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在天空自由翱翔慣的飛鳥,忽然被綁住,驚惶掙扎,在所難免。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他勸她,然後,停頓了一下,宣佈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如果,我說胎兒還在,妳會開心一點嗎?」
覃棠護住肚子,不敢置信,「你再說一遍!」
「那個手術,其實根本沒施行過。」他堅定地望著她,帶了些期盼的眼神,直直地鎖住她的目光。
「騙人,醫生怎麼可能作假……」她明明被推進了手術室。
「我們家湊巧是這問醫院的出資者。」
短短的解說,卻足以證明他說的事實。
「你、你……」
她又哭又笑,又氣又釋懷,「你就這麼敢斷定我要這個孩子?」
「我只知道,妳心腸軟。」
所以,他故意選在育嬰室開放的時間,心甘情願地被支使去永康街口買她愛吃的小籠包,要不這兩天他幾乎都守著她,寸步不離。
「噁心。」
關於心軟這一點,她不肯承認。
不過,聽到胎兒猶在的消息,剛剛壓在心口的那股沉重,奇異地消失了。
「什麼時候開始,你也把生意場上的心機用在我身上?」經過育嬰室前的那一幕,讓被濃霧遮蓋的死硬脾氣,漸漸恢復了理智。她不能不承認,吹散迷霧的人,正是雷仲堯。「你明講,就不用花費這麼多心思了。」
「妳當時太生氣了。」雷仲堯輕描淡寫,不想喚醒前天她暴怒時所講的那些可怕的話。
「哼。」雖然發脾氣的人是自己,覃棠仍瞋他一眼。
雷仲堯微笑,指尖拭去殘留在她頰邊的淚痕,然後,捧著買來的小籠包,「都冷掉了,還吃嗎?」
覃棠對他搖搖頭。支開他,是因為這兩天被跟得很煩,並非真的肚子餓。
「冷了,不好吃。」她故意說:「看吧,我很不好伺候,所以有人在未來的七個多月裡要不好過了。」
「棠……」雷仲堯驚喜,「妳真的決定留下孩子?」
「嗯。」她點頭,雙手撫上肚子,「好像有許多事、許多細節得考量,不過,我決定留下這個小生命了。」
還是迷侗,迎接一個新生命的降臨,擔負的責任是何等之大……
「我不知道能不能勝任?」母親的角色太偉大,她扮不來,但事已至此,也沒有挽回的餘地,目前,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會幫妳。」她的惶恐盡收他眼底,端起她嬌巧的下巴,雷仲堯醇厚的嗓音,低低地向她保證。
「這是一定要的,因為你也有一半的責任啊。」所以,她剛剛才說有人未來的日子要不好過了。
「那麼,嫁給我?」他急切地問。
「嫁給你?」好看的眉頭輕皺,似乎不曾考慮過這件事。
「棠--」
「不。」她用纖指點住他的嘴,不讓他繼續說,「懷孕和愛情是兩回事,我不會因此就嫁給你。」
「即使為了給小孩一個名份也不行?」早料到古靈精怪的棠不會那麼輕易答應婚事的,但雷仲堯仍試著說服她。
「……」她還沒考慮到那個層面。
「我會很疼妳。」見她動搖,他又追加一句,希望能將她誘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很多人都很疼我!」
「我很愛妳……」他緩緩地道,低厚的聲音,聽來很令人心動。
覃棠聽了差一點就心動。差一點。
「可是--我還不愛你。」
她望著他,直率地說。
第八章
地上的殘骸,是價值五位數的遙控飛機。
「誰幹的?」大男孩望著殘骸,目露凶光。
「報應!活該!」
拒絕承認不小心玩壞的女孩,有勇無謀地站出來,挑釁很不爽的大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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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公主,也是有原則的。
有朝一日,若真的想結婚了,也堅持新郎必須是她心愛的男人才行。
和雷仲堯--還不到那個程度,所以她拒絕他的求婚。
至於寶寶,覃棠相信,一樁虛偽的婚姻,才不可能為孩子帶來一個幸福健康的成長環境。
「雷仲堯,你生氣了嗎?」眼微瞇,覃棠小小聲地問。
「沒有。」
「那幹嘛臉色臭成這樣,還都不說話?」
難道求婚被拒的人,該開心大笑?雷仲堯無奈地揉揉眼皮,「是不是我以前欺負妳太甚,妳才不願意嫁給我?」
這些日子,他很努力地想打破她根深柢固的「兄妹」觀念,他也確定,她已不再像最初那樣執意認為兩人是沒有血緣的兄妹關係了,所以,他可以肯定覃棠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拒絕他。
「不錯嘛,你也知道你以前很過份。」
「妳小時候氣得跳腳的模樣,很--可愛。」她嬌嗔的俏容,令雷仲堯憶起那個一被欺負便齜牙咧嘴猛跺腳的小覃棠。
「喂,是男子漢就不許拿以前的事取笑人!」
她扠腰瞪人的模樣很幼稚,雷仲堯還是笑了出聲。
「你--」被戳到死穴,很火冒三丈的佳人悶吼道:「雷仲堯,等哪天你提到童年往事還能夠保持紳士風度時,再來跟我求婚吧!」
「我保證,絕不再笑妳了。」雷仲堯擁住她,很誠懇地說:「棠,嫁給我好嗎?」
「雷仲堯……」
他深邃的黑眸柔情地凝住她,像夜空中的繁星,閃爍而美麗,真令人心動。
「嫁給我,我會帶妳去飆車、去夜店跳舞,甚至,去海邊裸泳……」他一向信守承諾,說到做到,「我會讓妳快樂。」
「啊……」沉醉在他深情的眸光,她輕歎。
飆車、夜店、裸泳--這是她聽過最特別的求婚宣言。
他的提議,每一樣聽起來都好令人心動。
今天,他如果買了顆天價鑽石來求婚,她可能一笑置之、理都不理,可是……可是他居然這樣說……真令人難以招架。
「好不好?」不是要逼迫她,但她一直不應聲,雷仲堯只好追問。
「嗯……」她回他一個嬌媚的笑,然後說:「我考慮看看。」
「棠!」雷仲堯低低歎了口氣,無奈搖首,「我等妳的答案。」
至少沒再被拒絕了,這樣--算有進步吧?
「唔,雷仲堯,你要做什麼?」覃棠摀住他俯近的嘴問道。
「加碼說服妳。」
雷仲堯挪開她的手,吻住覬覦已久的櫻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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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陽高昇,三十好幾的溫度,在盛夏的台北,荼毒每個過路行人。
「為什麼我要像個雄壯威武的女金剛在大太陽底下搬貨?」
大姊大Katherine捧著客戶的樣品,向一同前來幫忙的覃棠抱怨。
「累的話,可以叫計程車。」
晚上有一場他們替客戶籌辦的慈善活動,會場就在公司附近,她們兩人是幫同事帶要佈置的東西過去的。
「怎麼可以!才兩三百公尺的距離,多浪費錢。」
「那讓我幫忙拿啊!」她手上這幾盒名片,根本沒什麼重量。
「不行!孕婦不能搬重物。」她的同學、現任老闆--林誨芝不知何時從她們背後冒出來。
「神出鬼沒,林誨芝,妳嚇人啊!」覃棠橫了老同學一眼。
「是啊,總經理,妳這樣不行,會驚動胎神的。」Katherine很不贊同老闆的粗魯行為。
「好吧,下次改進。」理虧的人摸摸頭,再度暗歎自己在屬下面前似乎永遠擺不了老闆的威嚴。
「怎麼,一點都沒有害喜徵狀的人,發表一下准媽媽感言吧?」擠入她們兩人中間,林誨芝伸手從Katherine手上拿了幾樣東西分攤她的負擔,然後轉頭問覃棠。
「很奇妙。」
覃棠微笑,上勾的嘴角,漾著淺淺的母愛。
將沒什麼重量的精美名片換到左手,右掌撫上幾乎沒有隆起的肚子,她讚歎地說:「寶寶好乖,一點都沒讓我不舒服。」
才懷孕初期,所以產檢時醫生給的照片,根本看不出胎兒的模樣。可是,不知是荷爾蒙作祟或女性天生的母愛細胞使然,自從接過那張小小的照片,原本模糊而渾沌的感覺豁然開朗,好像從小姐變換成母親的角色,只花了瞬間的光景。
這幾天,期待寶寶降生的慾望變得好強烈呢。
「大小姐,別傻笑了,這種母愛式的傳統表情,有違妳的形象耶!」林誨芝輕拐覃棠的手肘,喚她回神。
傻笑?聽起來有點污辱人,覃棠聞言抗議,「同學,我如果當媽媽,也是排名天下第一的前衛辣媽,OK?」
「好……親愛的辣媽,請問一下,那個辣爸的位置,要空到何時?」
「對呀,妳什麼時候要給人家一個交代?」林誨芝問得好,Katherine也跟著湊一腳逼問。
這幾天,聽說有個長相俊美、氣度非凡的帥哥親自接送准媽媽,凱芝好幾個同事都看過傳說中的男主角,號稱是大姊大的Katherine因為休假而錯失了跟帥哥碰面的機會,一直很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