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子柔無言的看著他,她實在搞不懂他費盡心力打開那瓶酒做啥用?
他扔下石頭,就著長褲稍微擦拭一下瓶口後,仰頭喝了一口後遞給她。
她瞠目結舌的瞪著那瓶有些混濁的酒,「不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變質。」
他笑了笑說:「酒只會愈陳愈香而已。」
「是嗎?那誰又知道喝掉前半瓶的人有沒有什麼病?」何況,她的酒量一向很差。
「喝點酒,你會暖和點,而且,海邊是愈到深夜愈冷。」鄭意偉將酒放在她身旁,「別凍著了!」
「鄭意偉!」看著他頭也不回的走出門口,不知怎的,她覺得他好像會就此消失似的。
他回過頭來,臉上出現難得一見的溫柔,「夜風真的很涼,我幫你把門關起來,待會兒就回來。」
「嗯,好吧!」她愣愣的點點頭,心想,反正他不至於會將她一個人扔在這裡吧!
鄭意偉愉悅的走向沙灘,心情是分外的輕鬆,彷彿纏繞他多時的夢魘及哀愁都將在下一刻隨著肉體的死亡而消失。
站在一波波平緩的海浪邊緣,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腳,彎下腰脫下皮鞋、脫掉襪子,整齊的將鞋襪放在沙灘上,再將褲子脫下……
夏天是溫暖的,但夏夜卻是沁涼的,尤其站在深夜的海岸上,夏夜的風刺骨冰涼,但奇怪的是,全身赤裸的他卻無一絲寒意。
他一步步的踏入海中,感覺到冰冰的水波在他全身蕩漾,逐步的淹沒他的腿、腰、胸部、頸部……
在又鹹又冰的海水灌進他鼻子的剎那,他嗆了一下,連咳了好幾聲,而在海水淹沒他後,善泅的他竟不由自主的奮臂對抗起海水,剎那間,他知道自己原來是怕死的,本能的求生意志令他用力的揮動著雙手雙腳,在冰冷的海波中泅泳。
怎能如此?他不想活著,他被身上的重重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了,他要得到解脫……
此念頭一起,他猛地反身潛入深海,任由體內空氣逸出口中,成了水中一圈圈的透明水泡,而隨著口中氧氣的消失,他肺部的壓力急遽升高,彷彿就要炸開來似的。
一心求死的意志壓制了想反身直奔水面的慾望,漸漸的,隨著意識的減弱,他的身子不重了,肺部也不難過了,相反的,他整個人輕飄飄的,在他失去意識的剎那,他彷彿看見自己的靈魂離開了軀體……
夜更深了,饒子柔坐在桌子上,不停的低頭看表,快半個鐘頭了,這麼冷的天氣游泳,他不會感冒吧?
她低頭看了身上的短衫一眼,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麼?若是他以前凶巴巴的不讓她跟,她肯定甩也不甩他,但偏偏他一溫柔起來,她就沒轍了。而且她也怕看到他如阿波羅的裸體……
「沒種!」她低聲咒罵自己,看了那瓶她動也沒動的酒一眼,「人家一溫柔,你就軟了?而且,就算他一絲不掛又怎麼樣?你又不是沒見過?」
聽說喝酒可以壯膽,她跳下桌子咬咬下唇,一把拿起桌上的酒仰頭灌了一口,「咳咳咳,好辛辣哦!」這酒不愧是烈酒,就這麼一口,她全身都溫暖起來了,「讓他自由半個鐘頭,應該夠了吧!」
這一想,她不由得露齒一笑,開開心心的打開了門。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呢?」瑟縮著身子走到海邊的饒子柔在看到平靜無波的海面及空無一人的沙灘時,心涼了一截,驚慌的四處尋找卻看到丟棄在海邊的鞋子衣物後她的心全涼了!
「鄭意偉!鄭意偉……鄭意偉……」一聲又一聲的呼喚在寂靜的沙灘上迴響著,饒子柔從一開始聲嘶力竭的大喊到後來的哽咽啜泣,仍舊沒有得到一絲回應。
半晌,她癱坐在沙灘上,淚流滿面的凝視平靜的海面,喃喃自語,「不會的,不會的……」
可是人呢?誰能告訴她鄭意偉上哪兒去了?
她咬白了下唇,突地站起身大步奔向海水,深吸了一口氣後,她縱身潛入海底,藉著海面上的璀璨星光及月光,她焦慮的尋找熟悉的身影,一直到口中的氣用完,她浮出海面再深吸一口氣潛入水底……
她一次又一次來來回回的搜尋,冰涼的海水肆虐的侵凌她的肌膚、糾纏的衣物磨擦了她的雙腿,然而這一切都沒有淹沒她心中的希望,她告訴自己,他一定沒事的,沒事的……
靜靜躺平在海底的一團靜物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強抑心中的激動,奮力的划動雙臂接近他,在見到鄭意偉那僵硬不動的熟悉身影後,刺痛的熱淚湧出眼眶,一股鼻酸急湧而上,淚眼模糊的她終於碰觸到他冰冷的身體,她嚥下了梗在喉間的酸澀,用力的拖著他奮力的往海面上游……
將高壯的鄭意偉拖進小木屋的剎那,饒子柔才明白何謂「狗急跳牆」?人本身真的具有無限的潛能,她相信若是在平常,就算她咬緊牙關使盡吃奶的力氣一定也無法拉動他。
剛剛在沙灘時,她已成功的擠出積在他體內的水,伏靠在他的胸膛,她驚喜的聽著那代表生命的心臟跳動聲,可不管她怎麼呼喚,他就是沒有醒來,而海邊的風是愈來愈強了,身上衣物全濕的她已不由自主的頻發冷顫,為了不讓兩人冷死在海邊,她只得拚命的將他帶回這兒。
然而,這個地方雖然能抵擋些許海風,但除了那堆乾草及半瓶酒外空無一物,她該如何讓兩人保持體溫呢?
她拿起酒瓶,自己喝了一小口後,俯下身子凝視他那發白但卻性感的唇瓣,她閉上眼睛,將口中的酒汁送入他的口中,在連續餵了他三次後,她摸摸他的身子,已有些微暖意。
饒子柔低頭看著自己濕漉漉的身子,再瞅了仍沉睡的他一眼,她將身上的衣物全部脫掉,再走到牆角將那些為數不多的乾草搬到鄭意偉的身上充當被子,而後她窩進乾草堆裡,將他緊緊的抱住。
他到天堂了嗎?鄭意偉睜開迷濛的雙眼,茫然的看著太陽穿過牆面的璀璨光芒,吸了一口氣,他聞到一股混合著草香和女人香的美妙氣味,而且他的背後有兩團柔軟緊緊依附著他,而從臀部以下更是有一滑嫩的肌膚貼著自己……
這個感覺並不陌生,他混沌的腦子突然清醒過來,背過身子,映入眼簾是饒子柔那張清麗脫俗的美麗臉孔……
是她救了他?怎麼可能?她一名弱女子怎麼拉得動他?
鄭意偉這樣的思緒並沒有維持多久,在他的目光往下看到她赤裸裸的胴體後,他的頭腦便停擺了。
以往,他看多了環肥燕瘦的女性胴體,但不可諱言,饒子柔該是其中的上上之選,那毫無瑕疵的白皙在陽光的照射下,僅能以「晶瑩剔透」來形容。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雙手撫摸她渾圓的乳房,姆指和食指搓揉著那粉紅的蓓蕾,他低下頭埋進她的雙乳間,舌頭輕輕的淺嘗她肌膚的味道……
她身上有著和夏蓮芳一樣淡淡的處子香……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他像是被雷打到似的,全身猛地一顫,倉卒的往後退。
什麼嘛?幹麼停呢!仍閉著眼睛假寐的饒子柔察覺到他的退怯後,不由得在心裡嘀咕起來。
其實她早就醒了,只是想知道他看到赤裸裸的她時會有何反應,於是她閉眼假寐。
結果,說真的,她挺喜歡他「驚艷」的反應,可惜的是時間太短了!
「怎麼了?」無趣的睜開眼,她卻發覺他一張俊臉非常死白。
「你——你醒了!」鄭意偉錯愕的瞪著她。
她吐吐舌頭,坦白道:「早醒了。」
他想說些什麼,卻不知如何啟口。
饒子柔坐起身,一點也不介意袒裎相見,反正彼此誰也不吃虧,她壓抑內心「引誘他犯罪」的渴望。
俏皮的糗他,「你昨晚怎麼搞的?你的泳技一向出眾,還是領有潛水執照的專員,怎麼會『摔』進海底呢?」
他爬爬劉海,雙眼瞪著天花板,瘖啞著聲音道:「我是故意的。」
「你什麼?」她懷疑的擰緊了眉心。
「我說……」他嚥了一下口水,「我說我是故意的,來澳洲就是為了找一個長眠地。」
「老天!」她倒抽了一口涼氣,猛地移近他,粗魯的將他的俊臉轉向她,「你是來這兒自殺的?!」
鄭意偉淒涼一笑,「沒錯!」
「那我呢?我來幹麼?幫你收屍的?」
「你說對了!」
「鄭意偉,你給我起來!」饒子柔氣沖沖的站起身子,使盡力氣將他拉了起來,「你太懦弱了!」
「我是!我本來就是懦夫,我爸也是這樣說我的!」他自嘲的揚起嘴角,全身無力的往後靠在木牆上。
她死瞪著他,「夏蓮芳已經死了,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死了,這還不夠嗎?你也要去死?幹麼?一家人在陰曹地府團圓?」
「不,不會的,否則我又何必跑到這個地方來自殺,我就是怕和他們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