
「都說別吵、別吵了!你是想找死嗎?」
蒼狼收回手,啞然失笑,好凶的小丫頭!且還是個搞不清楚狀況的莽丫頭!
小賊睡主人的床,還罵主人在找死?
「姑娘,這是在下的床……」而且夜很深了。
「我不叫姑娘,我叫做虎兒!」惡音不改。
成!虎兒成,狗兒也行,只要妳快點滾了就沒事了。
就在蒼狼想冷冷下達逐客令時,炕上的小笨賊突然坐直起身,搖搖晃晃兼嘔聲連連,一雙柔荑還緊抓著頭顱不放。
「都是你啦!人家睡得好好的,一直吵、一直吵……害人……害人……好暈……嘔……嘔……好想……吐了……」
聽見她想要吐,蒼狼難得變容,趕緊跑到外頭找了個木桶回來,夜裡冷,他可沒打算熬夜洗被,更沒打算睡在惡臭滿滿的炕上,等他匆匆忙忙跑回來時,那小笨賊卻又不動了,整個人呈大字型地趴伏在被褥上,像是又睡熟了一般。
「虎兒姑娘,虎兒姑娘。」
他再喊,對方卻沒動沒靜,他咬咬牙決定要將這鳩佔鵲巢的小笨賊給扔到大廳裡去睡地上,哼!天這麼冷,沒將她給扔到荒地裡去餵野狼已經算是對她夠仁至義盡的了。
他採取了行動,卻發現這是個錯誤的舉措,因為他才將她給翻轉過來,她的柔荑就自有主意地往上爬,攀上了他的頸項,頓時一個泥人兒似的嬌胴偎在他懷裡,他低下頭,一眼看去恰好見著了一雙好看的修長美腿,以及那因著翻動而大半渾圓幾乎迸出了衣衫的胸脯。
蒼狼身子僵了僵,叫自己快點把眼睛閉上,因為他已不知道該把眼神往哪兒放才好了,「虎兒姑娘,妳……」他沉聲再喊。
「別別別!」
她在他懷裡空出了只小手堵住他的嘴。
「拜託別再出聲,別再害我犯頭疼了……這樣就好了……就好了……捉緊捉緊,別讓我的頭再晃過來晃過去了……」她一邊說一邊又乾嘔了幾聲,嘔得他心驚膽跳。
可漸漸地,蒼狼發現他的注意力及心驚膽跳早已不再是僅放在擔心她要吐的事上了,那雙好看的長腿及不斷向他磨蹭取暖的飽滿胸脯,成功地引開了他的所有注意力,心底深處,一種原始本能正緩緩地被喚醒了。
他沁了汗,卻騰不出手來擦。
他早就知道,他並不是個柳下惠,並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