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開了四個多鐘頭的路程,他們終於來到一個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度假村。
張郁瑜將她在半路上到服飾店買的一些衣物及日用品拿下車,看著這個連聽都沒聽過的南風度假村。
舉目望去,有迎風搖曳的一片花海,碧綠青翠的大樹,水波鱗鱗的湖央及一長排的原木小木屋。現在是六月初,又是非假日,這位在台南僻壤山腰的南風度假村看起來相當寧靜。
沙沙吹響的葉之奏,唧唧爭吟的蟬鳴,啁啾清脆的鳥聲,還有徐徐吹來的山風……她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哇!好久沒有感受到這樣清新的空氣了。
習慣冷漠著一張臉的龍雲青凝睇著她著迷的神情,也不由得揚起嘴角,這兒的感覺確實很好,只是他內心的感受卻奇差無比。
一位管理員笑容可掬的朝他們倆走過來,「歡迎、歡迎!」
龍雲青微微點頭,張郁瑜則綻開如花般的微笑。
「好一對璧人呢!走走,我帶你們到房間放好行李後,再好好帶你們繞一繞。今兒個,就只有你們這兩個客人,或許該說這整個度假村內,只有你們兩個客人,我有絕對的時間可以帶你們看一看。」管理員笑呵呵的道。
「兩間房。」龍雲青突兀的道。
「呃……」
「老伯伯,我們不是情人也不是夫妻,只是一起來玩的伴。」張郁瑜瞪了龍雲青冷冷的表情一眼,隨即笑嘻嘻的跟管理員解釋。
「喔,不是夫妻啊,不好意思啊,年輕人。」管理員尷尬的笑了笑。
龍雲青再次點頭沒有應話。
張郁瑜則受不了的再瞪他一眼,心想,果真是個怪裡怪氣的「冷面修羅」。
不過,既然這個小小度假村內只有他們這一對璧人,那她就可以肆無忌憚的發揮女性的柔媚,讓他明白有一個女人相陪是多麼美妙的事情,這樣下去,她的一千萬就會很快到手了。
管理員將他們倆帶到面對湖池的小木屋,在張郁瑜先放好行李後,三人來到相鄰的小木屋,龍雲青朝管理員點點頭,「我很累了,想先休息一下,就煩請你帶她去逛逛。」
「喔,當然好。」
「可是我們要一起玩的,你怎麼可以先休息?」張郁瑜皺起眉頭抗議。
「我開了幾個鐘頭的車,連休息的權利都沒有?」他冷凝的道。
「有、有!」見他變臉,她慌忙點頭。只是,她忍不住在心中歎道,他真的很難服侍。
龍雲青靜靜的看著她轉身,跟著管理員走出門外。
「他好像不太好相處。」
管理員雖然輕聲的對張郁瑜說,但因山中太過寧靜,這句話倒也隨著夏風吹進龍雲青的耳裡。
「不會啦,他只是習慣酷著一張臉,其實他人很好的。張郁瑜輕聲回答。
是嗎?聽見張郁瑜的回答,龍雲青冷峻的表情緩了下來,在她的心中,他的人很好?三十二歲的歲月中,他似乎沒有聽過有人這樣說過他。
搖搖頭,他打開窗戶,讓清涼的山風吹入,在將衣物放到櫃子後,走到洗手間洗把臉,再回身走到木床上躺了下來。
張郁瑜快樂的銀鈴般笑聲突然傳了過來,他抑制住想起身看她的衝動。只是身體雖控制住了,他的腦海卻不合作的浮起她在這片青翠草地奔跑愉悅的芙蓉麗顏。
不可諱言的,這七年來,他雖然練就了一身對女人視而不見的功力,然而,事實上,一些糾纏不清,一而再、再而三出現在他眼中的女人,在幾次的忽略過後,她們大概的輪廓氣質還是會進入他的視覺腦海。
而張郁瑜的感覺讓他最為掙扎,這一半的原因當然是他差點強暴了她,而她還信任他的行為舉止使然,另一半的原因則是她混和而出一股吸引人的氣質。她是個非常女人,外貌、聲調一等一的女人,看似柔弱卻又執著,引人呵護也引人遐思。
她確確實實會挑起男人的保護欲,也確確實實會挑起男人身體的慾望。在來到這兒的一路上,她曾經靠在他肩上小睡了半個多小時。隨著身子的晃動,她柔軟的胸脯不時磨蹭著他的手臂,那種感受竟令他不由自主的憶起那日海邊手掌搓揉著圓潤柔美的美妙觸覺。
他的心在七年來第一次感受到對慾望的蠢蠢欲動,只是,他的心雖然起了濃郁的渴望,但他身體某個部位卻沒有灼熱堅挺的感覺。他悲涼一笑,他真的不行!他憤恨的握拳,他真的辦不到了!
帶她一起前來度假根本就是個錯誤,他後悔了,後悔極了!這個女人的存在再次提醒他不能人道的殘酷事實。
一想到他一個雄赳赳、氣昂昂的頂天男子竟然無法人道,他就恨!雖然至醫院泌尿科檢查過,而他「那裡」的機能一切正常,可是他就是沒辦法讓「那裡」站起來啊!他真的欲振乏力。
心理因素?他憤恨的爬爬劉海,其實他也明白最大的障礙是來自心理,可是他沒有勇氣接受心理治療,他怕有朝一日報上出現他性無能而求助心理醫生的新聞。到時候,男性尊嚴盡失的他如何面對大眾?
白蘭妮,一切都是她引起的,不然,他「那裡」一向是很健康的。無法軀散盤踞腦海的陰霾,他憶起了七年前在加拿大商務會議結束的冬夜。
白蘭妮是加拿大人,身為舉辦商務會議的主要秘書,雖然已經四十歲了,但嬌嬈冶艷的外貌,令她看起來只有三十出頭。
當年二十五歲的他,因為追隨父親學習商務,在性事方面的經驗,也僅止於讀書時與女人共赴雲雨的幾年經驗而已。後來畢了業,與女友因理念不合而各分東西,埋首於接掌父親事業的他在性慾方面就減少許多。
雖然也有一兩名女伴,但上床的機會並不多,最主要的原因當然也是他專注在事業上,男女感情並無深交的打算。因此,頂多在需要時,互相求得性事的滿足而已,只是他床伴的年紀都比他小,在技巧方面不相上下,雙方都能獲得滿足。
然而,在白蘭妮褪盡衣物色誘他的夜晚,他興奮得以他所知的技巧愛撫親吻她,她卻嫌他太過稚嫩、太過文雅,她要他粗暴些、用力些……
他嘗試的照她的要求去做,但是她仍不滿足,雖然身體接受他的撫觸。臉上卻嫌惡的叨念不停。女人四十正值狼虎之年,那一夜,他深刻的瞭解到這一句話的含意。
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引領她進入高潮後,她仍不知足,於是,在她一再的索求下,他終於被搾乾了,他「那裡」再也起不來了。
再來,就是她不滿足的臉孔下輕蔑訕笑的批評之語——
「才幾次就沒了!虧你長得年輕力壯的……空有樣子,卻有蹶不振……沒想到你的『弟弟』這麼無能,竟抬不起頭來!站不上六點鐘的位置,老處在六點半,這樣能搞什麼?」
這樣一句又一句的冷嘲熱諷,將他的男性自尊盡踩腳下,讓他在性事方面曾有的自信全盤散盡。
就這樣,他畏懼和女人相處,也不願再和女人相處,看著一個又一個女人諂媚貼近的臉孔,都會令他想到白蘭妮嘲笑輕嗤的尖銳批評。而性事方面,從那時開始就真的一蹶不振,再也起不來了。
白蘭妮事件後,父親為了保存他男性的尊嚴,花了一筆巨額封住她的嘴,要她將那一夜的事忘掉。若此事在商業界有個風吹草動,父親也撂下狠話,要讓她從此無法在商界立足,甚至消失在這世上。
白蘭妮不是傻瓜,當然不會得罪這個跨國的企業集團,因此,七年來,他在性方面被女人嫌惡一事未曾被提及。
此外,他僥倖保存了男性的尊嚴,然而在內心,他卻一直無法忘懷那夜的事。事後,他雖然反覆思量,自己其實並非無能,而是白蘭妮胃口過大無法滿足,才放言批評。然而,縱然如此,他還是無法說服自己的「那裡」再起雄風。
張郁瑜?一想到她,他俊臉一黯,他還不知道該如何與她相處,可是他也明白自己實在無法敞開心胸與她共度這幾天的歲月。***
張守宇年輕的身影再度晃入這家位居地下的職業賭場。
賭場的保鑣在見到這張熟稔的俊秀臉孔時,隨即走到已賭得昏天暗地的葉秀曇身邊說道:「你兒子來了。」
葉秀曇嘴上叼根煙,煩躁的拿起麻將粒子,「肯定是來要錢的!可老娘都不知輸了幾天,簽下多少賭債了,哪還有錢給他?」
「媽!」張守宇已走到她身旁,「給點錢花花吧!」
「去!沒瞧我正在翻本?」
「我身上連一毛錢都沒有,肚子餓死了。」
「去去去,沒有就是沒有,你不會打電話去跟你姊要?」
「打過了,她不在家,工作也辭了。」
葉秀曇怔了一下,隨即無所謂的聳聳肩,邊打麻將邊說道:「大概要找個高收入的公司吧,她每個月匯三萬塊過來,我都跟她念說那哪夠我們母子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