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影吹了聲口哨。
哦喔!看樣子,司徒漠被惹火了,三公主,你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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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跑過這片樹林要跑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正跑向何方,琅琊晶只是拚了命的跑,像是要擺脫恐怖惡鬼的糾纏。
髮髻散了、簪釵掉了、絲履髒了、粉色的綺羅織裙被高高低低的枝啞勾破了,這些她全都不在乎,她心中的念頭只有一個,就是沒命的逃!
她觀察過,這片林子樹木密集,無論是駕著馬車或是騎馬前來都難以穿越,要抓她,除非他們親自來追,她只能趁著還沒被發現時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不意,她的足下絆著了古木的盤根。
「啊!」她驚呼一聲,往前栽倒。
好痛!她再接再厲地從地上爬起,卻發現自己的腳踝隱隱作痛,右腳的絲履也不知道掉到哪兒去了。
「該死的!」她惱怒地一捶泥地,吐出有悖皇家禮儀的咒罵。
只剩一隻鞋,怎麼辦?
琅琊晶當機立斷地把另一隻鞋也脫了,只穿著羅襪繼續向前跑去。
每往前跑一步,柔軟的足底與腳踝便傳來一陣刺痛。不知不覺,她的腳步越來越慢,甚至變得舉步艱難。
她扶著一棵松樹喘息,卻在聽到窸窣的落葉聲後全身緊繃。
有人追過來了!
琅琊晶根本不敢再多做停留,她忍著痛再度向前跑去。但是追來的人像是已經發現她的行蹤,也跟著加快步伐。
「琅琊晶!」身後傳來帶著怒火的嗓音,使她全身寒毛直豎。
司徒漠!
為什麼是他?她寧願來追捕她的是其他人,那她還有一丁點逃掉的可能性……
但為什麼偏偏是他?
琅琊晶連回頭看看距離相差多少都無暇,只能更加沒命的跑,沒看見橫在路中間的一根腐木擋住了去路,腳下再度重重一絆,整個人往前面的小坑撲跌了去。
她閉上眼睛等待著必然的疼痛,不料等到的卻是一副寬闊的胸懷。
司徒漠接住了她。
被他抱住的恐懼在腦中一瞬間炸開,她瞇眼放聲尖叫。「啊──」
那兩隻環抱住她的健臂就像鋼條,一輩子鎖住她,她不要啊!
「不要!不要抓住我!」她頑劣掙扎著,又打又踢,用力推開他又要往前跑。
司徒漠狠勁抓回轉身又要逃跑的琅琊晶,開口就是一頓厲斥,轟得琅琊晶面無血色。
「你不要命了嗎?看看你的腳下!」
小坑裡是一個捕獸夾,她這一失足,可能小命就沒了!
看見那個沾滿乾涸變黑血跡的巨型捕獸夾,琅琊晶頓時全身發軟。
就差一步!不是手就是腳,她很可能會成為殘廢。
琅琊晶頹然掩面,無法遏止地發起抖來。
司徒漠將她轉向自己,深深地、深深地摟住,既蠻橫又溫柔,像是要把她整個人揉入他的懷中。
他牢牢地擁著她,將下巴貼在她淚水奔流的頰邊,說不出有多憐惜,說不出有多溫柔,彷彿可以這樣一直相擁,直到地老天荒。
任她在懷中放縱的哭泣許久,等到她的抽泣漸漸微弱,司徒漠才托起她的淚顏,溫存地舔去她的淚珠。
「你的人,是我的;你的心,是我的;你的淚,是我的;你的喜與悲,全部都是我的……」
逃不掉了……她已經無路可走了。
司徒漠終於鬆開她,牽起她的手。「我們回去吧!」
他說話的語調雲淡風輕,像是什麼事都不曾發生,彷彿她不曾試圖偷跑,也彷彿他不曾對她大吼……
她木然的跟著他走,連腳上的疼痛都沒了感覺。
「晶。」他突然呼喚她的名字,像春風拂過,充滿情意。
她被動地抬眼迎視他的目光。
「回京後,你到我的府裡住一天,我有些話要告訴你。」他的聲音聽起來好遙遠,他唇邊的淺笑,看起來脆弱得像是隨時都會碎掉。
有話為什麼不現在說?
就在她想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口時,林子裡倏然銀光一閃──
司徒漠猛然抱住她轉身,一陣衝擊從他背後襲來,他仰頭發出一聲低吼,腳下一晃,整個人朝她壓了下來,兩人雙雙倒在地上。
一支羽箭深深地插在他的後肩上。
「司徒漠!」她喊了出來,聲音淒厲,淚霧模糊了她的視線,司徒漠失色的俊容在她的眼中變得破碎。
一種可能會失去他的痛苦緊緊攫住了她,她的心好像突然被掏空,變成一片虛無。
她一直是恨他的,不是嗎?
只要他死去,就再也不能控制她,她就能找到她要的自由。
這不就是她一直想要的嗎?
但……為什麼她會這麼痛苦?為什麼她甚至想捨棄一切?要她一輩子不再碰最愛的傀儡戲她就不碰,要她去爭王位她就去爭,為什麼她願付出任何代價,只求能夠換回他的生命?
淚霧迷濛中,她聽見了心裡的聲音──因為愛他。
除了這個理由,還有什麼原因?
司徒漠強睜著眼,審視身下為他哭泣的佳人,忍痛勾起一抹笑。
幸好,她安然無恙……
司徒漠本想伸手撫摸她慘白的容顏,卻牽動了傷口,使得疼痛更劇。
不遠處的掠影領著侍衛迅速跑了過來,正好瞥見逃逸的人影。那人是誰?
「該死!傷勢看起來不輕!」掠影大驚失色,指揮手下將司徒漠抬回馬車,然後彎身抱起琅琊晶。「快!先回馬車再說。」
「掠影……」臉色比紙還白的司徒漠揪住掠影的衣襟,感覺劇痛正撕扯著他的傷處,但他勉力支撐著,說完想說的話。「立刻去追查,我要知道……是何人所為!」
「我知道了!」
得到掠影的回答,司徒漠心一寬,頓時失去意識。
第四章
「公主,您的病體未癒,要是再染上一次風寒可就不好了,我扶您去房裡歇著吧?」
司徒漠一倒下,事情頓時變得一團混亂。
他們在最近的城裡聘請了一名大夫隨行醫治,然後馬不停蹄地一路趕回北陵城,將司徒漠安置在學士府後,掠影立刻出發去追查主謀。
沒有了監視者,鵲兒總算可以和琅琊晶說話。
「公主?」
聽見鵲兒的二度叫喚,琅琊晶將視線由躺在床上的司徒漠身上移開,緩慢地抬眼看向鵲兒憂慮的臉龐,對她剛才的問話完全沒有反應。
「鵲兒,你說……到底是誰要殺他?」現在她滿腦子裡只有這個問題。
「這……很難說,奴婢不敢妄加臆測。」她只是一個宮女,怎麼會懂?
「會不會是在山林問行獵的獵戶?還是朝中政敵所為?」可是,若是政敵又怎會出現在林間?
「掠影大人已經去追查了,相信很快就會知道答案的。」鵲兒在主於肩頭披上一件紫貂披風,溫言勸道:「公主,請回房歇著吧!」
琅琊晶搖搖頭,不管鵲兒如何勸說就是不肯離去。
床上的司徒漠,鼻息規律,但臉色仍然蒼白。
她從來沒看過司徒漠這麼脆弱的樣子,他一直是那麼傲慢、那麼狂妄,像一堵高聳入雲的牆,蠻不講理的阻斷了她的道路。
他是無所不能的,本身的絕世才華,加上女皇所賦予的權勢與力量,沒有人能與之抗衡,就連貴為公主的她也不能!
一直以來,她不都是深深的恨他嗎?
他在她的世界裡扮演著神,任意擺佈她;他也是她眼中唯一的男人,以絕對的強勢掠奪她的一切,沒有留給她說「不」的餘地。但又為什麼當他在她的面前倒下時,她的心就好像被活生生的剜開一樣?
問題的答案,她其實早就知道了。
只是她一直視而不見,好像只要她不承認,她的心就不會淪陷。可是她這麼做,不能欺人又無法自欺,到底還能騙誰?
琅琊晶茫然而感傷的神情落在鵲兒的眼底,使她不禁歎了一口氣。
「公主,我雖然是個奴才,但您對我的信任已超越了對奴僕的限度,僭越的說一句……奴才真的把公主當成妹妹看,有些話,我一直很想告訴您,只是不知道該不該說?」她絞著雙手,看起來有些不安。
琅琊晶失笑,何必那麼慎重?「說吧,我在聽。」
「那,那鵲兒就直說了。」她鼓起勇氣,直視著琅琊晶的雙眸。「我跟在公主身邊那麼多年,非常清楚司徒大人是怎麼對待公主的,也明白公主對司徒大人的感情。但即使如此,鵲兒也不希望看見淡泊、不願受拘束的公主涉入詭譎的宮斗之中,即使您得到了王位,您也不會快樂的。」
「你覺得我不適合當女皇?」
鵲兒慌忙跪下。「奴才該死!請公主恕罪!」
「你說得沒錯,鵲兒,」琅琊晶扶起她,唇邊有絲無可奈何的笑。「我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她不僅不適合當女皇,也不適合當個公主。
「但這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我想請求公主不要再折磨自己了,請您……自由的去尋找您的天空吧!」
「我的天空?」她迷惑的表情就像迷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