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曉晨的目光也不時的瞥向鄭涵瑜,她看來很不一樣,她從不穿套裝的,而且她還散發著一股難掩的自信風采,一個人失憶後會有這麼大的轉變?
珍妮弗在發現丈夫的目光老往瘋女人方向瞄後,心涼了半截,口中的美食咀嚼無味。
年輕人間的目光來回交錯,全看在中山美沙跟理查夫婦眼裡,三人分別交換了一下眼神後,中山美沙對著鄭涵瑜道:「待會兒用餐完,一起到前院喝杯茶。」
「呃,是。」鄭涵瑜有些受寵若驚的點點頭。
「至於你,莫裡斯,」她將目光移向眉心攏緊的孫子,「等會兒,會有一個旅行團要到酒廠參觀,你既然對家業有興趣,就跟曉晨一起到廠裡去接待那些客人。」
「這當然可以,可是依依……」他不放心將她一人留在家裡。
「你不是希望我們重新接納她嗎?那總該留點時間讓我們與她相處。」
他開心一笑,「奶奶這麼說,我當然沒有異議。」
「不行,奶奶,萬一她瘋病復發,傷了你怎麼辦?」珍妮弗連忙起身提醒。
「不會有事的,你爸媽跟我在一起。」
「那我呢?」
她搖搖頭,「你帶孩子上去洗澡做功課。」
「可是——」
「沒有可是,就這麼決定了。」語畢,中山美沙便低頭繼續用餐。
見狀,珍妮弗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憂心忡忡的瞥了鄭涵瑜一眼。
好不容易在凝滯的氣氛下用完餐,鄭涵瑜看著中山美沙及理查夫婦等人各自將餐盤刀叉放到後面廚房的水槽中,她依樣畫葫蘆的跟著放,誰知眾人對她的行為又面露錯愕,她只有一臉莫宰羊的無辜狀。
「又怎麼了?」她的心怦怦作響。
「沒事,你不必多想。」莫裡斯朝她搖搖頭。
「什麼沒事!哥,你幹嗎不跟她說廚房對她而言是個禁地,她是不可以進到廚房的。」珍妮弗忍不住的怒聲道。
「這什麼規矩?」鄭涵瑜一臉錯愕。
「這不是規矩,而是你這個瘋女人要遵守的事,因為你的精神有問題,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所以精神科醫生特別叮嚀這一點,怕你在裡面煮熱水傷了別人或傷了自己,或者引爆瓦斯甚至拿刀傷人!」珍妮弗連珠炮的吼了一串,剛才見丈夫的眼神老往她身上瞄,她已一肚子火了。
鄭涵瑜咬白了下唇,驚恐的看著一臉冷峻的莫裡斯,「這是真的嗎?我……依依病得那麼重?」
「不是,只是你曾經情緒失控過,也有自殺傾向,所以醫生才會叮嚀那些話,不過,你別想太多,」莫裡斯不悅的目光一一掠過家人,「請你們不要對她動輒得咎,緊張兮兮的,她只是照我們大家的行為模式將餐盤放到廚房水槽,並沒有其他意思。」
「誰知道呢?瘋子發作時,不是一個大男人拉得住的。」珍妮弗就是討厭她。
「珍妮弗,你講話別這麼苛好不好?」孫曉晨忍不住喝斥了妻子一句。
「你又來了,怎麼?心疼嗎?」
「不是,我……」
「你是,你明明就是。」
「隨便你怎麼想!」孫曉晨知道再跟她吵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乾脆轉身朝大門走,「我到酒廠去。」
鄭涵瑜想了一下,對著莫裡斯道:「你不是也要去?」
他濃眉一揪,「可是你……」
「沒問題的,我沒那麼柔弱,而且老奶奶有話跟我談,我想我們可以好好談談的。」她總該跨出第一步,才能跟他們交心吧。
看著她一臉自信,莫裡斯不由得放下心來,只是對她不再事事倚賴他的言行舉止,還是有些不習慣。
他給了她一個擁抱,「我懂了,我走了。」
在孫曉晨跟莫裡斯開車前往酒廠後,中山美沙也指示珍妮弗將小孩帶上樓去,這了走到可以瞧見滿天星斗的前院,理直跟鄭涵瑜全跟在她身後,三個人在原木長多坐下後,吳怡靜這才端了四杯熱茶走了過來。
微風吹拂,夏天的夜清涼怡人。
中山美沙啜了一口茶,將杯子放日桌上後,犀利的黑眸隨即射向鄭涵瑜,出口的話也同樣犀利,「你這次還使得真是高竿,蘇依依。」
鄭涵瑜沒想到她連客套話都免了,就劈出這樣的嘲諷話,「對不起,我不是很明白老奶奶的意思。」
她冷笑一聲,「失去記憶是嗎?」她搖搖頭,「你是真的忘了?還是你那個愛錢的叔叔嬸嬸教你這個方法,讓你再來騙個一千萬法郎!」
「一千萬法郎?」她瞠目結舌的瞪大了眼睛。
「明人眼前不說暗話,我不會這麼放過你們的,錢拿了,這會兒又回來對莫裡斯糾纏不清,你以為我們會再付錢?」
「這誤會太大了,我可沒有拿錢。」她的頭皮發麻,那是一筆天文數字呢!
「是嗎?這個場景,就我們這幾個人,當然,還有你那對愛錢的叔叔嬸嬸,時間是三年前的五月二十五日,午夜一點,你們簽下了收據,隔天拿了錢後走人,怎麼?有沒有記起來?」
她怎麼可能記得起來!「對不起,我真的不記得了,我真的忘了。」
這時可以坦白嗎?老天爺!
中山美沙冷凝一笑,「沒關係,你可以繼續耍伎倆,但我可以告訴你,我們拉伯雷家沒什麼耐心,除了一千萬外,這三年多的利息也很可觀,你付不出來,我可以告你,到時吃上官司,你就準備去吃牢飯吧。」
「牢飯?」鄭涵瑜呆了,怎麼那麼嚴重?她只不過一時衝動想追求自己一生的幸福而已,壓根沒想過情勢會演變至此。
看著三人同時起身往屋裡走去,她連忙追上前去,拉住中山美沙的手,「等一等,請你們將問題說清楚好嗎?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不記得,那對愛錢夫妻應該很清楚,去問他們吧。」
「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裡。」
「蘇依依,我人是老了,腦子可不糊塗,有人會莫名其妙去領養一個二十多歲卻喪失記憶的女孩?而你沒有那對愛錢夫婦的照顧,你這個膽怯又有精神疾病的女孩能在這個現實的社會裡生存?」中山美沙一臉的鄙夷,「你的故事滿是破綻,只有我那個癡情的孫子看不出來。」
鄭涵瑜覺得胃一陣痙攣,「你這話什麼意思?」
「那對收養你的鄭姓夫妻其實就是你那對愛錢的叔叔嬸嬸,對不?你們三人編了一個漏洞百出的故事想回來再拐我的錢,簡直是癡人說夢,你們等著吃牢飯吧。」
說完,她冷冷的甩掉她的手,走進屋內。
而理查夫婦則在對她投以一個鄙夷的眼神後,也越過她進入屋內。
鄭涵瑜站在大廳的入口玄關處,覺得哭笑不得,真的是一個超級大白癡,她怎麼會天真的想假扮一個毫不認識的人呢?!
而回到房間的中山美沙,正思索著該如何進行下一步。蘇依依扮失憶,自然不敢將她跟她叔叔嬸嬸收下一千萬法郎的事跟莫裡斯說,而她故意提醒她,自然是要她知難而退,但就不知道她會不會厚著臉皮繼續待下?
到法院告她或催收賬款都是最後的下下策,因為那會讓莫裡斯知道三年多前蘇依依為何要離開,而用錢收買她的卻是他最敬愛的老奶奶……
葡萄酒廠內,莫裡斯看著孫曉晨熟稔的跟遊客介紹葡萄從采收到釀製成酒的各個程序,最後還招待整個旅遊團淺嘗一杯一九七○年的葡萄酒。
其中幾個年輕女團員在聆聽解說時,便大膽地將目光移向莫裡斯,目露愛慕,他只是抿嘴,靜默的神情上並無太大的波動。
孫曉晨也注意到這一幕,事實上,這樣的情形在他們求學,甚至莫裡斯任軍職後也常常出現,他相當的有女人緣,只是他也出人意外的專情,在跟蘇依依交往後,其他的女人同時都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抽離了思緒,他對遊客道:「如果你們有意購買,請回到剛剛的大廳門市部,謝謝你們的光臨。」
眾遊客紛紛往外移動,離開這個連空氣中都飄散著濃醇酒味的空間,不過,那幾名年輕女團員對莫裡斯還是一臉依依不捨,不停的向他拋媚眼。
「呃,對不起,你們是參觀酒廠的最後一批客人,所以請你們往前到大廳,我們這一部門要關門了。」孫曉晨笑笑的請那幾個漂亮美眉往前移動,卻引來不少白眼。
在那幾個女孩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後,孫曉晨才將目光移向莫裡斯,「我知道除了依依外,你懶得跟其他的女人打交道,可是如果你真的要回來經營酒廠,你就得改一下你的態度,畢竟她們是客人。」
他冷聲拒絕,「接待遊客的這個部分我做不來,也不想做,因志我不想遊說客人來買我們的酒;再說,我們拉伯雷在法國也是有名的葡萄酒廠商,銷售門市遍全法,這個做法其實也可以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