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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寄秋

  理由大家都很清楚用不著明說,人家還想留著一條命逃生。

  「怎麼有愛心的老師那麼少,咱們再找找,不急嘛!」黛安一派輕鬆地喝著茶。

  「奶奶的意思是等城堡夷為平地再來著急嗎?」安德烈提醒,也許一堆瓦礫會改變他們的腦神經構造,別老是少一根筋。

  「呵呵……你說得太嚴重了,一座車庫而已。」反正天塌下來有三個高個子乖孫頂,他們兩老可以安心喝喝茶,笑看螞蟻搬家。

  人生別太計較了,得過且過,不用煩心未發生的事。

  「現在是一座車庫,你能保證明天地窖還在?」地窖可收藏不少兩老最愛的葡萄美酒。

  「啊!這可不行呀,那裡面全是我和你爺爺的心頭肉。」黛安開始浮現擔心神情。

  威廉連忙附和,「是呀!老三,你快找個厲害的人來治治這兩個小子,不識字都沒關係。」只要能保住他的好酒。

  「我上哪找不怕死的白癡,你以為前面二十七位家庭教師是嫌咱們薪水給得少嗎?」除非有個鬼來應徵。

  陡地,他的背脊一陣冷,然後……

  「如果每一個來應徵的人都需要接受惡毒批評,我相信你薪水出得再高也請不到人,因為你的水準低得叫人不敢領教。」

  第二章

  不敢回頭。

  在活了二十八個年頭以後,他居然對一道莫名而起的陌生女音起了恐懼之意,彷彿時光倒流了十三年,他被吊在大樹上的感覺。

  詭異的冷風由背後襲來,一陣陣涼颼颼的寒意宛如來自冰封期的北極,凍得人知覺全失,只剩下耳朵還能聽向四面八方。

  不會那麼倒楣吧!早八百年前斷絕關係的往來戶,照理說應該老死不見,怎麼可能在他正意氣風發的當頭出現,一定是他多心了。

  那個壞心的小女巫聲音低低嫩嫩的,不像現今傳至大腦分析的柔柔膩膩,她是天下最不懂得溫柔的小女孩,只會裝大人口氣罵人,活似八十歲的老太婆。

  所以應是受了夢的影響,害他心神不寧地以為惡夢在現實中成真,只是他疑神疑鬼罷了。

  不過,女大十八變,說不定她變成青面獠牙暴齒妹,只有聲音還算差強人意,畢竟人難有完美,有才無貌,有貌無才,像他這般舉世卓越的翩翩奇才,世間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哈,用不著自己嚇自已,女巫都絕跡了,早讓教士釘在木樁火化,一把灰土成不了氣候,頂多隨風而去。

  雖然心裡百般強調不怕她,但是他頑強的頸項拒絕向後轉。

  「拿後腦勺來面試家教是一件極不禮貌的事,除非你比常人多長了一副五官。」長個子不長腦的笨蛋,十數年如一日。

  「要不要錄用你決定權在我手中,對未來僱主太囂張對你沒好處。」一轉身,安德烈微露失望神色。

  不是她。

  很奇怪!他竟覺得心空了一角。

  「不見得。」中性打扮的女子先向兩老打招呼問好,再以輕頷點向老管家,最後將視線落在一臉好奇的雙胞胎身上。

  「你是什麼意思,難道我沒做主的權力?」很不舒服,她給人的感覺是……

  掌控。

  女子不需人招呼的自動落坐。「現在是民主時代,就用民主方式來表決吧!贊成我任第二十八任家教的人請舉手。」

  五:一。

  五隻手同時高舉,若非傢俱不被允許有發表權,不然會全體通過她的提議。

  「看來民意獲勝,少數得服從多數,你有風度吧!」她的人緣還算不錯。

  她分明在諷刺。「很抱歉,我們家有一項不合理的規定,六十歲以上、十八歲以下沒有投票權。」

  想在我面前耍陰招,你門兒都沒。得意自滿的安德烈咧齒一笑。

  「哪有,什麼時候的事?」一家之長的威廉不解的問道。

  「現在。」他大言不慚地當著長輩面前修改家規。

  萊恩高聲呼喊,「不公平、不公平,三哥蔑視人權。」他要率眾遊行抗議。

  亞瑟跟著嚷道:「我們是人小智力高,你不能剝奪天才的聲音。」抗爭、抗爭,他們要抗爭。

  安德烈冷哼的一瞪,「再囉唆就給我去刷牆,節省一筆油漆工人的開銷。」

  「你虐待童工。」雙胞胎不服氣地指責他。

  「童工是指有給薪的那一種,你們自個帶白開水去做工。」一毛都別想拿。

  大哥、二哥也沒給他一塊錢,就要他籌備兩人在六月份的婚禮,他不善用有限資源怎成,商人不做賠本生意,他會趁機撈回來。

  「哇!三哥好狠,你欺凌親兄弟。」亞瑟手才一指,腦門立刻挨了一記敲。

  「要我把你吊在城頭風乾還是埋入土裡自然腐爛?」瞧他多有同情心,選擇題任擇其一,絕不專制。

  「我……」他裝傻地當沒聽見,白牙一露像在賣牙膏的童星。

  兩樣他都不選。

  「三少爺,壓抑民意是不對的事……」心口忽地一驚,雷恩手腳滿俐落地扶著差點倒下的花瓶。

  真可惜,他一直嫌堡裡的傢俱太多,想淘汰幾個。「剛才我好像也看到你舉手了。」

  「我是順應民意。」好險,花瓶小姐沒事。

  安德烈輕佻地往他肩上一搭。「到底誰才是主人,要不要我倒杯茶給你喝?」

  「瞭解了。」雷恩像是明瞭的轉了個身,在眾人以為他屈服於淫威之際……「小姐,你要喝咖啡還是茶?」

  全場絕倒,原來他所謂的瞭解,是主人指責他怠慢客人,未儘管家之責。

  「請給我一杯曼特寧,加兩顆方糖三匙奶精,方便的話麻煩灑些碎橘片。」既然來了,就要懂得適時享受。

  「是的,請稍待。」像是司空見慣了,雷恩行了個禮退下。

  表情有點難看的安德烈嘴角往下沉。「你們眼中有沒有我的存在?」

  一個像咖啡廳服務生,一個像愛挑剔重品味的客人,兩人倒是配合得天衣無縫,完全無視主人的白眼。

  「你這麼大的個子杵在正中央,叫人要忽視也難,或者你可以考慮去當鎮廟的石獅。」只負責張牙舞爪。

  不長進,心眼小,腸肥腦滿。

  「你是來應徵家教嗎?我看你的用意是來嘲笑我的。」真是討人厭的女人,和多年前那個壞心腸的小女巫一樣。

  不錯嘛!還看得出她的來意。「豈敢,除非你有必須改進的地方。」

  「幾近完美的人是沒有缺點的,你沒看財經雜誌報導的十大傑出青年企業家嗎?」安德烈等著接受讚美。

  「我不看垃圾。」她直截了當地讓他臉色全黑。

  「你是不是人?那是報導一個人如何奮鬥創立企業的經過,你居然把人家的辛苦看成垃圾!」她簡直惡劣得令人無法忍受。

  他絕對不會聘用她,休想越城堡一步——顯然他忘了一件事,她正在城堡內。

  「人家是指你吧!」好不要臉,自吹自捧沒羞恥心,從小到大都是爛人一枚。

  「我又怎樣,風流瀟灑,俊逸非凡,集天地之靈氣,會人文修養於一身,你這一輩子是看不到第二個。」他就是男人中的男人。

  「的確不多見。」她贊同的點點頭。

  鼻孔往上揚的安德烈露出自負。「女人就要像個女人,不要穿得不男不女還紮了個醜得要命的馬尾,你沒裙子嗎?」

  還是腿太粗不敢露怕嚇死大象,藏拙的躲在寬鬆的褲管裡?另外這女人到底有沒有胸部?看起來像美國西部的大草原,一片平坦。

  可別學人家扎胸,已經沒胸了再裹下去肯定只有養魚的份,他刻薄的想著。

  「還有嗎?請繼續。」她洗耳恭聽。

  他睜目一瞪。「有性別倒錯的毛病我可不用,免得帶些奇奇怪怪的女人進來。」

  「然後呢?」一杯香濃的咖啡送到面前,她愜意的輕啜一口,向雷恩致謝。

  好咖啡,齒頰生香。

  嫉妒呀!為什麼只有一杯?「咖啡好喝嗎?」安德烈眼紅的問。

  「還不賴,可惜只有一杯喔!」舉杯一敬,她面露享受的表情。

  「你……你別想得到這份工作,咖啡還我。」安德烈做勢要搶。

  雷恩錯愕的輕嗆兩聲,難以置信的兩老則呈現呆滯狀態,而亞瑟、萊恩更是看傻了眼,怎麼會幼稚到這種地步,實在太丟臉了。

  「你本來的不中意我來擔任家教工作,那我何必聽你的呢!」當著他的面,她一口一口的輕啜。

  「對了,有件事忘了告訴你,天下臉皮之厚,你當屬第一。」她做出握手的動作。

  「你……你叫什麼名字?」想要破口大罵之際,卻不知道該如何罵起,安德烈一手揮掉她嘲笑的五根手指。

  「蓮華,唐蓮華,請多多指教。」這個笨蛋沒救了,肯定是小時候摔壞了頭。

  不過那是他活該,院子那麼大不去撞樹反而撞上她,摔死是命中注定,怨不得人。

  自稱唐蓮華的女子有一頭看不清長度的黑髮紮在腦後,上身白色羊毛針織衫,一看即知是非常昂貴的料子,而下身卻是一條水洗得泛白的牛仔褲,在跳蚤市場五英鎊成交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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