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真是仁德有為!」
「青年才俊哪!」
又是一陣奉承。
瑞光哈哈大笑,一雙眼睛直往樹蔭下瞄去,深怕喊得不夠大聲,公主沒注意到他豪氣干雲的作風。
「來啊!把這只羚羊給分了,就當是我給你們的犒賞!」看到沒有?他是一個多體恤下人的主子啊!
琅琊晶一聽,臉色霎時轉為青白。
她必須告訴自己別去想羚羊的屍體被肢解的情景,否則那不舒服的感覺會一直糾纏著她。
隨行的鵲兒看見了琅琊晶的臉色,擔憂不已。
「公主,您的臉色看起來很糟,讓我扶您回寧心宮歇息吧?」
琅琊晶以絹帕捂著唇,強自壓抑反胃的感覺,勉強地搖搖頭。「不用……我等一會兒就會好的。」
鵲兒貼心地端來熱茶。「那麼請公主喝點茶吧!定定心神。」
她喝過熱茶後,果然使胃部放鬆不少。
雖然她很想離開,但是她不能。
今天的作陪行程,是司徒漠所安排的。
瑞光是瑞祺的獨子,向來對兒子的話言聽計從。
雖然守舊派一直被司徒漠所不屑,但是在爭奪王位的戰爭中,為數不少的守舊派卻扮演著重要角色。
司徒漠曾說過:「我的世界裡,只存在著兩種人,一種是有用之人,一種是無用之人。」
事實上,早在五代之前,那位在登基前夕棄位出走的聖德女皇琅琊韻也說過同樣的話,這個極具政治手腕的女皇一向是司徒漠欣賞的類型。
只要守舊派決定擁立她,那麼就算勝負分曉了,為了能達到目的,他是不介意拉攏討厭的人馬的。
長公主琅琊箏自然也明白這一點,因此三天一拜訪,五天一送禮,慇勤得很。
琅琊晶將牡丹茶盞遞回給鵲兒,吩咐。「回去後告訴御膳房,這幾天的膳食,把所有的肉類都撤掉。」
「是,我明白了。」
就在此時,瑞光覺得自己這一個下午是逞夠威風了,這才決定收手領著大批隨從回來。
「公主,世子回來了。」喜兒小聲地提醒仍在與鵲兒說話的主子。
琅琊晶回過頭,只見瑞光翻身下馬,威風凜凜的朝她走來。
琅琊晶強迫自己微笑,但有些勉強,幸虧長得俊美,但個性粗枝大葉的瑞光沒有發覺。
他熱切地看著她,像個等待被褒獎的孩子。
「公主,你認為我表現得如何?」
琅琊晶思索許久,才想出一句。「世子好身手。」
她知道拉攏守舊派是必要的,奉承只能算是最輕微的基本手段,但知道歸知道,那些違心之論她就是說不出口。
可出乎意料的,瑞光卻一點也沒有不高興。
「能從三公主口中聽見讚美,是我無上的光榮。」
他就喜歡她這個樣子。
身為公主,卻沒有絲毫驕氣──男人嘛!誰不喜歡柔順些的女人?像長公主那型的,美則美矣,但是太潑辣了,男人對她來說像是寵物一樣,高興時和顏悅色,不高興時任意打罵,誰高攀上她誰倒楣!
「世子不必客氣。」她為了躲避著他太過熱烈的視線而垂下眼,卻看見草地上羚羊鮮血淋漓的屍體,眼前一片昏黑。
「公主就直呼我的名聲瑞光吧!我一直不喜歡太多繁文耨節。」他知道她的喜好,所以急著迎合。「雖然琅琊國階級分明,但我率性慣了,和朋友言談間總是省去那些麻煩的稱謂,我爹總是怪我太沒禮數,但我就是學不來虛偽,畢竟朋友貴在交心嘛!」
琅琊晶胡亂地點著頭,因為實在太不舒服了,所以根本沒仔細聽他在說什麼。
看見公主點頭,以為她認同他的觀點,這使得瑞光更加興奮。
他不安的絞著手中的馬鞭,問:「公主,我有個小小的建議,不知道你願不願聽?」
見她又點頭,他才放膽說出來。
「我知道公主正為問鼎王座而努力著,瑞光與家父都十分看好公主,如果公主願意與在下交往,那絕對是一股助力……啊!這不是利益交換,只是我個人的小小希望……」
好難過,胃部抽搐發冷……不行了!她無法再多聞片刻空氣中的血腥味。
「那就這麼辦吧!」他說了什麼,她全都沒在聽,只要能讓她離開,什麼建議她統統答應。「天色不早了,鵲兒,回宮吧!」
琅琊晶在鵲兒的扶持下上了車輦離去,留下瑞光與他的一票手下還在原地。
瑞光看著遠去的車輦逐漸變成一個小點,他嘴角的笑意就越來越擴張。
「世子爺?您怎麼了……」
「你們聽見沒有?她……她答應要跟我交往了,哈!」他高興得什麼都顧不得了,立刻跳上馬背,胯下的馬兒似乎也感染了他的興奮,躁動不已。「我要把這件事向我爹稟報!我要告訴他,叫他等著當護國公吧!」
第七章
「……就是這樣。總之,依瑞光那小於對公主慇勤的態勢看來,守舊黨倒向我們這一邊是遲早的事。」
聽完掠影報告完琅琊晶今日與瑞光會面的情況,司徒漠也正好結束了手邊的工作。
說話說得口乾舌燥的掠影沒規沒炬的將擱在一旁,司徒漠照例又沒喝半口的茶拿起來給灌光。
「浮光。」司徒漠叫來浮光,將墨跡淋漓的紙推到他的面前。「這件事,你明天就去辦。儘管放手去做,把事情搞得越大越好,我要殺她個措手不及!」
不管司徒漠交給他鄉棘手的事,浮光那張臉看上去仍是面無表情。
他看完紙上的內容,將紙張摺好謹慎的收進袖中。
「知道了,我馬上著手進行。」
看著兄長離去的背影,掠影不禁嘖嘖有聲。
「他還是那副死樣子。」嘖!不怒不笑的臉,像冰塊雕出來似的。就算是面對他這個孿生弟弟,浮光也不會顯得熱絡些。
司徒漠冷冷瞥他一眼。
「這些話,你怎麼就不敢在他面前說?」只敢在他背後放話。
「不敢?」像被針刺到般,掠影跳了起來。「笑話!我怕他什麼?」
司徒漠丟開毛筆起身,接過靳叔遞上來的披風,漫不經心地建議。「那下次在他面前說如何?」
掠影小聲的咕噥些什麼,司徒漠根本聽不清楚。
「你說什麼?」
「我是說──說了也沒用,你以為他會生氣嗎?才不會!告訴你,我敢保證說了以後他還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那我何必多事?」說了也等於白說!
司徒漠慢條斯理的綁好披風的結,望望外頭的天色。
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夠他去寧心宮一趟。
「這幾天有很多事要忙,去歇著吧!」司徒漠對掠影說完,轉身往書齋門口走去,同時揮手下讓隨從跟。
掠影卻追了出來,擋住他的去路。
「那麼晚了,你要去她那裡?」他問著,滿臉的不可思議。
他天賦異稟啊?都不用睡覺的嗎?
司徒漠停下腳步。「你問這做什麼?」
掠影東張西望,確定無人在旁才壓低聲音開口。「你老往那邊跑,有幾回甚至還在那裡留宿,要是被發現了……」
司徒漠哼笑一聲打斷他。「你只管辦好你的事,其他的事你不用管。」
掠影張大嘴巴。「你是指要我繼續暗中盯著三公主?」
「沒錯,她早上何時起身、吃了什麼、見過什麼人、做過什麼事,只要是與她有關的,不管事情鉅細,我都要知道。」這件事他不想假手他人,但他忙得無暇分身,只好讓掠影代勞。
「你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還有必要盯那麼緊嗎?」真令人想不通!
秋風乍起,吹起滿園的落葉,發出簌簌聲響,更顯蕭瑟。
「沒有必要我不會要你這麼做。」他會這麼安排自有他的道理。
「可是我還是不懂有什麼理由非這麼做不可?你要她爭王位,她爭了;你要她在賞楓宴上表態,她做了;甚至你要她去應酬瑞光那個紈挎子弟,她也去了,她所有的公開行程與私生活你沒有一項不參與,她幾乎可以說是被你控制得死死的,連一點自由空間都沒有,難道一定要這樣做你才會安心嗎?司徒漠,我真不懂你到底在怕什麼?」
掠影說到最後一句,親眼看見司徒漠的臉色變得十分嚇人。
記憶中,冷然的司徒漠總是充滿不怒而威的氣勢,根本不需要真正動怒,隨便一記冷眼的威力就夠驚人的了!
但這次卻不同,他的眼瞳裡真真切切的燃著怒火,活像是一隻被踩著痛腳的獅子。
掠影在那樣的眼光下,嚇得不敢動彈。
天啊,他真的惹到他了!他困難的吞了吞口水,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司、司徒漠……」
司徒漠薄唇緊抿,俊容陰狠,厲眸半瞇,彷彿是來自冥府的修羅。
最後,他凜冽的狠聲低語宛如江上乍然進裂的浮冰,打碎了夜的岑寂,令人不寒而慄──
「我不管你懂不懂,你只要照辦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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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漠在深夜時分來到寧心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