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阿奇裡斯,他是希臘神話中一個刀槍不入的人,只有一個地方脆弱、不堪一擊,後來人們就把弱點稱作阿奇裡斯腱。」
「沒想到你會懂這個,還不錯。」
黑衣人在她面前露出了第一個笑容,不過也只是輕扯嘴角而已。
兩人之間又恢復了安靜,唐鳳蕊再度陷入思考之中,而黑衣人這次則是直直盯著她看,連偶爾轉頭避嫌的打算都免了。
「……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思索到一半,她終於發現到不對勁的地方了。
她現在的身份可是人質耶,有誰聽過綁匪還會替人質傳道、授業、解惑的?天底下哪來這麼好康的事?
「沒為什麼,我只是看不下去你的單『蠢』而已。」他把頭轉開,避開唐鳳蕊的直視。
黑衣人刻意強調「純」的發音,使其聽起來像發三聲的「蠢」,以諷刺唐鳳蕊的無知。
「不管如何,還是謝謝你。」雖然說黑衣人很古怪,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他可以相信。
黑衣人背對著她擺了擺手。
「多虧了你,我才知道我該怎麼做。」
「那你打算怎麼做?」黑衣人突然轉過頭來。
「我現在只是抓到一個大方向,真正要怎麼做……我還在想。」她帶著微笑回答,試著傳達出一些善意。
在思考的過程中,她才發現黑衣人有多麼用心良苦,選擇了最尖銳也最快的方式,讓已經沒有時間慢慢思索的她全盤瞭解,所以她無法討厭他。
而黑衣人在聽到她的答案之後好像有些失望,一聲不吭地又把頭轉開了。
「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黑衣人偏過頭看了她一眼。
「你別誤會,我沒有要做什麼,我只是覺得你幫了我大忙,我卻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這樣很失禮而已。」唐鳳蕊怕他誤會,趕緊作了澄清。
「鳳寰。鳳凰的鳳,寰宇的寰。」
「好巧啊,我名字裡也有個鳳,只不過你是姓我是名,但還是很有緣份!」
唐鳳蕊真的無法討厭他,就算他的身份是綁匪,她還是覺得他是好人。
「你們……」鳳寰突然開口。
「什麼?」她不解鳳寰想說什麼。
「我是想問,你跟龍嘯爾是怎麼認識的?」
「怎麼認識的啊?這個故事有點長哦……」
唐鳳蕊就從「撿到」龍嘯爾開始,一直講到他——如何經過波折才瞭解彼此的心意,真可所謂鉅細靡遺。
「那……那枚戒指,是你胸前的這個嗎?」
唐鳳蕊聞言低下頭去,才發現一向被貼身收著的項練戒指不知道什麼時候露了出來。
「剛剛你摔倒的時候掉出來的。」鳳寰再度適時地幫她解開疑惑。
「嗯,就是這枚戒指。也許將來會有人憑著它而揭開我的身世。」
「方便借我看嗎?」
「好啊。」她大方借出。對於鳳寰,她已經完全沒有戒心。「那你的記憶呢?你不打算靠著自己的記憶找出自己的身世?」
「……我不知道,自從那場大病之後,我就完全沒頭痛過了。而且以前曾經接收過的記憶片段,也像被洗過一樣,我腦海裡一點都不剩。」
「是嗎?」
「不記得也好,最好永遠都不要記起來,把戒指丟掉,一切過去就雲淡風清了。」
「你不想要知道自己是誰?」
「我曾經想過很迫切地希望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希望有一天殘缺的記憶能夠補全,可是當我發現,我和嘯爾都為這段遺失的記憶所苦的時候,我放棄了。一切順其自然吧,我不想我跟他之間得來不易的感情卻毀在這段過去裡。」
「你很愛他。」鳳寰用的不是問號而是句號。
「是的,我很愛他。」
接過鳳寰遞回來的戒指後,她繼續說: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認定是他。我好愛、好愛他,一直追逐著他,就算一路上追得跌跌撞撞,也放棄不了。」唐鳳蕊面帶幸福笑容,眼神變得深邃。
「那他呢?他愛你嗎?」
「我們兩情相悅,我剛剛故事裡面告訴你啦,都沒專心聽哦!」
鳳寰牽動一下嘴角:「抱歉,這次我洗耳恭聽。」
「好話不說第二遍。」
她朝著鳳寰扮了一個鬼臉,看他又露出了難得的笑容,決定不再逗他,道:「我只再說一次結論,你要聽好嘍!我跟嘯爾都對彼此承諾過一生不離不棄,所以……」
「所以?」
「所以我絕對要變強,我一定要變成配得上嘯爾的伴侶才行!」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謝謝你,我……」
唐鳳蕊話還沒說完就突然眼前一黑,意識完全消失。
第二天,龍嘯爾按著約定的時間出現在約定的地點時,只看見被五花大綁、昏迷不醒的龍嘯天,而在他身旁則留了一個牛皮紙袋。
袋子裡有一疊關於龍嘯天賭博欠債過多而向地下錢莊借錢的借據,以及整個綁架過程策劃、討論的錄音帶,還有一張上頭有著唐鳳蕊親筆寫的信,以及她從末離身的那枚戒指。
信上大概的內容是:她的安全無虞,只是因為一些無法告知的理由必須離開,要龍嘯爾不要找尋她,她處理完之後就會自動出現,留下了戒指代表她一定會達成承諾。而在信未唐鳳蕊的簽名處,則出現了另一種豪邁的筆跡,像是男人的字體,只寫了六個字:
記得清理門戶。
龍嘯爾在尋遍整個約定地點的範圍之後,毫無斬獲,莫可奈何之下,只好拎著尚未清醒的龍嘯天還有牛皮紙袋打道回府,打算等龍嘯天醒過來以後再把事情問個清楚。
清醒過來的龍嘯天發現自己躺在不知名的地方,全身酸痛不止,正回想到底發生什麼事的時候——
「給我跪下!」一個頗具威嚴的蒼老聲音突然出現。
「父……父親?」龍嘯天一改平時的不正經,語氣變得敬畏。
「我沒有你這種兒子!你真是太丟龍家的臉了!」
說話的正是龍嘯天的父親,也就是龍躍的前任總裁龍正。在他身後則是龍嘯爾跟紀逢揚夫婦。
原本龍嘯爾的打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只要能換得唐鳳蕊回來,他一概不計較;然而那牛皮紙袋的出現,讓他明白了龍嘯天之所以這麼做不只是單純為了報仇。
負債纍纍的龍嘯天要是當上了龍躍總裁,那麼龍躍必定會毀在他手上,而他龍嘯爾則是成為讓龍躍消失的千古罪人。
所以與紀逢揚夫婦商量的結果,雖然不知道唐鳳蕊信末的那個男性筆跡是出自於何人之手,但是他們決定照著那人的意思去做,於是請來了龍正「清理門戶」。
看到龍正身後那三人,龍嘯天來不及細想,劈頭就說:「父親,請您別相信他們,我是冤枉的!」
龍嘯天用著平常在龍正面前裝出的乖巧模樣迅速求饒,他心裡想就算東窗事發,龍嘯爾也沒憑沒據,所以只要他在父親面前表現得一樣乖巧,必定能順利逃過一劫。
「證據確鑿,你還想狡辯?我什麼時候教過你說話不誠實的?」龍正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他將手上一直握著的牛皮紙袋丟向龍嘯天。
「父親……」
「給我像個男子漢點,敢做就要敢當!」
龍嘯天在看完牛皮紙袋內的證據之後整個人像瀉了氣的皮球,軟癱在他的位子上。
「從小我教給你的,可不是爭不過就去搶啊!」老人痛心疾首。「原以為你明白自己能力不如人後,會努力進修讓自己更有能力的,沒想到……」
「父親!」
「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不知悔悟!是我教育太失敗了,你要我拿什麼臉去見你九泉之下的母親……」
「父親,是兒子不對,請原諒兒子!」一聽到母親這兩個字,龍嘯天忽然間跪了下來。
因為他早逝的母親過世之前的遺言,就是要他做一個能抬頭挺胸、不心虛的人。
「給我待在這裡好好反省!想想要怎麼跟你母親道歉!」老人轉身離去,龍嘯爾三人跟隨其後,留下了龍嘯天一人。
「很抱歉,因為這個不孝子而讓你受苦了。」老人微紅著眼眶說。
「伯父,請您快別這麼說,嘯爾承擔不起。」
「總裁讓位的事情,我會召開緊急理事會取消的,請你繼續為龍躍做下去!」
「謝謝伯父,勞動您大駕,晚輩很過意不去。」
「不,你做的很對。雖然我知道嘯天自從總裁選舉之後對我一直都是陰奉陽違,但我基於私心,總是放任著他,我以為他總有一天會悔改……」老人語氣哽咽。「你沒有錯,嘯爾,錯的是我……」
「伯父……」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做,這樣我才能贖罪。」
「我知道了,伯父。」
雖然龍嘯天很反感龍嘯爾,但是龍正卻不然。他雖然對龍嘯天期許很高,但是在看過龍嘯爾的才能之後,便毫無芥蒂地推薦他。龍嘯爾在當上總裁之後,也因為龍正的大力支持,而順利地度過很多風風雨雨。