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她的生死成謎,你竟然說願意和她結婚,別人看笑話不說,你的一生都葬送掉了!」
面對家人極端的批評,家齊還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
「我早就猜到事情不可能如此簡單。這樣一來,我反而放心不少。」他的自信讓身旁的人禁不住為他捏了把冷汗。
「聽到這樣的話竟還不能讓你打消念頭?」靳令傑的語氣中已沒有勸阻他的意思了。
「是的。只要能保住靳家的事業,任何條件我都願意搏一搏,更何況她已經引起我的興趣,這個婚我是結定了。」
看到自己唯一的兒子願意為家族做如此大的犧牲,靳令傑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看來我們再多說什麼都是無用了。」佩雅的臉上有一種刻意的體諒,「不過有些話我必須說在前頭——在眾多謠傳中,有一點是千真萬確的。」
其餘三個人幾乎是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唐曉曉的失蹤是因為十年前的一場車禍。如果她沒有死,那肯定有著不為人知的難處,否則不會一躲就躲了十年。假設她已經是個只會呼吸的植物人,她進了靳家的門後,我希望你自己打理照顧她的事情,不要影響其他人的生活。」
「媽咪,您未免太過分了吧!再怎麼說哥哥也是為我們犧牲,在道義上我們至少應該……」母親怒視的雙眼讓依蘋不得不閉上嘴巴。
這「植物人」三個字無可避免的帶給家齊新的震撼。這一點從來不曾出現在他的假設之中,他該反悔,就此打住嗎?這一刻,他真的無所適從了。
「你別再把謠言加以渲染。車禍是真有其事,植物人的說法也是其中一個臆測罷了。如果我沒記錯,她應該和依蘋一樣大,今年十九歲。」
「她跟依蘋一樣大?!」家齊馬上把目光轉移到依蘋身上。為什麼所有的難題都在他下定決心之後才一併出現呢?
「哥,你放棄這種荒誕的念頭吧!小時候她就是一個任性又霸道的人,就算她還活著,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依蘋,不會說話你就閉上嘴。」佩雅再次斥喝她。
「我說的是真的嘛!為什麼你們都不阻止哥哥?明明知道那是個深不可測的陷阱,還催促著他往下跳。如果她真是個植物人,那有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
依蘋盡情發洩之後便轉身跑離餐廳,她不想去面對那殘酷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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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齊決定讓自己再多考慮兩天,而這兩天對他而言彷彿比兩年還漫長。經過一天無所事事的空想之後,他決定不再坐以待斃,先多收集一些唐氏企業的資料,也期望能意外發現一些唐曉曉的消息。
逛了一天的書店,他幾乎看遍所有相關的報導,甚至一些二、三流的雜誌也不放過。而絕大部分的報導內容都和他所知道的相去不遠,令他不解的是,所有的雜誌都沒有刊登唐曉曉的任何照片。
「一回來就看你翻箱倒櫃的,到底在找什麼?」依蘋倚在書房的門框上,一臉不以為然的看著家齊。
有了前天的教訓,家齊不想再激怒依蘋,他懶懶的靠在皮椅上,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
「為什麼你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有事的話說出來,說不定我能幫你。」依蘋語帶玄機,一雙靈秀的眸子閃耀著聰穎的神采。
家齊不禁揣想,唐曉曉是否也像依蘋這般秀麗動人呢?
「如果你願意的話,不用我開口;我知道你是個聰明又大方的女孩。」家齊早已胸有成竹,只等著她把東西拿出來。
「你知不知道你這副自以為是的傲慢態度讓人看了就有氣,難道你就不能謙卑一點求我嗎?」
依蘋把一疊大小不一的剪報和照片扔在桌上,她知道自己的埋怨又是多餘。桌上的東西完全吸引住家齊的目光,他忘情又仔細的檢視著。
不一會兒,失望明顯的衝散了他原有的期待與喜悅。
「這些都是她小時候的照片,這些報導也是一點建設性都沒有,對我沒有一點幫助。」
家齊把東西整理好推還給依蘋,連聲謝也沒有,就只是批評,讓依蘋有些氣不過。
「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得到什麼。就算你知道她現在長得如何、個性好不好又怎樣?你不是已經打算娶她了嗎?」
「這和結婚無關。」家齊一口否認。
「沒想到一向自信的你也會有無所適從的時候。如果你真的有心,應該記得曾經見過她的。」
家齊睜大眼睛看著依蘋,她在那堆東西裡找出一張照片遞給他。
「這是我嘛!我剛才竟然沒有看出來。」家齊捧著微微泛黃的照片,看到高中時的自己,他竟有股掩不住的喜悅與懷念。
高中畢業時,家齊就已有一百七十五公分高了,加上連續三年全國英文演講比賽的冠軍,他的獨特與優秀早已充分顯露出來。
「你認出你自己,卻沒認出站在你身後的小女孩?她就是唐曉曉。」
家齊聽了她的話,立刻把目光轉移到小女孩身上。可惜由於焦距模糊,加上自己近乎空白的記憶,他根本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情境。
「怎麼啦!很失望嗎?」
「弄到現在這個樣子,還不如什麼都不知道的好,這樣我反而可以更自在些。」他把照片放回桌上,一臉沮喪的說。
「既然這麼沒把握,不如放棄。我就是反對你娶她,我不相情你真的可以接受這樣一個女人。」
「依蘋,別忘了她跟你一樣大,充其量只能說是個大女孩而已,根本算不上是個女人。」
「我才不管那麼多!」她顯現出任性驕縱的大小姐脾氣,「我才不在乎她是女人還是女孩,反正她就是沒資格進靳家的門。」
「別說這麼不負責任的話。今天是我們有求於人,他們大可不必對我們這麼仁慈。」家齊奈著性子解釋。
「無情最好!他們的仁慈只會讓我們痛苦。你以前不是最反對這種受支配和有條件的愛情,為什麼現在卻千方百計的為自己找藉口?」
依蘋強烈的爭辯使她看起來反而像是受害人,家齊不想激怒她,只有撿些無關緊要的話來說。
「我不知道要怎麼說才能讓你明白。理想和現實有時不僅難以一致,甚至可能背道而馳。我妥協並不代表我摒棄原有的原則和態度,只是……」他無法向依蘋言明自己對這樁婚姻所抱持的態度和想法,他也不認為現在的她可以理解一切。
「總歸一句話,你低頭了。你的妥協不過是為了錢;為了爸爸的事業,你犧牲自己也無所謂了。你真是偉大!」
「我並不像你說得那樣偉大,我只不過在做一個兒子應該做的。」
「可是你卻不知道,這個決定也同時犧牲掉別人對你的……我的意思是……我……」依蘋的眸子裡盈滿深情。
家齊看著她,理智告訴他必須沉默,必須無情的不給她任何回應與安慰,因為他不能再讓事情更加複雜。
看到家齊沉默的反應,依蘋心頭湧上一股酸澀,她咬著下唇,轉身走了。
而家齊仍坐在皮椅上,窗外的陽光折射進來,灑滿一屋子的璀璨色彩,卻仍舊無法使家齊沉鬱的心情明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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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黑色加長型凱迪拉克駛入唐家大門,沿著一條由花崗岩鋪成的路直通往大宅。車子朝右駛進了車庫,車還未停穩,從大宅旁的側門走出了一個穿著樸素的中年婦人,她是唐家資歷最深的傭人梁芯華,唐家上上下下都稱她一聲「華姊」。雖說是個傭人,她卻有著一股靜秀氣質。她素淨的臉上猶閃著靈動的神采,可見她年輕時一定是個美人胚子,而這一點可以從她的獨生女梁煦晴身上得到印證。
華姊緊靠著車旁站立,臉上是少有的焦慮。她正等著唐繼明走下車來,好向他報告家中的事情。
可是唐繼明下車一看見她,就揮揮手示意他已經明白了。
「先生,小姐還是不吃東西。」
「昨天不是已經鬧過情緒,今天又是誰惹了她?」唐繼明並沒有厭煩的神情,只是不想多聽解釋,「由她去吧!三餐還是按時給她送進去,叫其他人不要再去煩她。」
「可是這一次似乎不太一樣,她不但摔東西,還嚷著要搬出去,說是不要留在這兒讓人看笑話。」
「什麼!」唐繼明強烈的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我不是交代過不准任何人透露風聲,是誰說溜了嘴?」
「沒有人敢說,是她自己發現我們刻意不讓她看報紙。您也知道這兩天外面傳言很多……」
「這件事沒得商量,她只有聽話的份。一向讓她任性慣了,現在搞得什麼事都沒了分寸。讓她知道了也好,我還在愁怎麼開口跟她說呢!」唐繼明邊說邊進入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