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點頭,但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對了,兒臣還想知道宮裡可有那名聖醫的資料或畫像?」
她笑了笑,「皇兒確實有心,宮裡的人事一向是大內總管在安排的,有一間是歷任總管的資料室,我想那兒應有聖醫的資料,不過,事隔多年,人事可能全非了。」
「沒關係,兒臣還是想試試,兒臣告退了。」語畢,郎都轉身離開,步出房間。
羅蘭屏不解的看著走出來的郎都,他面有喜色,眸中閃現柔光,且目不轉睛的凝睇著自個兒。
在他灼熱的目光下,她心跳加速、臉兒泛紅,手足無措的垂低蟯首。
郎都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此時絕非向她坦承心中愛意的最佳時機,如皇額娘所言,在皇阿瑪未取消指婚之前,她還是史建仁的未婚妻子,他在言行舉止間絕不能失了禮儀。
收斂起眸中的深情,他走近她,「我們一起去找大內總管,到資料室去查看聖醫的資料。」
她抬起頭來,見他眸中只有清朗之光,先前的柔情已不復見,剛剛難道是她看錯了?
「皇額娘說那兒應該有聖醫的相關資料,如果能找到他,也許你臉上的胎記真的能消失。」
她怔怔的看著他,雖然明白他有心幫自己,可是她很想知道他對自己胎記的看法。
「七阿哥,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
「當然可以。」
「你在意我臉上的胎記嗎?」
「當然。」
見他答得乾脆,她的五臟六腑都絞成了一團,眸中可見痛楚。
不過,郎都並沒有注意到她眸中的哀痛,他步出坤寧宮,心裡只想著要找到聖醫的相關資料,因為他相信就算日後跟皇阿瑪言明要娶羅蘭屏為妻,皇阿瑪可能也會持反對意見,而理由就是大清帝國從未出現一個顏面有礙的皇后!
所以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竭盡所能的使羅蘭屏臉上的胎記消失。
不知道他心中思緒翻湧的羅蘭屏強抑下心中的酸楚,跟在他身旁靜靜的走著。
他的回答已經將她打入了冷宮,嫁或不嫁給史建仁已經不再重要了……
第八章
大內總管帶了幾名太監,渾汗如雨的在資料室找了半炷香後,終於將聖醫的資料及畫像交到在廣明齋等待的郎都手上。
郎都開心的拿了資料給一旁的羅蘭屏,再示意大內總管等人退出去後,才對著她道:「上面寫他是江南人氏,名喚凌春堂,不過,推算一下他的年紀,現在應有八十歲了。」
她喟歎一聲,瞥了眼畫像上那名年約三十、方面大耳的凌春堂,「年已八十,也許已不在世上了。」
「他既被尊稱為聖醫,也許比常人長壽也不一定。」他沒她那樣悲觀。
「就算他還活在世上,如今也是發禿齒搖的老人,要憑這張畫像找人……」她搖搖頭,頓時沉默下來。
郎都此時才注意到她似乎興趣缺缺,「怎麼了?」
她連忙搖頭,強將心中那股憂愁壓抑下來。
他不解的看著她,「我以為你會很高興得到聖醫的資料,畢竟這是一個希望,而你不是渴望消除臉上的胎記嗎?」她要怎麼說?如果他不在乎那個胎記,而接受她的情感,那胎記的存在與否,豈是問題所在?
但他在乎,他在意,如果是因她的胎記沒了,他才願意接納她,那這樣的感情夠真嗎?
看出她的心事重重,他認為她肯定是以為沒有希望了,才會如此失意。
「蘭屏,只要有一線希望,你就不該放棄,何況我們既已知道聖醫是江南人氏,到時我派多幾名宮中侍衛前往江南尋找聖醫……」
「不必了。」她意興闌珊的搖搖頭。
他愣了愣,「不必了?」
她苦澀一笑,「何必為我勞師動眾?更何況,這個希望是如此的渺茫,就算找到他,觀音水也許早就沒了,如此一來,不是更傷心嗎?」
「你不該如此消極的。」這並不是他認識的蘭屏。
「期待愈高,失望愈大,從小到大我嘗盡了這樣的苦澀滋味,我不想再經歷那樣的感覺了。」她其實也累了。
「蘭屏,你的反應跟我想像中不同,你雖然柔弱,但你還有渴望擺脫紫紗的一顆心,不是嗎?」
她有,但在知道他在乎她的紫色胎記後,她沒有了,如果因為胎記消失了,她才能擁有他,那也是一種悲哀!
無助的淚水刺痛了眼眶,她咬白了下唇,慌忙的低頭,眨回那即將潰決的眼淚。
「你哭了?」郎都錯愕的瞪著那滴落而下的淚珠,直覺的抬起她的下顎,看著她那盈聚了淚水的秋瞳,「到底怎麼了?」
「沒事,我想回去了。」她慌亂的轉身。
郎都卻一個箭步來到她眼前,「你為什麼哭?」
「別問我了,好不好?我的心很亂,我不知道我現在到底在想什麼!」她淚如雨下的哭訴。
不忍她成了一個淚人兒,他沒有多想便將她擁入懷中,輕聲安撫,「噓,我不問,什麼都不問,你別哭了,好不好?」偎在他溫熱的懷中,羅蘭屏著實呆了、傻了,他抱住自己?他抱住自己?
懷抱著軟玉溫香,郎都也有剎那間的怔愕,但那僅僅是一瞬間,他發現擁著她的感覺好好,她的身上泛著淡淡的香味,很是誘人。
門突地被打了開來,兩人像被電極似的急忙分開。
進來的是個小太監,看到這一幕不該看的,急忙低頭,「七阿哥,傅王爺跟傅小姐正朝這兒過來,說是要見七阿哥……」
「不用通報,我們已經到了!」傅賢怒不可遏的聲音響起。
郎都挑起一道濃眉,看到他們父女倆在見到羅蘭屏也在一旁後不禁一愣,但隨即面露不屑。
郎都將手上的資料收好揣入前襟後,看著傅賢道:「請坐,不知傅王爺找我找到宮中來,有何要事?」
傅青燕一張麗顏佈滿鄙夷,目光直勾勾的定在繫著紫紗的羅蘭屏身上。
傅賢坐下後,語帶不滿,「實不相瞞,小女前幾天到七阿哥府上致歉,卻是受盡委屈的紅著眼眶回去,我本不想追究,但小女日日哭泣……」
「原來王爺是來興師問罪的。」郎都的俊臉一沉。
「你是未來的皇上,我是該敬你幾分,但我終究也是個老王爺了,七阿哥就算對小女不甚欣賞,也不該當面怒責挑剔,傷了小女的心。」
郎都冷冷的瞥了眼面露心虛的傅青燕,「我不知道傅姑娘跟王爺告了什麼狀,但有件事情也許王爺比較在意。」
「什麼事?」
「我皇阿瑪已經答應將選妃之事延後了。」
他一怔,「可是皇上答應要撮合你跟小女……」
「皇阿瑪體恤我的感受,不再強求。」
「你……說來說去,你都是為了羅蘭屏,對不對?」在來之前,傅青燕就被告知要安靜,以免又惹事,但她真的忍不住了,指著羅蘭屏大叫。
「傅姑娘,我說過你管太多了!」郎都對她真的沒有好臉色。
「哼,她可是史建仁的未婚妻了,你這樣跟她進進出出的,一定有什麼曖昧之情!」
「青燕!」傅賢倒抽了口氣,她怎麼又胡亂說話了!
「你不該血口噴人,我跟七阿哥是清白的!」事關郎都的聲譽,羅蘭屏直覺的出言駁斥。
她冷嗤一聲,「呵,真是笑死人了,先前傳自己暗結珠胎,這會兒又說自己清白,你到底還要不要臉啊?」
她臉色一白。
郎都氣憤的下起逐客令,「夠了,傅姑娘,你太習慣羞辱人,但我不習慣,請你離開。」
「七阿哥,等一等!」傅賢一想到飛黃騰達之路斷了,急忙陪起笑臉外,一邊還怒斥起自己的女兒,「瞧瞧你,別說話成不成?你這樣子,七阿哥哪敢娶你?」
「不娶就不娶!他根本眼盲,居然看上了一個醜八怪,我也不希罕他!」她才不肯受這種委屈呢!
「啪」一聲,傅賢揚手摑了女兒一記耳光,「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你打我?你從來也沒打過我!」她氣呼呼的拿起一旁的一隻古董花瓶就朝傅賢扔了過去,「我討厭你!」
她動作太快,而博賢也沒料到女兒會拿自己出氣,剎那間就被那只古董花瓶敲到額頭,頓時頭破血流。
傅青燕這下可嚇呆了,站在一旁動也不動。
「你這逆女,實在是……」傅賢氣得都說不出話來。
「誰……誰叫你打我,我氣不過才會這樣!」傅青燕絞著十指,也覺得自己委屈極了。
郎都搖搖頭,如此悍女,他是吃不消也不願再看到。
「來人啊,快招太醫來幫王爺止血上藥。」
「是。」太監急忙領命而去。
「王爺,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一步。」
「呃……是!」傅賢老臉尷尬,一手還捂著受傷的額頭。
「蘭屏,我們先走。」郎都朝看傻了眼的羅蘭屏點點頭後,她才從震撼中回過神來,兩人相偕離去。
傅賢實在氣不過,惡狠狠的再瞪了女兒一眼,「丟人,真是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